文晏握住卷轴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邶州知府正是县令的上一级,管辖范围极广,包括柑县、盐县等好十来个县,虽还是在靠近琅岚交界这一块,可她的官位上升了不少,已经从正六品一跃至正四品了。
这预示着她离实现目标更近一步了。
太好了!
“文县令,这上面写的啥啊,您怎么又哭又笑的,可别吓我,”柳娘看着文晏的样子,有些担忧。
“柳娘,我升官了!”文晏喜极而泣,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眉眼弯弯望向柳娘。
“当真?这可太好了,”柳娘一拍掌。
“望文知府尽快到邶州上任,”圣旨上最后一句这么写着。
“嗯......只不过我可能得早些走,不能看着大家收获柑橘了,”文晏颇有些惆怅地将卷轴卷好,重新塞回木筒中。
“这有何妨?如今柑县越来越好,您之前不是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今我也渐渐明白了些,”柳娘唇角微弯,“柑县的百姓们如今也不必您事事操心了,”
“柳娘......”文晏感激地眼角泛红。
“文县令,不对,文知府!”柳娘眼里尽是笑意,“赶紧收拾您的东西到邶州去吧,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柳娘一转眼便已消失在wu4门口,文晏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了。
她东西一向不多,走时租个马车,应当还是装得下的,一些衣物,一些旧书,干粮银票,倒真没什么好带的了。
可文晏万万没想到,不到一下午,她的屋中便堆满了柑县百姓们送的各种东西。
“阿晏姐姐,这是阿娘教我扎的兔灯笼,元宵时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吗?如今送给你了,”静泊眨着眼睛看着文晏,怀中正抱着一兔灯笼,竹子编织而成,小巧简单,文晏不过是上元节时与她开玩笑提了一嘴,没想到这孩子竟记了这般久。
“好,谢谢小静泊,”文晏蹲下身子,抬手揉了揉静泊的头发,她眉眼微弯,“待新的县令来了之后,也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你不是要成为像姐姐一般的人吗,姐姐等你,”
“还有我!阿晏姐姐,这是我从山上捡的木枝,做成了弹弓!”小五从身后掏出宝贝似的木弹弓,“我寻了好久才找到长得这般方正样子的木枝,磨了好些时候呢,虽说,虽说,我很喜欢这弹弓,但还是送给你了,”他手往前一伸就将弹弓塞进了文晏的怀中,耳根泛红,颇有些害羞。
文晏盯着手中似曾相识的弹弓,微微怔住。
“傻小五,阿晏姐姐是女孩子,才不玩这样的东西呢,”静泊捂嘴偷偷笑道,女孩的眼角翘起,可爱得很。
“静泊!”小五顿时红了脸,可这是七八岁的他唯一能拿出来的好东西了。
“好啦好啦,”文晏摸着二人的头,“姐姐都收下,但你们答应姐姐,可都要好好读书,无事就帮爹娘干干农活,可好?”
“嗯!”二人重重点头。
“文县令,这是按照你尺寸给您缝制的春装,我老婆子没什么手艺,就做个衣服在行,”吴阿婆将自家分到的上好丝绸裁了大半,就为给文晏做一件好看的春装。
“阿晏姐姐,这是我与父亲一同做的饴糖,上回看你一吃它便不再难过了,我便央求父亲做了好些,难过的时候就吃一粒,一定不能一下把它吃完哦,要慢慢吃,”冯小妹怀中揣着一木盒,看着像是冯哥刚做的,木盒中正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饴糖,看得出来是亲手做的。
文晏看间冯小妹偷偷咽了咽口水。
“还有我,文县令,新做的靴子......”
文晏看着争相上门的众人,一时红了眼眶,“各位......对我也太好了吧,”她声音哽咽,嘴角因为憋着哭声下垂,看着颇有些难看。
“太感谢你们了,”文晏一时除了道谢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可他们却是在尽全力送别她。
文晏没有想到,柳伯甚至为她办了场送别宴,文晏这会倒是没有不争气地哭出声,离别时那晚,与众人畅聊许久。
他们送的东西将马车都给装满了,若是再来一辆马车,只怕他们会继续有啥塞啥。
文晏揭开惟裳,冲着车窗外的人摆手,“都回去吧,我很快便到了,别担心,”
如今柑县外的路已不似刚来时那般泥泞,倒是平坦得很,那烧死人的窑子也许久再未开过,初见的荒田,如今也抽出芽来。
风轻拂,绿色浪潮有规律地翻涌,连空气中都是一股清香,看来今年的收成会很好。
文晏虽不舍,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最终任务。
岚朝分八州,鸫州、郗州、邶州、楠州、商州、霞州、酢州、祐州,是以地理划分,文晏所管辖的就是位于北边的、与琅朝交界的邶州。
邶州下划分多个县,包括盐县、柑县等等近十个县。
而她要去的地方正位于几个县的中央,是整个邶州最繁华之处。
马车行了三天才到。
邶州城门比起柑县,要气派许多,城门口正是守卫的将士,检查着来往的行人。
马车摇摇晃晃进城,帘子被揭开检查了一番,文晏冲着外面的侍卫微微颔首,不过一会,她才算是进了城。
城内繁华,倒不像是边远小城的样子,文晏揭开惟裳,街上行人众多,来往的人长相不一。
有区别于岚朝人的面孔出现,长相粗犷,胸毛袒露,头巾缠绕,倒像是西夷那边部落的装扮,的确,此处几乎是三界相交之处,除却西夷人,偶还会有琅朝人在此。
三界土壤风俗不同,故市面上常常会出现些新奇玩意,是琅朝与西夷商人来此贩卖。
倒是也解释得通为何这如此繁华了。
马车很快便到了府衙,文晏下了马车,就见府衙外站了乌泱泱的一片人,正翘首盼着,似乎在等人。
为首的老者在看见文晏时微愣了一下,他横眉皱起,侧头与旁边的人交谈了两句。
文晏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那老者给呛了一下。
“你就是那新上任的知府文晏?”老者语气有些冲。
文晏脚步一顿,嘴角的弧度稍缓,“......正是,”
“没想到竟是个黄毛丫头!”老者冷哼一声,袖子一甩,竟头也不回地就朝府衙内走去了。
“......”文晏控制住自己有些绷不住的脸色,“这……”
后面的中年人忙上前,“文知府,见谅,通判大人就是如此性子,”他抹了把额间的汗,“下官是同知,”
文晏来时已在系统中查过这邶州的官员配置,除却空出的知府,还有一位正六品齐通判,两位从六品同知,分别是荣同知与广同知,下面还有训导、教授、驿丞、州判等。
人太多,她便记了几个官职稍大的。
方才甩袖离去的便是齐通判,而面前这位笑得谄媚的是荣同知,他身后那位则是广同知。
文晏点头,表示了然。
“文知府,先到府衙上坐会,我们几位老人早接到消息,已盼了几日了,”荣同知示意身后的人让路,伸出手让文晏走进去,众人打量的目光让文晏浑身不适,忍着想要跑回柑县的冲动,她朝里走去。
府衙内极大,不似柑县那般,不到一刻便可逛完,但四周却连通多间院落。
“文知府,这就是我们这几日给您安排的住所,是整个府衙内最大的院落了,可还满意?”荣同知指着不远处敞开的院门。
此处院落与府衙的墙被打通,用一扇木门相隔,文晏稍往里一探头,有池塘、长廊、厢房,已是相当不错了,她不过是来此做官,倒显得是来度假的一样。
“舟车劳顿,文知府先稍作休息,后厨已在准备晚膳,这几日我们几个会带您熟悉熟悉府衙事务,”广同知拱手道。
“好,多谢两位,”文晏回礼,迈步进了自己的院落。
仔细一打量,的确院子很大,厢房都有好几间,她就一个人住,倒是也太破费了吧。
文晏微微张唇,有些惊诧。
院中还有一凉亭,可供人喝茶。
文晏身后跟着的小厮,帮自己将一堆行李拿了进来,想着上值方便些,她挑了离院门最近的厢房,让他们帮忙放了进去。
文晏正想踏过门槛进去,却瞥见厢房旁边的墙上,挂着一风筝,准确来说,是挂在了横在墙头的树枝上。
初春,正是放风筝的好日子,许是谁家孩子的风筝断线飞来了,文晏没有在意,进屋去整理东西了。
屋内摆了上好的琉璃架,文晏看着自己的兔灯笼、木弹弓摆在上面,显得格格不入。
这琉璃架看着就不是寻常物件,虽自己升官了,可就自己的俸禄来算,恐怕也得好几年才能买上这么一个琉璃架啊,文晏又仔细打量这琉璃架几眼,许是上一任知府留下的罢。
文晏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好,迈步出去,想来晚宴快要做好了,她总不能让别人等自己,万一说自己新官上任就摆架子呢。
可她才刚走出厢房的门,就被墙头上的男人给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