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弗蒂亚是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它位于北部沿海，早些年依靠转运和贩卖宝石起家，如今已经成为大陆上最知名的港口。
在这座有着古老历史的主城里，汇聚了来自各国的宝石商人，平日里人流混杂，各种地下黑市盛行，是流浪者以及恶魔最喜欢居住的人间天堂。
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一人来到圣弗蒂亚生活，埃尔对魔法学院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很了解，他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呆在学院的图书馆里，不喜欢和同学交流，整个人看上去冷漠又孤僻。
此刻他跟在修衍身旁走在主城的街道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周围热闹的街市和过于嘈杂的人流让他感到有些许烦躁，但修衍的存在无形中安抚了他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好像只要跟在对方身旁，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修衍也察觉到了埃尔的不适应，不动声色地在广场前停下脚步，带着他绕开人多繁华的地段，转而在一条条小巷子里穿梭。
其实他对这座城市也不算太了解，想着走到哪里算哪里，就没有特意寻找出路。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买。”
来到一家卖糕点的摊位前，修衍停了下来，看到店家摆放出了刚烤好的饼干糕点，精致小巧的奶油曲奇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不用。”埃尔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顿了顿，似乎不想扫了修衍的兴致，又补充：“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买。”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嘴边就被递来了一块曲奇。
浓郁的椰奶香气弥漫在鼻腔间，埃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瞳孔收缩，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措。
垂眼看向面前白皙纤长的手指，抬头对上修衍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埃尔的喉结滚动了下，嘴唇动了动，半晌还是老老实实地一口咬住，囫囵吞进了嘴里。
“好吃吗？”修衍问。
埃尔缓慢地咀嚼，也不知尝出了什么滋味，半天才闷声回复一个：“嗯。”
过于冷淡的反应，难免有些扫兴，修衍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也不在意，点点头，抬手想帮他理理发稍，结果想起自己的“反派”身份，于是又放下了手，过程中拍拍他的肩膀说：“真乖。”
埃尔微微皱眉，不是因为被一个刚认识的人像对待小孩子似的“夸奖”，而是对修衍刻意保持疏远的动作感到有些不满。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渴望得到眼前人的触碰，却又不敢主动越线接近对方，怕会把人吓到。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街道上并肩同行，和大多数结伴而来的旅客没有什么不同。
修衍属于随遇而安的性格，无论在哪里都能泰然处之，没一会儿就代入了游客的身份，一边游玩一边购物，买了大包小包的零食抱在怀里。
埃尔一开始还试图帮忙拎购物袋，但修衍没有递过去，侧头看向他，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弯起唇问：“你也想吃？需要我喂你吗？”
被这温柔中带有几分逗弄的笑容晃了心神，埃尔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手，之后任凭修衍怎么刺激他，也不肯接他手里的东西了。
“怎么了？生我气了？”
见埃尔不说话，修衍刻意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没什么感情地演戏：“好重，手好痛……”
话音未落，埃尔已经顿住了步子，皱着眉头看向他，当看到修衍手上有明显的勒痕后，终于没办法再视而不见，快步走过去，将他手里的东西一一接走。
“你的手，没事吧？”犹豫了下，埃尔开口问。
他很少与人相处，也不懂得该如何表达感情，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软一些，说话时眼中是藏不住的关切。
“没事，不疼。”修衍低头从他手中的袋子里找了根牛奶棒吃，完全没有刚才那副难受的样子，他只是皮肤容易泛红，所以看上去比较严重而已。
埃尔扭头看着他，直到确认他是真的不难受后才隐隐松了口气。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条人相对少些的岔路口，修衍嘴里叼着的牛奶棒，脚步停了下来，看上去是在思考走哪条路，实际上是蓝麟突然出现，干扰了他的思绪。
他听到小蓝龙在自己脑内说道：“宿主，接下来有一个支线任务，你可以选择是否接受，如果接受，就能救下一个女孩的性命。”
“什么任务？”修衍问。
“杀死你的同族——一只恶魔。”
修衍一怔，虽然他一直在扮演反派，但从没有接受过类似的战斗任务，对自己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前世那副病弱的身体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似乎察觉到了修衍的想法，蓝麟说：“放心吧，宿主，你现在可是大恶魔的身份，天生拥有战斗直觉，想要杀死一些小喽啰还是很轻松的。”
就在小蓝龙话音落下的同时，视野尽头几十米外的胡同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凄厉的尖叫。
幽深的巷子隐藏在高墙下的阴影中，女孩的叫声被大街上随处可闻的喧闹声所淹没。
身为恶魔，修衍的听觉比一般人类要灵敏很多，听到惊叫声后，第一时间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没料到修衍行动如此利落，埃尔条件反射地想要跟上去，但他手里抱着不少修衍的零食，速度上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喂，你去哪儿！”害怕修衍遇到危险，埃尔莫名感到一阵恐惧和紧张，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他快步追到巷子口，不由地脚步一顿，在看到里面的景象后，逐渐收起了脸上紧张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外表苍白脆弱的贵族。
昏暗的巷子里，修衍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孤身一人站在阴影中，手上握有一把镶有红宝石的黑金匕首，此刻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液，脚下还倒着一只面容丑陋的怪异尸体。
而一旁墙边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女孩明显受到了惊吓，身子不住地颤抖，眼睛里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惊恐。
“怎么回事？”埃尔走上前问。
察觉到埃尔走来，修衍回过头，原本因为战斗状态而显现出的金色恶魔竖瞳在顷刻间变回原状。
他不想解释什么，随手朝地上一指，敷衍地描述了下刚才的经过：“有个‘变态’想欺负小朋友，被我干掉了。”
其实这所谓的“变态”就是蓝麟所说的“恶魔”，一开始修衍还以为会遇上和自己一样的同族，本打算在保住女孩的前提下将对方驱离。
结果打了个照面才发现，对方压根就是个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与其说是恶魔，倒不如说是低阶魔物，这样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可言了，在魔物转头扑向他时，一刀就将对方击杀。
实在不想将自己和这种怪物归为一类，修衍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没有对埃尔说出真相。
埃尔低头打量了眼脚下的尸体，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对外界的事物不感兴趣，既然修衍这么说，他就选择相信，也不再继续追问。
迈步从尸体上走过，修衍收起沾血的匕首，神态又恢复成原本冷淡从容。
他来到女孩面前，弯腰帮小家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还能站起来吗？”
小女孩畏惧地点了点头，贴着墙从地上站起身来，小声说：“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刚才她在路上走着，突然受到了攻击，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差点以为自己会被吃掉，因为她发现这只袭击自己的怪物不是人类——它是从半空中飞扑下来的，背后有一对恶魔一样的蝠翼。
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女孩，修衍转身从埃尔拎着的零食袋里拿出几盒甜品塞到她怀中，摸摸她的头说：“没事的话，就回家吧，放心，你已经安全了。”
小女孩眼泪汪汪地点头，犹豫了下，忽然走上前，踮起脚给了修衍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转身一溜烟地跑开了。
埃尔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隐隐有所触动，他总觉得自己对这样的一幕并不意外，眼前这个看似傲慢冷淡的贵族，实则有着温柔的本性，并且他也曾体会过对方的好脾气。
不过……
“你刚才说过这些东西是买给我的，为什么要分给别人？”
埃尔说话的语气难得带上了些许异样的情绪，他不愿看到修衍对除自己以外的人展现出柔软的一面，宁愿对方一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样就只有自己能够接近和注视对方。
“别冤枉我，你喜欢吃的还留在这里呢。”
修衍指了指他特意留下的，莫名有种哄小孩的错觉，所以主角这是在干嘛？吃醋了？吃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醋？
听到修衍的话，埃尔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零食袋子，不由地质疑：“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一个刚见面的人又如何判断他的喜好？
“你肯定会说自己没什么喜欢吃的，对吗？”修衍摇头，“可我知道你喜欢吃焦糖味的布丁和枫糖饼干，不相信你可以尝一尝。”
在修衍的怂恿下，埃尔将信将疑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饼干，张嘴咬下来一口，慢慢咀嚼，过程中就好像被唤醒了味蕾，看向修衍的目光越来越深沉，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自信知道他的喜好？又为什么会在他的梦里出现？如果不是因为和教会的交易，他们本该永远不会有交集，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隐藏了其他秘密？
修衍没办法对他解释什么，侧头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你相信前世吗？”
“前世”，一个暧昧不清却又令人浮想联翩的词汇。
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再一次浮现，与眼前俊美的贵族完全重合，埃尔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沉默了半晌说：“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