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列什基伽尔看到那浓密如墨的眼睫闪动一下,背对光源的阴影中,他的眼眸看上去更蓝,仿佛昭示毒性的蓝矾,你并不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绪是忧伤还是咄咄逼人。
只是更贴近地看去,她看到漂亮的眼眸中遍布血丝,不禁愣住:“你还好吗?看上去似乎很困倦的样子……”
骑兵队长愣住,忽而无奈一笑,周身的疲乏瞬间遍布年轻英俊的面庞。
他索性坐上床铺,顺势躺倒在柔软雪白的被褥上。朦胧的倦意和暧昧如同晨昏的香气,饱满的嘴唇像无花果的果实。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埃列什基伽尔情不自禁地如同小动物般卧下,直到二人视线触及彼此。
“真是瞒不过你呀。”他轻声呢喃,眼底终于带上熟悉的俏皮笑意,“只是为了防止觊觎公主的恶贼再度光顾,所以稍微扮演了一次尽职的守卫。不过说起来,这种英雄式的角色真不适合我。”
“你是说,散兵?”
埃列什基伽尔无比意外,“你,因为害怕他偷袭这里,所以整晚都没睡吗?”
“哈哈哈,别露出这么担心的神情呀,我还没老到一次通宵都扛不住。而且,这座酒庄说不定也会成为敌人的目标;既然迪卢克老爷不在,代替他保护好这里的责任只好由我代劳喽。”
说着,他在床上惬意地舒展身体,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埃列什基伽尔迟迟未能开口。
卸下插科打诨的轻浮伪装,坦诚地承认自己不为人知的付出,面前这个捉摸不透的人向她敞开了不为人知的真实一面。
“……谢谢。”她喃喃道,昨晚昏迷过后就全然失去知觉,“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从散兵手下带走我的?”
“嗯~原本我以为会陷入一番苦战,连逃跑的路线都想好了……结果昏迷中的你好像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执行官就站起来哭着跑掉了。”
……哈?
“没错,哇哇大哭,就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屁孩一样落荒而逃,可怜极了。是什么独家咒语吗?”
如果真的是的话,我比你更想知道啊。埃列什基伽尔十分费解,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能让散兵反应这么大呢?
完全,没有头绪。
凯亚被她茫然而呆滞的表情逗笑了,忽而凑近狡黠地眨眨眼睛。
“那,现在天已经亮了,你愿意给一夜没合眼的骑兵队长一点奖赏吗?”
“什么……奖赏。”
埃列什基伽尔呆呆地重复一遍,就见凯亚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认真的神色带着几分虔诚。而后轻轻倾身过来。
直到二人的双唇即将在下一刻相触。
埃列什基伽尔手足无措地攥紧手掌中的被角,耳尖红透,僵直得像吓到的鹌鹑。就在她紧张到快要喘不过气时,凯亚突然停止了靠近,以始料不及的速度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一下。
嗯???
等等,虚晃一枪吗这是?
还有这种操作?!
埃列什基伽尔再度傻眼,眼睁睁看着骑兵队长利落地翻身下床,语调愉悦地告诉她“快点下楼来,今天早上有艾德琳小姐拿手的松饼哦”并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去,顺便背对着她,露出捉弄得逞的坏笑。
房门被顺手带上,凯亚·亚尔伯里奇无奈地苦笑。
还不到时候吗。
但是,方才指尖不经意触碰的灿漫发丝,比五月石榴还要夺目的宝石般的双眸。
那个人的视线,在某个时刻全部被自己占据。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满足填满,心情像泼洒烈酒般迷醉而轻飘飘起来。
今后也会让你的视线越来越多地被我俘获的。
他的心情久违地肆意张狂,然而这种感受仅仅一瞬就被如影随形的沉重碾碎。
……刚刚,得意忘形了?
血脉的禁锢,难以言明的隐秘使命,在兴奋退去后如退潮的礁石般避无可避,横亘于幻梦与未来之间。他站在走廊,眼眸流露出茫然。
“你刚刚,是从女孩子的房间走出来的对吧。”
他转过头,看到从夜晚归来、满身寒气的迪卢克抱着手臂,注视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呃……”凯亚额头冒汗,抓紧讪笑着转移话题:“迪卢克老爷,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昨晚的蒙德城难道不是一如既往的和平吗?”
迪卢克紧锁眉头,倘若平时他才不会轻而易举被糊弄过去,但这次……
他的确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时间倒退几个小时,当他身披暗夜英雄的伪装、在四下无人的居民区飞檐走壁之时,看到风神像上站着一个人。
高逾五十米的风神巴巴托斯像,虽在海拔上略逊于西风大教堂的尖顶塔楼,却比教堂更具有世俗意义上的崇高意味。而广场更是以神像为中心,古老庄严的廊柱拱卫在两侧,神像的背后是巍然矗立的宏伟教堂,象征教会永远是风神最忠实的后盾与支持。
巡视蒙德的暗夜英雄曾在风神像上见过两人,除了冒险挑战飞行技巧的安柏,只有那个酒鬼诗人会偶尔坐在神像的手心发呆。
而现在站在风神像头顶睥睨这座城市的人,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便于行动的修身外套和长裤简洁到无法判断来自何处,而且此人的面孔也绝非此地或周边的居民。
即使相距甚远,也依旧能从挺拔身姿中读出某种悠然的心境。
敌人吗?
两柄闪动寒光的利剑突然不知从何处飘射而来,迪卢克猛然反应过来,横过阔身大剑挡下攻击。
偏离轨迹的凶器飞旋着,击中身后屋顶发出爆破般的声响,瓦片破碎扬起灰尘。迪卢克登时变了脸色,而抬头却见神像头顶的金发男性注视着他。
“有趣,你就是这座城市背后的王吗?”
那人不知采用了何种技术,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而并未打破夜晚的寂静。当然,语调中饱含的随意也令他心头一凛。
“就让我来验证你是否有足够的资格吧。喂,到这座神像下来和我较量一番。顺带一提,敢临阵逃脱令我扫兴的话,可是要承受比死去痛苦百倍的酷刑哦。”
迪卢克面色森冷,挥手收起大剑,疾步向神像奔去。而金色短发的男性也从从容容地从神像顶端迈下,毫发无损地落在地面,轻松得像迈下一级台阶。
下一秒,迪卢克抽出大剑毫不犹豫砍去。巨大的冲击力顿时震颤半边身躯,只见金发男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纹样古朴的巨斧,雪白的斧刃反射出略带兴致的鲜红眼眸,而后翻转手臂改变力道,竟令他的大剑角度歪斜,化解了这满含怒气的一击。
“姑且玩玩当做消遣吧。”金发男子哼了一声,忽然挥舞巨斧再度劈下。
兵戈相交的铿锵声响持续至夜色阑珊,直到天边透出熹微光线,陌生男子忽而挥手,惹眼的重器随之不见。
“不继续了吗?”迪卢克问,眼眸中依旧燃烧着好战的光芒。
“没心情了。”对方倒是非常坦率,“倒是伪装成其他身份的你,惹来居民的注意会十分麻烦吧。有些秘密就是如此,一旦袒露在完全的光明之下,就变得了然无趣。”
“喂。”
迪卢克叫住转身离开的男子,“你是埃列什基伽尔的父亲吧。”
同样极具辨识度的英气眉眼,还有这恶劣的作风,确确实实符合少女的形容。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玩味地看着他。
“不错。那家伙不是会轻信别人的类型,既然主动分享到这种程度,她对你一定抱有相当的信任吧。”
迪卢克一语双关:“蒙德城向来热情,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自然会尽地主之谊。”
男人挑眉:“是吗?那下次再见吧,对了,如果见到基尔什塔利亚,就告诉他先和埃列什汇合。真是的,居然被你们这个世界的[法则]扰乱着陆点导致和那家伙走散,这下子更像俗气的家庭制旅游团了……”
说罢,他带着满脸不爽消失了身影。
迪卢克盯着眼前嬉皮笑脸的义弟,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而在同一时刻埃列什基伽尔穿戴整齐,从二楼走下来,脸上带着头疼的表情。
“那个,凯亚。”
“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可爱的小姐?”
埃列什基伽尔的表情似乎更愁苦了。
“我家里人好像到蒙德来了,所以,你知道怎么在最短时间内凑齐十个男朋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