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的周凉安回头的话，他该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去选择硬碰硬了。

周围围观的愚人众手下们眼睁睁看清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被炸飞的执行官大人刚才因为一瞬的失神，对攻击避无可避，只能仓促的将双臂交叉在胸前，皱着眉头硬吃下了那一串攻击，被大力炸飞到了空中。

但这是经典的“有烟无伤”。

大量烟尘与爆炸火光弥散之后，重新爬起来的散兵灰头土脸，斗笠上的宝石摇晃，华丽精美的外衫和服变得破破烂烂，不再崭新，一副可怜巴巴的落难姿态。但仔细看一遍，就会发觉他除了脸被炸得脏兮兮的，其实人偶之身没受什么伤害。

哦，如果不算上心理伤害的话。

人偶少年刚才不顾自己断了线似的摔在地上，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憎恶而冷漠了。他单手撑着地，撩开身上碍事的配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神情变得似笑非笑的扭曲，危险得像是一只即将要爆炸了的装置了。

他脱口幽幽质问出了那句话：“那股力量，刚才那种招式……难道你是‘她’派来的？！”

……

散兵其实意识到了情况的异样。

那一点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异常甘美，好像对他非常非常重要，但是以前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对他五百年间的记忆都很清晰，或者说就算哪里模糊忘却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是重要到必须回想起来的。

嗤，美好的往事？

散兵对此不屑一顾，所以他也对继续回忆下去感到存疑，这还可能是敌人对他造成的某种手段。就算……那段记忆是真的重要，也被他冷酷的以莫大的毅力终止了回想。没有别的原因，时机不对，如果他连这点决断都没有，他不可能一路从愚人众中升职变成执行官，战斗到现在了。

因此，回想被袭击打断后，那点熟悉感就被散兵干脆利落的抛之脑后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入侵者刚才施展出的技能上，才突然发现：

——那招“恶曜开眼”，是神和神之造物才能使用出的经典招式。啊，没错，就是那位把他制造出来又擅自抛弃的，造物主的能力啊。

她又做了什么？

回想起过去那些耻辱的惨事，散兵脸上的冷漠越发加重，到达极点的时候他反而突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容中一片恶意：“……呵，让你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吗？”

散兵——他是一个哪怕被解除了封印，也只是空有一身雷属性，没有任何战斗技能，连心都没有的试作人偶。

在他之后，那个女人制造出了新的人偶将军，拥有百分之百的神力与招式，继承了一切去代替她自己执行国策，想必那个人偶能完美的承载神之心吧。

再然后呢？

这个到他面前来的家伙没有神之眼，但是那身雷元素与刚才的技能都熟悉得扎眼，凡人根本用不出这种神技。对方看起来灵动又正常，压根不像是人偶之躯，这是那个女人技术突破后的产物了吗？

可惜……过于孱弱。

散兵目光冰冷，他现在没心思去想这个少年为什么到这里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不管是哪种，他都感觉自己被挑衅到了，现在的心情非常恶劣。

急需发泄。

……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冷静一点，你刚才是在指雷神大人吗？我只是认识她也认识你罢了！”周凉安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凉嗖嗖的，有种脖子马上要被折断的恐怖错觉。

他还在使出吃奶的劲逃窜着，喘着气勉强从快炸裂的肺部挤出空气，充满求生欲的这么大喊着劝阻，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我们……我们可以谈谈！”

——不管他跑多远，都觉得自己见鬼了，散兵刚才的几次声音都不远不近的坠在他后面。这是让周凉安寒气大冒的原因。

鬼故事啊啊！！

其实他用出雷神的招式也是无奈之举，本来他就没几个能打的人物模板。用了雷神可能会激怒散兵，不用雷神，万一他连这会儿逃跑的机会都争取不出来怎么办？

非要说的话，还不如拼一把！

再说了，散兵被激怒后对他下手才可能露出破绽，这样万一等会儿的尘歌壶实验失败，散兵发现他能力诡异，又有雷神当借口，气消一消后……说不定就以此为契机，暂时先不杀自己了……

周凉安脑中盘算得飞快，但这些也只是无奈之举了，希望真的能实现吧。

……

安静到近乎死寂的地下工厂中，一时间只能听到周凉安一个人拼命奔跑的动静，还有他大口喘气的狼狈呼吸声。他不敢回头看，可是也不清楚散兵这样不声不响吊着他没有具体动静，是什么意思。

黑发少年像是一只被猫摁在爪子下戏弄却不立刻杀死的老鼠，筋疲力尽又无能为力，或许怎么选最终都会变成绝望。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呼……呼……”周凉安也根本不敢停下来，他还没拉开距离，怎么立刻发动尘歌壶？

可是刚才两人战斗的动静很大，早惊动了工厂中的那些愚人众，看到出面的是散兵后，那些普通手下就恭敬的退开了，不打扰他们的长官，只在旁边围观。麻烦的是，他们站的位置很紧要，隐隐阻断了远处的逃跑路线，再度控制缩小了周凉安的自由范围。

真的没办法了……

周凉安确实被逼入了绝境，他隐晦扫了一眼那边，咬咬牙发了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他打算现在发动尘歌壶试试离开。

“啧，想从那边逃吗？”

安静许久的散兵终于玩味的冷笑了起来。他一眼就看透了这个入侵者的心思，也终于耐心的玩到了最后。

在他面前贼眉鼠眼的四处乱瞄着寻找退路，到了这一步也不愿意放弃，这种心性值得他敬佩，但……也未免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或许这个人确实有点神异，但之前他勾起了散兵的糟糕情绪，让散兵心底烦躁腻味了起来，也没了再多问追究的心思。现在的散兵只想残忍的把这个障碍物毁掉，不管他有什么来头。

散兵的眼眸中再次酝酿出了隐隐的雷光，语气冷漠下来，锋利如刀，到这时候他才慢条斯理的对少年刚才的话做出了回答：“……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不管你是怎么来的，来干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人偶少年轻笑了一声，幽幽语气中带上了杀意，空洞而平静。“我和她，只剩下了一种关系……和别人都无关了。”

然后散兵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加深了，绽放出了一个纯粹的恶意笑容，对话的语气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微不足道：“所以你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死吧！”

他的面前亮起了一大片炽烈耀眼的紫光。

滚滚的大块巨石骤然从山壁上炸裂崩落，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它们混合着巨大的烟尘袭向了下方满脸怔然、还没反应过来的黑发少年。

然后……彻底的将那个年轻人吞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散猫猫（伸出爪子恶劣的拨弄猎物）：玩完了再弄死，神清气爽。

凉安鼠（完美微笑）：等着看你一会儿怎么跪下来哭着求我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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