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大人!”
“执行官大人!”
门口两个驻守着的愚人众见上司过来了,连忙行礼。散兵眼风都不带扫一下的,用下巴点了点头,径直拖着周凉安扬长而入。
周凉安这才紧急瞥了几眼,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他能隐约猜出这处海岛是稻妻的某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面与沙滩,岸上是山石奇峻的崖壁,迎风面被经年的海风和水腐蚀得千疮百孔,却有种别样的坚固屹立的美感。
这里很是偏僻,半天了都没见到别的路人,应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隐蔽位置。而愚人众的基地就建立在那处山崖斜面,可以说是硬生生从山体上掏了个新的山洞出来,掩人耳目。看那些崭新的搭建痕迹,凿出来的新泥,周凉安估计在他来之前几天这里还在修建。
他的视线只是一扫而过,因为不耐烦的散兵拖着他又加快了脚步,好像自从进入基地门口开口,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
那不像是刚才他在周凉安面前流露出的杀气和冰冷感。有了现在的对比,周凉安都看出了散兵刚才在他面前好像确实更放松一点。非要形容的话……现在的散兵,应该是真正回归了“愚人众第六席执行官”的身份,那个肆意杀人,没有一点情感的人偶少年。
“快点。”散兵冷冰冰的催促了一句,拖着周凉安从这段阴冷的走廊上走过,无视了沿途好奇的愚人众下属们的目光。
远处有一位藏镜仕女似乎在找什么人,匆匆走来,然后她得救了似的中止了步伐,换了个方向径直向这边过来,恭敬的行礼汇报:“散兵大人!女士大人近期还是不能归来,托我向您询问新工厂的近况……”
“你自己有眼睛吧?应该可以做出合适的汇报。”散兵的淡淡语气中透着一点疑惑,冷冰冰的说,“这点小事不必向我征求意见。”
“是,近期工厂成品紧张,女士大人也是在担心这里再发生什么乱子……而且您才是代理管理工厂的执行官大人。”那位藏镜仕女害怕的将头埋了下去,要传达的话却努力说完了。
散兵冷笑了一声,将视线转了过去,宝石般漂亮的眼眸中透着锐利的冷色,那是不同于他漂亮外表的锋利感,不愉道:“既然选择交给我代理,就该有足够的信心。我劝她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该操心的地方上比较好……小心这样分心两处,吃一个大苦头。”
周凉安默默看着他俩的对话,隐约意识到,散兵在愚人众中的处境,似乎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再加上上次他从邪眼工厂逃脱,引起了大塌陷,这似乎搞砸了一部分散兵的差事……所以这个藏镜仕女其实是女士的手下?看起来也有点像来监督散兵的人。
但是不愧是老婆!
理亏的时候态度也是这么理直气壮,像我。
……
“是!我会转达给女士大人。”藏镜仕女结束了这个话题,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了走廊上的第三个人——阴影中缩成一团的、被钳制着的周凉安。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献殷勤,或者弥补刚才失去的印象分,藏镜仕女微微抬头,放低了姿态主动请缨道,“这又是误闯基地的入//侵者吗?散兵大人,属下可以为您处理掉。”
“不必了。”散兵冷冰冰的回答,瞥了一眼过去,眼眸中寒气直冒,“他有些小手段,我亲自处理他。”
话说着,散兵掐着周凉安领子的那只手不着痕的换了一点位置,五指用力,像是猛然掐紧了周凉安的脖子,把他从阴影里揪了出来,像是在拖犯人似的。
福至心灵的。
“咳咳咳咳……!”周凉安也努力发出了一连串咳嗽,像是被掐脖子掐的差点喘不过气,他猛然抬起头,用愤怒的挑衅目光瞪了回去,又挣扎了起来。也多亏了他来的时候没有换衣服,黑发少年现在还是浑身血迹斑斑的,衣衫破烂,看起来刚经历过一场打斗,力竭被擒似的,灰头土脸的被散兵抓着。
看起来没有一丁点特别。
藏镜仕女把头转了过来,眼罩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能通过镜子审视那个少年。几秒钟后,藏镜仕女行了个礼,让路到了一边。
散兵就这样带着周凉安离开了,过了拐角,两人才来到了一间装潢精美的日式和室——不,说是精美,比起普通的和室,这间房间还看起来粗糙简陋了很多。因为这是布置在地下,见不到阳光又没有木制墙壁,这处房间里应该是愚人众的属下尽力布置的了。
散兵进了门也没松开周凉安,而是先凉凉的警告他:“我劝你最好先安分点,别想着逃跑。”
“已经看不见她了。”周凉安用脚一踢,把门带上了,看明白散兵刚才动作的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怕了,反而很胆大的握上了人偶少年掐着他的手,催促,“松一点,你掐疼我了。”
——如愿以偿!
那是一种有点玉石般的质感,但是已经染上了人类的温热和柔软,是骨节分明、十分漂亮的一双手。天啊,周凉安都觉得自己在占便宜。
散兵被他的大胆惊了一下,面上不怒反笑,触电似的猛然松开手,推了一把,把周凉安踉跄着掼在了墙边,压低了语调:“你好像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周凉安现在感觉呼吸顺畅多了。
他一点没受影响的带笑道了声谢,毫不见外的找了块榻榻米坐下,双腿屈了起来,直接把散兵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好奇的问:“所以你在愚人众里的地位这么低吗?还是说女士的权力比你大?要在意一个小小的藏镜仕女?”
按照周凉安往常的了解,散兵就算不想让女士知道,他抓获了周凉安这个新实验品之类的存在,刚才那种处境下,散兵顶多也只是避开重心隐藏事实,不屑于说谎。哪怕他光明正大的暴露周凉安的存在,吸引来女士的注意力,也都很正常。
散兵毕竟是和女士一样的同僚,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互相看不惯乃至针对也是合理的。
……但是散兵不仅不打算暴露周凉安的特殊,还多此一举的假装掐他的脖子,好像他们的关系十分恶劣,正在敌对似的。这就非常不对劲了!
散兵,你这个行为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东西?
咱们俩的敌对关系还需要假装?况且是为了在一个藏镜仕女面前假装?你有必要这么在意吗?你在在意什么东西?
周凉安怀疑的抬头看向蓝紫发的少年,目光直直注视了过去,想等一个答案。他开始觉得上次从邪眼工厂逃走前看到的幻象:那个散兵露出绝望又悲恸的神情,漂亮到发光的紫色眼眸中噙着泪水,不顾一切的转身向他的方向伸出了手,濒临崩溃的模样——是不是真的了。
不然总不能还是他的错觉吧?
人生三大错觉:‘我总觉得他对我是特殊的?’
散兵用一卷扔过来的绷带打断了周凉安的思绪。准确的说,是绷带连同疗伤的药水,一起劈头盖脸的砸在了他身旁,人偶少年有点不自然的撇开了脸,语气变得淡淡,气势还是很足的回避了这个问题:“赶紧把伤势养好,然后远远离开,别再回来了。”
“下次再见到你……就算我不杀你,你这种实力低微的入//侵者也活不下来。”散兵的嗓音中不含一丝玩笑,说得非常认真。他又转回了脸,直直注视向周凉安的眼睛,冷漠的重复了一遍,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周凉安这下是真茫然了,捧着手里的绷带看了看。
所以他果然没有感觉错吧?
这份好意。
散兵居然还想放了他?
他们……不是才见过两面,没有什么渊源的陌生人吗?甚至还是敌对方啊。还是说雷神的技能就那么管用,这一丁点的旧情在散兵冷静下来之后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拜托,他可是超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莽)的闯了两次愚人众基地啊,都硬突到散兵脸上了!
“……为什么?”周凉安喃喃的问了出来。
散兵却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最终也没有开口,而是平静的打开门走出去了。
……
散兵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他的旧友阿凉的其他相关记忆。
但是不要紧。
还活着……就好。
没有被他所杀,真的太好了。
在把人带回了愚人众基地,脱离了想赶紧给阿凉治疗的慌张后,散兵就意识到了他要做的下一件事——
‘让阿凉远离他。’
哪怕散兵模糊的能意识到这就是对他很重要的人,活生生的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但黑发少年也确实是熟悉中带着点陌生的,目的不明,实力不明,消失多年后的再次重逢,又是这个特殊的关键时刻——
……不能留下啊。
散兵有一项即将筹谋的计划要办,那和女士现在去做的事情有关。为此,他宁愿选择缄默的接替下女士的邪眼工厂,忍着麻烦代为照看一段时间。连女士派来监管他的基地副手,藏镜仕女的行踪也被他放任麻痹了。
就算愚人众的其他下属会因此认为他这个执行官好欺负之类的……散兵根本不在乎。
在这个关头,哪怕是他重要的旧友,散兵也只想远远把人送走。只要阿凉没有死,他们两个相不相认,什么态度相处都无所谓了。他不会让有心人在这时候注意到阿凉,也不会让意外出现的阿凉有可能影响到他的重要计划。
甚至说,如果因此阿凉以后不再找来、让他恢复成孤身一人的常态是最好的,因为那才是散兵最熟悉的生活方式,不会让他心烦意乱。
“……”即便心里是这么想的,散兵还是垂下眼帘,安静出神的注视了一会儿自己身上的金色羽饰,仿佛回想起了几百年前那个暴雨倾盆、雷电轰鸣的海上,对他来说最为惊心动魄又狼狈的夜晚。
那种……背叛的熟悉痛苦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门外的散兵才收回了视线,继续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在一切事成之后,还是想找个机会去见一见多托雷。’
‘唯有想拿回来的那份重要记忆……才是他确信的,真正属于自己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散猫猫(虚张声势,呲牙咧嘴的凶人):快走!别回来了!
事后。
抱着记忆痛哭,委屈巴巴缩成了猫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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