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见到德妃慌张的神色,就知道德妃肯定安排辛夷做了别的事情,当下便沉了脸,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辛夷,冷声质问:“贱婢,还不如实招来,除了监视婉美人,你还做了什么?”
辛夷抬起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德妃,德妃面色更加不悦,几乎是发怒道:“你看本宫做什么?若不是本宫偏听了你的话,怎么会过来搜宫?你这贱婢,是谁指使的你,故意做局,来害本宫?”
谢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德妃为了撇清干系,竟来了一招,贼喊捉贼。
辛夷知道德妃指望不上,想了一想,仍旧抱着一丝侥幸道:“奴婢没有,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奴婢一时糊涂,只听到婉美人有一支凤穿牡丹的金簪,没弄清缘由,就将此事报给了德妃,除此之外,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啊,求皇上明鉴。”
李绍瞥了一眼辛夷,语气冷淡:“你做没做过,一查便知。”
紧接着,李绍便吩咐雷哲,细查辛夷最近这段时日都和谁有过接触,还有辛夷的住处,也要细细搜查。
御前的人,办事效率自然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就从辛夷的床榻被褥夹层中,搜出了生羽乌的粉末。
雷哲也调查清楚,辛夷和浣衣局的管事嬷嬷还有一个宫女有接触,而且那个宫女经常出入德妃所住的钟粹宫。
李绍让人请太医过来查验,太医很快便到了,检查过后,大惊失色,跪地道:“回禀皇上,此物名叫生羽乌,热水浸泡,可起反应。若是长期服用经由生羽乌浸泡的热茶,必定会损伤身体,头脑痴呆,形同废人。”
谢瑶早知这个结果,不过,她还是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看着李绍,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委屈:“皇上,有人要谋害嫔妾,竟然给嫔妾下毒。若非今日查明此事,只怕嫔妾就……此人好狠的心啊!”
李绍看着谢瑶娇弱可怜的神态,越发的生了怜爱之心,虽然他也怀疑,谢瑶或许早知此事,只是等到今日才来揭发,但是,无论如何,有人要谋害谢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李绍关心情切,立刻吩咐太医给谢瑶把脉,太医如实回答:“婉美人确实有中过生羽乌之毒的迹象,只是因为服用日短,症状轻微,只需好生调养,便可无碍。”
李绍松了口气,上前几步,握住了谢瑶的手,眼神中带着关切的情绪:“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
谢瑶见李绍对她如此关心,心中虽有几分喜悦,却也不敢当众表露,只是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嫔妾多谢皇上。”
皇后和淑妃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心绪复杂,但还是勉强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李宝林眼神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带着一分嫉恨,指甲几乎扎进手心,好在她位份低微,众人倒也没留意她。
李绍脸色变得更冷,看向额头几乎贴地的辛夷,声音发寒:“贱婢,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下毒谋害婉美人,还不如实说来。”
“你若是现在招了,朕便只赐死你一人,可你若是蓄意欺瞒,不肯招认,经朕查出,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你可想清楚了。”
“还有,即使你不招,朕就不信,和你串通的那个嬷嬷和宫女也不招,她们若是招在你前头,你照样要被株连九族。”
辛夷本就是个普通宫女,一听到株连九族这几个字,早就吓破了胆,她想来想去,德妃再有本事,也大不过皇上,横竖一死,何必连累家人亲友,便颤着声音,将生羽乌一事和盘托出。
李绍越听越心凉,德妃竟然买通浣衣局的嬷嬷和宫女,又指使尚宫局把辛夷安排进婉美人宫中,再从宫外弄来生羽乌的粉末,然后让辛夷日日用掺了生羽乌的水清洗茶盏,如此一来,掺了生羽乌的热茶便会悉数被谢瑶饮用。
德妃,很好,真是好阴毒的手段。
他平日一向认为德妃稳重,却不想德妃歹毒至此,当下,冷着脸问道:“德妃,你可还有话说?”
德妃早已经是面如死灰,事实真相摆在眼前,她也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只得认命道:“嫔妾无话可说。”
“都是嫔妾的错,嫔妾见婉美人貌美,恐怕日后深得圣心,没有嫔妾的立足之地,所以才会生了糊涂心思,嫔妾知罪。还请皇上念在嫔妾生育皇子的份上,从轻发落。”
李绍眉头微皱,一时有些为难,按照宫规,戕害妃嫔,应当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只是,德妃到底跟他年久,又生下了皇长子,虽然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可是为了皇长子的声名着想,他也不能处置太过。
一片寂静中,李绍缓缓开口:“德妃行事不检,谋害妃嫔,即刻褫夺封号,降为贵嫔。闭门思过一月,罚俸半年。涉及此事的宫人,一律杖毙。”
德妃,不,现在应该是朱贵嫔,听到皇上对她的处罚,知道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连忙跪地磕头道:“嫔妾多谢皇上宽待,嫔妾知错,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犯错。”
闹了这么一场,李绍也有些累,正打算回宫,谢瑶却是可怜巴巴的开口:“皇上,方才,李宝林信誓旦旦,指责嫔妾恃宠生娇,私藏僭越之物,力劝朱贵嫔搜宫。现下,嫔妾此身分明,多谢皇上给嫔妾做主。”
李绍听闻此言,朝李宝林看去,眼神有些寒凉。
李宝林没想到,皇上都要走了,谢瑶偏在此时,告了她一状,当下便有些慌乱道:“皇上,嫔妾,嫔妾也是偏听误信,才会如此,嫔妾不是有意的,求皇上饶恕。”
李宝林自知自己没有家世背景,她已经由才人降位宝林,倘或皇上对她再生不满,她很可能会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过着连侍女都不如的生活,她不要,她不要这样。
李宝林一念至此,忙忙跪地磕头,她使足了力气,额头很快便出了血,红肿一片。
李绍见她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想了想,估计经此一事,李宝林应该不会再惹事生非,便道:“你无视宫规,不敬上位,朕本意将你贬为庶人,念你认错态度恳切,便从轻发落,降为选侍,罚俸半年,你好自为之。”
李宝林,不,应该是李选侍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哪怕只是个最末等的选侍,她也是小主,还能被宫女伺候,总比成为庶人要好多了。
此事终于落下帷幕,李绍脸色却不是很好,淑妃趁机说道:“皇上,嫔妾宫中做好了银耳莲子羹,最是清心去火,皇上可要去尝尝?”
李绍嗯了一声,随意道:“也好。”
淑妃喜不自胜,跟在李绍身侧,一径回了自己的锦华宫。
此事尘埃落定,谢瑶也松了口气,等到人都离开,谢瑶看着一脸狼狈的李选侍,声音有些冷:“若你安安分分,如今也还是才人,可你偏偏要与我作对,殊不知,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李选侍,我奉劝你一句,别再来招惹我,不然,你这选侍的位子,只怕也保不住。”
李选侍只觉得今日颜面尽失,如今又被谢瑶当面嘲讽,心里那股火更盛,但她也知道,眼下处境艰难,她必须要低调行事,才能图谋以后的前程。
李选侍故作谦卑,声音中透着胆怯:“嫔妾知错,都是嫔妾猪油蒙了心,一时言语有失,还望婉美人恕罪。”
谢瑶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扭头回东偏殿了。
李选侍回到自己的西偏殿,乐双给她的额头上药,药膏和伤口接触,刺痛感让李选侍忍不住嘶叫出声。
乐双也是一副心疼的模样,低声劝道:“小主,如今形势分明,婉美人深得帝心,就连德妃都被她斗倒,降位成了朱贵嫔。小主以后,万万不可再惹上婉美人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选侍眼神闪过一丝阴狠,仍旧有些不平道:“她凭什么?不过是家世好,生的貌美,便欺压到我头上,来作践我。我今时今日,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拜她所赐,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乐双见李选侍还是心有不平,钻牛角尖,忍不住又劝了几句。
李选侍烦躁道:“行了,我做事自有分寸,总不会明目张胆的和她对上,我会保全自己的。”
这几日,秋高气爽,谢瑶的心情也格外好些,她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可巧碰到赵棠。
赵棠一见了谢瑶,便赶紧走过来,笑意盈盈:“我还打算抽个空,去找妹妹呢,不想在这里见到了。走,我们去凉亭那边说说话。”
两人很快就在凉亭落座,赵棠打量着谢瑶,掷揄道:“几日不见,你清瘦不少。”
谢瑶莞尔一笑,眉眼微动:“姐姐惯会取笑人,我和姐姐一样的位份,一样的份例,尚宫局还着意添了许多东西来,我不胖就罢了,还能清瘦吗?”
赵棠本就和谢瑶交好,两人打趣嬉闹片刻,赵棠才道:“如今这后宫中,我冷眼瞧着,你虽然得宠,可视你为眼中钉的人,却不在少数。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要多加防范,小心应对。”
谢瑶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其实,有一事,我一直不得其解。朱贵嫔有皇子傍身,看样子,也并不十分在意圣宠。为何在我入宫之初,就急急的找人来谋害我?倘或只因为我貌美,后宫美貌女子不知凡几,为何朱贵嫔偏偏要害我,而不是其他人。”
赵棠仔细端详着谢瑶的脸,虽然称得上是绝色,但在后宫中,也并非一骑绝尘。和她对等的,比如淑妃,也是容颜倾城,美艳不可方物,颇得圣宠。
赵棠想了想,只得道:“或许是朱贵嫔过于心急了,你也知道,历史上,多有天子偏爱宠妃,决意立宠妃之子为太子的。眼下,宫里只有皇后嫡出的两位公主,还有朱贵嫔的大皇子,以及叶贵嫔的二皇子。”
“二皇子偏又是个体弱多病的,叶贵嫔只得精心照顾,一向深居简出。这样看来,后宫中,独有大皇子一人可继位。朱贵嫔为长远计,自然是要把大皇子潜在的对手都解决掉。”
“以你的家世容貌,将来封妃也大有可能,万一诞下皇子,岂不是大皇子的劲敌。所以朱贵嫔冒险行事,倒也说的过去。”
谢瑶虽然觉得这个说法有一定依据,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既然尘埃落定,索性不再细想。
赵棠轻笑道:“对了,还有一事,因着太后寿诞在即,大概这两日就有旨意下来,所有妃嫔都要抄写佛经为太后祈福,只怕要劳累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