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渊舟将怀里的人扶稳,“他那日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何会到了浮金岛?”
路七七恨不得去掐自己人中以保持清醒,哪还有心思去搭理路渊舟的话。
在她看来这两个人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她的催命符。
“没什么。”她敷衍地回了一句,又伸着头去望陈江。
前面不远处就是个镇子,也不知陈江去套马车了没有。总之,这有路渊舟的马她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好在陈江也是个干活利索的,路七七没等多久便成功“摆脱”了催命符,独自一人坐上马车。
浮金岛尚未到最热的时候,坐在马车里倒也不显得闷热,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路七七望着自己心口那朵已经大半都变成暗红色的荼蘼花思索半晌,终还是将天刀给放了出来。
本想让天刀帮忙看一看这花是怎么回事,可眼看着少年苍白着脸色现形在自己身侧,路七七赶忙将人扶住,“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姬兆他对你做什么了?”
虽说姬兆此刻被路渊舟收进了锁灵袋的结界里,可在此之前与天刀有过接触的除了她也就只有姬兆了。
路七七很难不怀疑到姬兆头上。
天刀却只缓慢地摇摇头,朝她扯出个安慰的笑,“没什么,就是太久没出来了。”
“撒谎。”路七七望着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便越发笃定,“这里只有姬兆会用身体上的肃杀之气压制你,除了他还能有谁?难不成是……”
话说一半她忽然哽住。
若说是肃杀之气可以压制刀灵,那瀛墟的魔气是否也能办到?
所以天刀一个千年刀灵迟迟恢复不过来,又会被一个凡人压制,是因为……
路七七恨恨咬牙,赶忙将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年往马车另一侧推了推,“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天刀一个趔趄,差点被她从窗口给推出去。
他白着脸无语地去看面前这个怪力少女,却忽然想起什么,望着她的目光又隐约有了尴尬之色。
天刀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我忘了。”
人命关天的事也能忘?
路七七顿时觉得头疼,没注意他的神色,“罢了,也怪我没能及时发现。”
说罢还是忍不住要念叨两句:“真不知道是该夸你心大还是骂你逞强,上千岁的人了……”
“行了,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天刀悻悻靠在边上闭目养神。
“还不是为你操碎了心!”
路七七白他一眼,没瞧见他偷偷上扬的嘴角,只又绷着脸色思索了半晌。
尽管不想承认,可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一个办法。
终于,她望着正半合着眼倚在窗边的少年叹了口气。
“不能再让你继续这么虚弱下去了,你先去大师兄那里待几日,等找到灵池恢复了灵力,我们就离开浮金岛,我再想办法将身上这个不知是什么的封印解了。”
听到她要将自己送走,少年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紧张,身子绷得笔直:“我们是签过血契的,我只能和你在一起!”
“可我体内有魔气会伤害到你,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去跟着他吗?”路七七气结。
把天刀给了路渊舟,就意味着她暂时无法将人支走,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天她可能都要面对顶着姬兆那张脸的大师兄,那可是会在未来杀了她的人!
天刀微怔,有些迟疑地望向她,脸色有了稍许缓和。
“你此话……当真?”
“不然呢?你是我的刀灵,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可能把你拱手让人?”
更何况还是托付给一个自己避之不及的人。
路七七越想越难受,却没有注意到天刀蹙起眉头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终究他什么也没说,只乖乖被她收回到了项链里。
晚上军营在镇外驻扎,大家忙着搭帐篷做饭,而新婚燕尔的“姬兆”将军只简单交代过几句便迫不及待地去寻了自己夫人。
路七七正犹豫着如何跟路渊舟开口,抬眼便见那人正朝这边而来。
他们驻扎的地方紧挨着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从光滑的鹅卵石旁流淌而过,她就坐在溪边盯着水流发怔。
天刀的性命要紧,可她也是真的害怕路渊舟。
犹豫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起身去找人,却见“姬兆”正垂眸望着自己,眉头轻蹙,眼中的情绪浓重又克制。
尽管是同一张脸,但这样的表情路七七还从未在姬兆脸上见到过。
她怔了一瞬,方才慌张起身,“你……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对于她此刻不那么刻意疏远的态度,路渊舟也有些意外,但却十分受用。
他微微颔首,眉眼不自觉地弯出弧度,“何事?”
路七七拿出龙纹青铜刃的项链,“天刀虚弱,我这么废暂时帮不到他。你灵力深厚,说不定受到你灵气的影响他能够恢复得快一些。所以我想……”
有些事她不愿和盘托出,也是不想让路渊舟再多掺合进自己的事。
可那人却已然将项链接过去,妥帖地收起来,“等他醒了,我便将浣灵丹给他服下。”
路七七微怔,还是礼貌地朝那人点了个头,“多谢,这些我日后都会还给你。”
路渊舟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改了口:“也好,起码我日后还能再见到你。”
“……”路七七没说话。
回想这一路都是路渊舟在照顾她,自己还不知好歹地一再拒绝,她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但也只是片刻,强烈的求生欲便将她解救出来。
只是“姬兆”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两人的手臂几乎挨到一起。
路七七想要逃离,却又被人揽住了腰。
“别动,那边有人在看。”路渊舟低声提醒道。
她动作微顿,只能妥协地与他挨在一起。
小不忍则乱大谋,更何况天刀此刻还在路渊舟手中。
路七七不断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便又听得那人放轻了声音,被潺潺的溪流带远:“小时候你总是想下山,可师父偏偏不让,你便要来对我软磨硬泡。虽说无用,但你下次还会继续……如今想来,那时候我还是对你太过狠心了些。”
“……”
她不明白路渊舟忽然提及这些是为何,但她并不是那么想要去回忆有他的过往。
也不仅仅是过往。
“七七,你当日为何要离开仙宗?”他忽然问道。
路七七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总不能说自己觉醒意识后喝水差点被呛死,结果不小心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所以想要改变这一下吧?
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没什么,就是假装忘记仇恨太久,又在你身后追了那么多年,很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夜幕之下,月光浅淡,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
路渊舟偏头看过来,眸中映出路七七的模样,“可你似乎……忽然很怕我。”
“不然呢?”路七七下意识道,又悻悻别开目光。
试问有谁知道自己倾慕已久的人会亲手将自己的性命葬送,会不害怕不心寒?
但这些话她无法告诉路渊舟,只能苦笑着仰头去看天空,随便找了个缘由:“你是我灭族仇人的儿子,我怎么能不怕?”
“我灵根破损不宜修仙,父母族人皆葬送在看起来对我十分宠溺的师父手中,爱慕数年的师兄是我仇人的儿子,又总是对我冷眼相待,更会为了他的小师妹不惜伤我……这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我想改变它却又成了仙门的叛徒,只能东躲西藏苟且偷生。”
“若这是你的命运,你当如何?”
路七七冷眼看向身旁那人,仿佛透过姬兆的皮囊看到了里面那个不染凡尘的仙门骄傲。
溪边的风拂过他的衣角,路渊舟垂着眉眼良久,却也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路七七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
他愧疚了他愧疚了!她得好好利用这难得的良心发现!
她转身朝向路渊舟,抬起手顿了片刻,还是敷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所有愧疚,那这几日你就帮我好好照顾天刀吧!等找到灵池你便回你的万灵仙山,我们以后再也不见。”
那人却皱起眉头,想要去抓她的手,“七七……”
路七七灵活地躲开,顺势转身朝着驻扎的的地方快步走去,“我饿了,先去吃饭了!”
她说着脚下的步子生风,生怕身后的人再追上来。
幸好路渊舟也只是站在原处望着她,直至那活泼的身影混入了一众将士之间,他方才垂下眼苦涩地笑了笑。
而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一个坐车一个骑马,接触的时间越发少了,顶多就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
路渊舟不曾再说些奇怪的话,路七七倒也乐得自在。
很快,大军行至皇城门外。
陈江来向“姬兆”请示:“将军,咱们还是按往常一样在城外驻扎一日吗?”
“姬兆”微蹙眉头,本想着路七七急着进城,可又怕此关键时刻身份暴露,便只点了点头,转而想去与路七七商讨何事放姬兆出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弹,便被一杆长枪架在了原地。
陈江等人将他围在中间,各个脸色阴沉着。
“我们将军从来不会在皇城外驻扎,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成将军的模样!”
“早就看你不对劲了,说话行事都与将军大相径庭,竟还想染指我们将军的夫人,门都没有!”
“没错!赶紧老实交代!”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讨伐着路渊舟,手里的利刃更是直逼他的喉咙。
可他却只是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彼时,路七七正在马车里等着进城的例行检查,却忽然听到外面乱哄哄的。
不过片刻便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报:“夫人别怕!那个假扮将军的奸细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路七七:“?”
陈江又接着道:“您与将军日夜相处肯定也发现了他漏洞百出,只是苦于他时刻盯着您无法向我们求助。我们懂,我们都懂!”
“如今夫人不用再怕了,贼人已经伏法,我等必定誓死守护夫人!救出将军!”
坐在马车里的路七七心头一凉。
什、什么伏法?
难道他们把路渊舟给……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江:夫人一定是无辜的!
姬兆:……&$*@%?!(哔——已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