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陈述句,似乎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的是与否。
宁听萝转身,手捏着那张被手心汗水浸湿了一角的信纸,过了几秒钟后答:“要去,我还未曾在这山脚逛过,今日正好去看一看。”
再度转身看向身后的赵蝉,将那只鸢尾手帕还给他,同他抱歉:“今日恐怕无法与你一起去看那本绘本了,这帕子我拿着不太合适。”
赵蝉眸光一暗,看上去有几分落寞,却依旧笑了一下:“待下次,我带些别的给姑娘罢。”
宁听萝还未答,身后的沈衣恣便冷冷出声:“说够了么,山下水云楼的张先生一月才露面一次,再不走等着去坐冷板凳?”
这一声倒是恰巧,宁听萝与赵蝉虽说相处甚好却也不到挚友的地步,她对这位三当家还存在一些疑惑,也无法完全信任他。
不用再与人周旋,宁听萝便抬手作辑,与赵蝉道别:“那便多谢公子了。”
赵蝉是个好说话的,沈衣恣却不是,他一路上板着一张脸,无论宁听萝在后面叫了他几声也不答,一点不理会她。
山间清风徐来,柔柔地扑在她们脸上,掀了衣角隐约露出脚踝,虽然是三月打在脸上是不如冬日凛冽的风刺人的,倒像是一团棉花贴在脸上。
前方的青年脚步不紧不慢,没有刻意等她也没有加快脚步,但脸上却明显还有些生气。
宁听萝觉得怪了,笑着问:“怎么了?大当家的,我与你那三当家说会儿话还不行么?”
她有心挑逗,还可以放缓了语速拉长了音调。
这个做法明显的效果就是,沈衣恣的脸拉的更长了,也更臭了。
“你可知他是谁?”
许久后,沈衣恣才撇过脸问她。
宁听萝不明不白:“不就是你这寨子里的三当家?”
“看来赵蝉在外谋略过人的名号姑娘是未曾听说过。”他猜测,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宁听萝心说我哪知道,我这才来第二天。
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摇了摇头,跟上他的脚步:“名号?怎么说?”
一把推开实木门,沈衣恣在屋中翻找了起来。
宁听萝在他身后关上木门,看他这急匆匆的模样便压低声音问他:“你急着作何?”
“急着下山。”他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抬头时“啧”了一声,看向她时又软了声音:“你不想去看水云楼的戏?”
“唔,水云楼?”她右手拖着下巴,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没有一点兴趣,但还是随着他说:“想看,所以你真带我下山?”
“嗯,真的。”青年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快速看她一眼就扭了头。
宁听萝颠了顛,里面不沉,也有些重量,还有些稀碎的碰撞声,她猜测里面是些银钱。
“给我银子做什么?让我自己去买东西啊。”她笑了一下,举着那袋银子在面前晃了晃:“唔,这算什么呢?”
”什么算什么?”沈衣恣不明所以。
她凑了过去,侧着身子眨了眨眼,抬眸明亮看他:“我怎么觉得你是要包养我,扔过来一袋钱还什么都不说,怪怪的。”
一瞬间,沈衣恣离她远了整整一丈,动作幅度大的衣裳差点平地摔下去。
说实话,他没见过像宁听萝这样的女孩,能如此轻松地把这种话说出来。
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看着他蹙眉纠结的目光,宁听萝不解地又晃了晃钱袋,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你不会觉得我有病吧?”她慢悠悠地抬起清澈的眼眸,狡黠地笑了一下。
沈衣恣在他对自己行为的评价后缓缓点头,半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宁听萝也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表情也变了两变才回归平静。
“开个玩笑,顺嘴了。”她有些僵硬地解释说。
“宿主,你这个玩笑无论谁都会觉得你有病吧。”系统弱弱发声。
它累了,这个宿主是真干不了攻略类的任何任务,只要有关攻略,她就能给你搞的一团乱,简直就是攻略杀手。
清风徐徐,顺着窗沿轻飘飘地吹了进来,掀起了一阵涟漪。
宁听萝无聊,在心里数着数,但数了几十近百,也不见沈衣恣叫她走。
她抬头看了过去,语气不耐:“怎么那么久?你找什么呢?”
沈衣恣不语,反倒是让她坐下吃些点心等着。
她气笑了:“不是你说不去坐冷板凳,我急你又让我等着,什么道理?”
沈衣恣抬头淡淡地看着她,忽然开口:“赵蝉的心思深的很,你觉得呢?”
我觉得?宁听萝心说我觉得个什么,我才第一次见他。
她深呼吸一口,上前揪住他深蓝色外袍的前襟,欲破大骂但忍了下来,仰头盯着他猜测:“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我和他能和平在一起,而与你相处就处处不和?”
见人不吭声,她便继续说了下去,仔细观察着那人平淡无波的眉眼,却在她说到某一个字眼的时候,细微地动了一下。
“哦。”她有了结论,笑的娇俏明媚:“还真是。”
“不……”青年意图否认却被面前的人揪住衣裳微微往下弯腰。
他能看到宁听萝飞速眨着的眼睛,与随之一起颤动的漆黑眼睫,脸侧散了一些微乱的青丝贴在瓷白的皮肤上,与女孩笑的张扬的面容。
宁听萝一扬眉,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若是听话些,我也能与你和平相处。”
你若是听话些,让我好好完成任务,我也不会对你处处针对。
沈衣恣张了张口,不曾言语。
他挣脱了女孩力道微弱的桎梏,反手抓住她纤细瘦弱的手腕,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姑娘在外一直这么……风流?”
风流?宁听萝心里觉得好笑,这就是风流了,他对于风流的定义也太高了吧。
系统却说:“宿主不能以现代人来评判反派这个修真界的人,这无法比较。”
“修真界,他马甲都掉了几掉了你还装不知道。”她敛眸,眼底划过一丝讥讽:“就算是掩耳盗铃也做的太明显了些。”
“宿主不必担心。”系统情绪不变,依旧淡然:“无论如何反派依旧是反派,您的任务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我是担心这个么,宁听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那重要角色都换人了,还不必担心。
不过她也知道了,无论这个世界发生再大的变动,系统也只跟着原著来走。
就像是,反派无论芯子换成了谁,只要他是反派,能走剧情,那就对他就不会在意。
宁听萝面色不变,微微侧头再次抓住了他皱巴巴的衣襟:“原来公子认为我风流,不过也是,毕竟一个能对旁人一见钟情的人,怎么不算是风流呢。”
一见钟情,倒是和她之前撩拨沈衣恣有了一个解释,不过也给自己按了个解释不清的人设。
但她不需要解释清楚,她只要这人赶紧恢复记忆再和自己一起去找秦月兰,她在这幻境中待的无趣极了,是不再想继续待下去了。
二人正僵持不下,系统试图劝宁听萝与反派好好相处,却得来她一句:“不是说了么,他要是听话我自然和他好好相处。”
”一见钟情?”沈衣恣红了眼眶,箍着她手腕的手越收越紧,身体离她越来越近,使得她不自己觉往后退去:“那姑娘对赵蝉呢?那般难不成也是一见钟情!”
这句话一出,几乎把宁听萝吼蒙了。
不是,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或许,”系统适时插话,“反派要是也对宿主一见钟情呢?”
沈衣恣,对她,一见钟情?
她几乎嗤笑出来,怎么可能。
刹那,一只羽箭划破长空。
沈衣恣神情悠的一厉,紧紧拽着她的手腕揽着人将人往怀里去,那只羽箭穿过脆弱的窗户纸,射到门板上。
疼,宁听萝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不仅是撞上了他的身体把鼻尖撞得疼,还有胳膊上破了的伤口带来的疼。
那只羽箭射伤了她,把她细嫩的胳膊划拉了一大道伤口,流出潺潺的血液。
“嘶。”
宁听萝皱起了眉头,低头向胳膊上的伤口看去,那里正冒着刺眼夺目的血液,从她皙白的胳膊上划了下去,染红了大片衣服。
这屋内并无任何防护措施,沈衣恣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宁听萝往远处跑,但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她的痛呼。
他回眸看过去,女孩低头拧着秀气的眉毛,在而手臂上却留着几乎能将那片衣裳染尽的血液。
待看清手上的伤口后,他面色一变,骂了起来:“夹竹桃!怎么会有这个?!”
话音刚落,宁听萝就觉得一阵眩晕,勉强借着沈衣恣的身体支撑住自己。
她意识模糊,对沈衣恣方才说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现在感觉飘然,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脚下软乎乎的。
扶着沈衣恣的手渐渐失力,她闷头倒了下去,最后时刻只模糊地感觉自己倒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还有萦绕在鼻尖淡淡的酒香。
还好,她想,没一头栽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