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有个身着宝蓝色衣服的宫人走了出去。苏余瞧着有些眼熟,却硬是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
不过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此刻她应该感恩戴德地向皇后表示谢意,然后再行上一个大礼,这样她就圆满了。
苏余刚准备跪下谢恩,皇后就悠悠地走到了苏余的面前。她的肌肤盈白似雪,五官十分舒展,不是二十一世纪流行的网红瓜子脸,脸上留白较多,一双丹凤眼,十分有故事感。即使是生了四王爷和十三公主,她的身段依旧窈窕。
当了皇后这么多年,看人的眼神难免居高临下多,苏余对于这种眼神十分不舒服。
皇后说:“尚衣局给本宫做的这身衣服颜色太嫩了,本宫也就一直没穿,衬你合适,便赠与你了。”
苏余立马谢恩。
皇后又说:“你倒是个伶俐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看来能被皇上看中的人,都非等闲之辈。”
苏余当然知道她意有所指,只不过有些事情即使大家心知肚明,但绝对不能从嘴里说出来:“微臣愚钝,承蒙皇上不弃才能在宫中某差事。在说话做事方面微臣只知道从实,决不能说假话。”
苏余暗自腹诽,此刻说的话恐怕就是天大的假话。
皇后笑了,端庄秀丽,一派国母之风。
皇后说:“很好,有你这样的人教导皇子公主,本宫很放心。”
说罢,皇后又赏了苏余一些珍珠粉说是给她定惊,苏余郑重谢恩之后便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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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衣物还是和平日苏余在府里穿得有所不同,皇后娘娘赏赐的这件衣服颜色虽然低调,是靛青色,但袖口处绣的金纹蝴蝶栩栩如生,裙摆一层淡薄如轻雾的绢纱仿平添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就连锦纹刚见了苏余穿这身衣服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实在是太美了。
苏余穿着这身衣服回家,自然是引起了不少的瞩目。大夫人和苏月盈恰好去求神回来,在门口就遇上了苏余。
大夫人和苏月盈自然是识货的,晓得苏余这身衣服虽然看似低调但不管是料子还是绣工都非同一般,再加上这些年苏余在府中也是好生养着,出落得自然是寻常姑娘不可比,让人一时挪不开眼。
苏月盈对比她好看的女人仿佛有天生的敌意,从前是苏长雪,如今这个苏余也长得越发有狐媚子样,真是让人看了就生厌。
一照面苏月盈恶毒女配的人设就开始发力了,对着苏余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刚瞧着怎么有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咱们府邸门口,走近一看原来是五妹?五妹你怎么和出门的时候穿得衣服不一样?不知是在何人房间里换的?”
苏余笑着说:“三姐怎么眼神越发不好使了,赶明不如叫城南的洛神医来瞧瞧,万一以后眼疾加重像我以前一样瞧不见了可就可怜了。我这身衣服是皇后娘娘赏的,她说我生得花容月貌穿这身衣服正合适。”
苏余就挑些苏月盈不喜欢听地讲气死她。
果不其然,苏月盈翻了个白眼就不吭声了。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平头老百姓怎么能说三道四呢?只不过这个苏余未免命也太好了吧,怎么皇后娘娘还赏东西给她呢?
苏余对大夫人说:“母亲,皇后娘娘还赏了我一些珍珠粉,不管是美容养颜还是内服都十分有功效,如此好的东西余儿受用不起,想来还是给母亲最合适。”
大夫人故作推辞了一番,不过最终还是在苏余的坚持之下接受了她的“孝心”。
苏余倒不是说刻意去讨好大夫人,因为她知道不喜欢你的人你就算再怎么讨好都没有用。她只不过是想气气苏月盈。看吧,我有的东西你们没有,你的亲生母亲最终还是因为我如此开心。
好东西谁不爱呀,就大夫人在京中是贵妇,可终究及不上皇后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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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余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被惊醒,起身一看发现自己的梨木雕花大床上又插了一个飞镖,下面还挂着一张纸,苏余一看这个套路就知道是萧祈泽。
果不其然,打开纸就看到了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明日午时,望江楼白露”。
望江楼苏余已经很熟悉了,“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对应的也就是房间号。
苏余总觉得这个萧祈泽总是搞这种小动作,好像两个人在偷情一样。
切!不能这样想,还是要想一想怎么让萧祈泽赔自己一张更贵的床。
从萧祈泽约自己的这个时间就可以看出,他十分了解自己的作息,知道她今日不用去宫中。
自从苏余成了女傅之后,她在苏家几乎已经到了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步。她有官籍再在身,谁敢拦她?
苏余带了锦纹,不过到了之后她也只能在外面候着。萧祈泽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怪毛病,旁的人都信不过。
一进屋苏余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而萧祈泽正坐在桌前抿着酒,桌上摆着各色菜式,飞禽走兽、清蒸小炒、糕点甜汤应有尽有。
都是老朋友,苏余自然也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刚夹了一片鱼肉塞进嘴里,萧祈泽便转头看着苏余问:“我有说今日叫你来是为了请你吃饭吗?”
苏余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你如果不请我吃饭就不要饭点把我叫出来呀?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懂不懂?再说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你一个人也吃不完,我吃两口怎么了?”
苏余看着萧祈泽手中的酒杯,一把夺过说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萧祈泽倒也不恼怒,十分认真地看着苏余说:“近日来你在宫中地事我都听说了。”
苏余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啊,宫里真不是一般人能待得住的,我都想好了,再干一段时间我就准备奏请皇上说自己病入膏肓,要去乡下静养。”
萧祈泽垂下了目光,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知道自己摊上事了。”
苏余抬头皱眉看着萧祈泽:“我摊上什么事了?”
萧祈泽悠悠地说:“你和我父皇把臂同游御花园,吟诗作对好不快活。父皇还对你做的糕点赞赏有加,指不定哪天你就成了哪个宫的娘娘了。”
苏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娘娘?我可没这个想法。”
萧祈泽轻笑了一下:“不需要你有这个想法,只要我父皇有就行。再者,你还同时得罪了赵婕妤和玉昭容,你这是还没成为娘娘就先得罪了两大宫的娘娘,怕是以后你的路不好走。”
苏余此刻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刚才,她问道:“她们俩恨我什么?”
萧祈泽说:“你掺和到了皇子中间,没有站在她们两个人任何一边,不是朋友自然就是敌人,这是宫中的生存法则。”
萧祈泽说得淡漠又冰冷,仿佛这个世界都没了温度。
苏余气恼地说:“亏我还救了赵婕妤的儿子呢。”
一说到这个,萧祈泽平静的眼神中更是多了点激动,他说:“你那救人的法子不使还好,一使可真是闹大了,眼下宫中谁不知道你和十一弟……”
萧祈泽没有说下去,不过苏余也懂,毕竟是封建年代。
苏余咬着筷子,凑近萧祈泽问:“你不会也……”
苏余也学着他,话只说了一半。
萧祈泽叹了声气说:“你那法子我在医书上瞧见过,我道这世间不会有人用如此方法,没想到还真有。”
人工呼吸法在东汉时期张仲景的医书《金匮要略》中就有记载,只不过这个年代行医的大都是男大夫,而且大家对异性之间肌肤之亲十分讳莫如深,就算有人需要也不会有医者用这种办法实行救治。
苏余这么做,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好在萧祈泽是个饱读诗书的,跟聪明人沟通自然就是比较轻松了,他不似其他人一般迂腐。
苏余松了口气,吃东西又香了起来。
萧祈泽对苏余说:“你的性子,不适合在内宫生存,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找个机会全身而脱,否则我怕你不知哪日就魂归故里了。”
萧祈泽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关切是认真的。苏余和他对视,一时间连好吃的都忘记吃了。
这么一个温性纯良的少年,到后面是怎么会变成杀人如麻、阴郁难测的大反派的呢?
苏余一想到他凄凉的下场,忍不住闭上了眼。
萧祈泽问苏余:“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苏余睁开眼,讪笑了两声说:“听见了,我这不是在想吗,想着该怎样全身而退。”
萧祈泽点头说:“你能这样想最好,宫中的东西是好,有些人刚入宫或许会被一时的荣华迷了眼,但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的命运不可更改,可你不一样,你原本就不属于那里,你要是想离开,我也可以助你一把。”
眼前的这个少年说得十分认真,苏余听了心中都被触动。他大可不必为她费心思,一个女子而已,以他的身份怎样的女子找不到,可他此刻十分真诚地愿意为她去冒险。
这样一个少年,为什么最终会变成恶龙呢?
如果可以,苏余是不是能改变他的结局呢?既然她这个炮灰女配都偏离了恶毒炮灰的轨迹,那她是不是也能阻止萧祈泽黑化呢?
苏余看着萧祈泽的眼,那里面仿佛藏着清风明月,如果可以,不要让它消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