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北院被大火给伤到之后,苏余一直在屋子里静养,既不外出,也不多见其他的那些来探望的人。
她身上的伤倒是不重,只不过被火灼伤到底是疼,天气又还未转凉,若是不小心处理伤口容易发炎。最要命的是还要各种忌口,真是难为死她了。
苏长雪日日来看她,餐餐陪她同食,就是为了监督她不能吃油腻荤腥。
这叫苏余怎么受得了?人类花了上万年的时间爬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可不是为了吃草的。不过“亲女鹅”如此认真,苏余也不好叫她失望,只能默默忍着。
没过多久大夫人就说抓到了纵火的“凶手”,是府里的一个喂马的小厮、着火那日他负责将府里的杂物搬入北院,临走的时候天太黑锁错的房门,照明的火折子还未燃尽,他不以为然随意一丢,没想到却发生了火灾。
大夫人当着苏余的面说要不要严惩?这种外面买来的奴仆,就算是打死又能怎样?
苏余始终悠闲的半靠在床上,微微抬眼看着跪在地上双腿抖如筛糠的那个小厮,语气轻飘飘地说了句:“罢了,依我看打他或者是送官都是便宜他了,他烧坏了多少东西还有我的医药费、营养费都让他照价赔偿就是。赔不起就在这府里打工到老,若是到死还是还不清债就让他的子孙后代都在这里打杂,为奴为仆,供人差遣。”
大夫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苏余会这样惩治这个纵火的“元凶”,不过既然她都已经这般说了,那便也只能按她说的做。
末了苏余还加了句:“母亲可得好好盯着,不准账房发他月钱,一定要一个月一个月算清楚他还了多少才行。”
大夫人笑着应了句说:“这点你大可放心。”
大夫人将那小厮领走之后,锦纹忍不住对苏余说:“小姐这般做,未免也太便宜了那放火的‘凶手’了吧?”
苏余不紧不慢地说:“急不得,我想要的是连根拔起。”
苏余漫不经心地喝着杯中的茶水,说道:“你当真以为刚才那人就是行火的元凶吗?他不过是大夫人找来搪塞我的人。他既然愿意出来顶罪,无非就是因为大夫人给足了价钱,既然如此那我偏不能让他如愿。”
锦纹错愕,问道:“小姐难道知道真凶是谁?”
苏余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算我知道谁是真凶又怎样?且慢慢来吧,我又不急于一时。”
锦纹轻轻点头,不过还是忍不住去猜想,难道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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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眨眼而过,院里桂花芬芳的时候萧祈泽回京了,虽然苏余日日在房里养着,但是外面的事情她可是没少关注。一个皇子离京数月,眼下回来,定是有了什么眉目。
恰好苏余眼睛也能瞧见了,犹豫着要不要登门拜访。
萧祈泽以往到哪里都会带着季同和季生两个侍卫,但是这回他离京只带了季生,苏余原本以为他是想要让季同在京中盯梢,没有想到让他挂怀的另有其事。于公于私,苏余都应该登门拜访,致谢一番。
苏余坐拨弄着茶盏里漂浮的绿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这件事先暂且搁置,毕竟他此番外出是为了公事,怕回京之后也是要先入宫禀报,将公事处理完了才有空。
苏余又默默等待了两日,就在她刚准备筹划着备点谢礼去萧祈泽那儿的时候,人家反倒是先上门了。
皇子登门,原本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可还不等小厮通报到老爷夫人那儿,这九皇子就直接点名道姓说要见苏余。府里的人也不敢耽误事,所以也只能先把萧祈泽请到会客的书房,然后再去将五小姐请来。
苏余到的时候,书房门外站了两个持刀的侍卫,府里的下人也知道里头坐的是什么人,这排面就连沏茶的丫环都不敢靠近。
苏余到了门口先是不着急进去,而是对站在门口不苟言笑的季同行了个礼,说道:“上次还多亏了季侍卫救我于火场,不然此刻恐怕我都不能站在这里了。”
季同双手抱拳回礼,脸上连客套的笑容都没哟,只说:“苏小姐谢错人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苏余笑着说:“那自然都是要谢的。”
说罢,苏余接过了一旁奉茶丫环手里的茶,敲了敲门,直到里面的人说了“进”,苏余才推门进去。
作为苏余的贴身丫环,锦纹原本是想要跟进去的,但却被季同拦了下来。
季同的手挡着锦纹身前,目光却看着前方,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九皇子与苏小姐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锦纹自然也是知道孰轻孰重的,也就老实守在门外。虽然这个季同救了自家小姐,可锦纹却觉得这皇子手底下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的吗?就连小姐对他行礼他都如此怠慢,还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苏余进了屋子之后便看见一个穿着玄青色衣袍的修长身姿立在窗前,手背在身后,的背脊□□,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感觉到气质不俗。
虽然今天他的衣着十分低调,仅仅只是衣摆和下袍绣了些如意杂宝纹样,腰带上也无翡翠珠玉点缀,但他腰间挂的那块玉佩可是一看就价值不菲。
玉色温润,通体圆滑。历史中很早就出现了通过佩戴饰物来区分阶级,更是有“佩以表德”、“君子以佩玉”的说法。
所以萧祈泽的打扮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明面上低调谦逊,真正的实力都压着呢。
萧祈泽转过身,看着苏余。苏余也盯着他看,不过是一个多月不见,他的眉目间又多了一丝坚定,只不过紧抿的唇还是证明了他有忧思的事。
苏余一时间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样注视着对方不太礼貌,于是便屈膝行礼:“参见殿下。”
萧祈泽不疾不徐地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苏余:“怎么现在反而懂规矩了?不过才一个月不见,是与我生疏了吗?”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苏余胆子也就变大了一些,笑着把茶杯轻放在萧祈泽面前,说道:“殿下说笑了,不过是近日来学了些规矩,毕竟是女儿家,总不能成日不像样吧。”
苏余一边说着,一边还做作地撩了一下头发。
萧祈泽轻笑着说:“确实是懂规矩了,方才在门口都知道道谢了,不过下回你可别颠倒主次。”
苏余刚想接话,萧祈泽就换了个话题说道:“我此番离京为了南水北引的事沿黄河一路向北勘察,一边勘察一边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回京之后我立马去面见了父皇,父皇看了我的计划之后,和朝中大臣商量了两日,最终同意了我的计划。”
苏余笑着说:“那不是很好吗?”
萧祈泽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苏余:“父皇同意了此事,同时也下旨由我全权负责此事,由我的师父内阁首辅孙巍协同办理。”
苏余听了都忍不住皱眉:“这不是就光把你们两个人放在架子上烤吗?”
就不说南水北调这一件事,哪怕你只是一个地方修个堤坝都是大工程,出了任何一点事都是要搭上全家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这两师徒没啥好日子过了。
苏余能想到的,萧祈泽自然也想到了,他说:“没错,所以我央求父皇,让我四哥和我一起负责此事,这样有什么事两个人也能商量对策。”
苏余听了都忍不住点头,朝中现在最大的势力无非就是皇后党,四皇子作为嫡皇子在朝中也有不少拥护者。大家想要除掉萧祈泽顾虑没那么多,可要是想要除掉萧祈瑞,那牵动的势力可就大了。
再者,萧祈瑞可是有男主光环,拉上他准没错。
苏余称赞了萧祈泽的计策实在是高,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上了,换来的只是萧祈泽一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苏余立马收敛了几分,萧祈泽眉目间又染上了些忧愁,说道:“如此大的工程自然是需要不少财力、物力,眼下国库并不充盈,父皇命我们发动朝廷官员募捐,此事由我负责。可是,让这帮人吞东西容易,吐出东西可就难了。”
苏余笑着说:“你让别人无端从裤袋里掏钱自然是难的,可若是你换个思路,把募捐换成义卖不就行了?你去请你父皇写几幅字画,再叫皇后娘娘拿出些不值钱的金银细软,找个理由叫上朝廷命妇,那些深闺妇人最怕的就是给自家老爷丢人,想出风头的自然会花高价买下这些物件,到时候自然能筹到不少钱。”
“到时候,你有了钱,他们有了东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萧祈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此法或许行得通,到时候我去与四哥商议。”
苏余猛地点头。
正事聊完之后,萧祈泽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紫檀木雕玉兰花的精致盒子,说道:“我此番离京途中无意间寻到了一些小玩意儿,想着这东西送你合适,便拿来赠与你。”
苏余见着这个盒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买椟还珠”这个成语了,因为光是这个盒子就十分精致,拿出去卖一定能换很多钱。
苏余开心地拿过盒子,笑着问萧祈泽:“是什么呀?”
萧祈泽低头饮茶,说道:“你打开看不就知道了。”
苏余一打开,就看见了里面有一个手串。这手串是银线拉丝编股工艺制成的,上面挂着三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从这宝石的打磨如此精细就可以看出这手串绝非凡品,繁复的手工切割让这宝石闪烁着多重冷艳的幽光。
除了宝石之外,手串上还挂着一个小银锁,模样十分可爱。
这不是寻常物件,一看就是用心了。
苏余爱不释手,也忍不住问萧祈泽:“这蓝色的宝石是什么石?我瞧着也不像玉石或玛瑙,玉石和玛瑙都没有这般晶莹通透。”
萧祈泽语气平淡地说:“那是琉璃,这是我偶然间得到的,当时有个商人遭了劫匪,我路过救下他,瞧见这物件十分精致便多看了几眼,他见我喜欢,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便说要赠与我。不过我不随意拿老百姓的东西,他便打了折扣买给了我,他说这个手串的名字叫‘南柯’。”
苏余十分诧异,琉璃在古代可是十分稀有的,好的玉石不多见,差的琉璃更难寻,更何况她这个手串上的琉璃如此通透、流光溢彩,更是价值不菲。
激动的同时,苏余也难免有了些想法。
萧祈泽是在追求她吗?不然何必如此大手笔。
苏余偷瞄萧祈泽,却无意间和他的目光对视上。
萧祈泽起身说:“我公务繁忙需得立马回去,你就不用送了。”
苏余还没反应过来,萧祈泽就起身离开。
苏余还是走到了门口,看着萧祈泽离开的背影。
等萧祈泽离去后,苏余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手串。看着这蓝色的琉璃在光线之下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光,还真是应了它的名字———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