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还没死,就一定有机会扭转乾坤。
苏余笑着凑近贞懿公主,试探性地问道:“不如咱们再商量商量?”
贞懿公主换了个姿势,脸上的表情依旧慵懒又漫不经心,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苏余的心也落了下去。
她悠悠地说道:“既然你不想喝酒,那我们便喝茶好了。”
说罢,她命人拿上来一套紫砂壶茶具。
茶具制作精美,中间还有一个侧躺的小弥勒佛,张着嘴笑着,看起来慈眉善目、憨厚可掬。
贞懿公主命人泡了茶,然后将茶从弥勒佛的头上浇下去,苏余发现水没有从四周流出来,这才发现佛像的耳朵是中空的,水可以从这里面流进去,然后从弥勒佛的嘴吐出来。
苏余知道,这叫茶宠,用以观赏和把玩,爱茶之人经常会以“养”茶宠。以茶水长年累月浇灌滋养,长年累月,茶宠就会温润可人,茶香四溢。
茶宠的模样也繁多,但大多都以吉祥物来塑形,像是乌龟、佛像、貔貅,就是常有的。
苏余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茶宠,而且还很特别。
贞懿公主把茶水沏好递给了苏余,五苏余见贞懿公主喝了,自己便也喝了一口。
是六安瓜片。
贞懿公主说:“这套茶具是江南总督府送来的,据说十分贵重,但我也不太懂这茶,想让你帮我瞧瞧,这玩意儿是否如此珍贵。”
苏余盯着这套精美的茶具看了一会儿,才说出了四个字:“一文不值。”
贞懿公主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就一文不值了呢?”
苏余十分严肃地说:“依我看,不管是神也好,人也罢,这东西进了耳朵就应该烂在肚子里,倘若过不了半分就立马从嘴里出来,那都是靠不住的。”
贞懿公主仰头笑出声来,她说:“我给不少人看了这玩意儿,他们都说好,一个小玩意儿竟然可以精细到如此地步。唯有你,说出了不同的意见。”
苏余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看着贞懿公主说:“想必公主的想法一定跟我一样。”
贞懿公主垂着目光,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她对下人说:“来人呐,把这套茶具收起来,不要再拿出来了。”
苏余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贞懿公主纤指轻抚着青丝,缓缓说道:“本公主乏了,这酒我也没心思喝了,你且回去吧。”
苏余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不赶紧走真的就是傻瓜,她赶忙告辞:“今日叨扰了,臣女先行告退。”
苏余刚准备起身的时候,贞懿公主又加了一句:“苏余,你聪明,也通透,我可以让你活久一点。因为京中愚笨和自作聪明的人太多了,你要是死了,我会觉得可惜。”
苏余长吸了一口气,拜谢贞懿公主:“多谢公主。”
贞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苏余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贞懿公主在身后似笑非笑地轻哼不知哪儿的小调,再看看这空旷的公主府内,有时候苏余真的会忍不住想,就这样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真的不会孤独吗?
她的内心,是否有过片刻真心的欢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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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余一头扎进去忙着创作,也给了书店老板许多手稿。书店老板姓秦,秦老板说苏余的书籍卖得不错,而且得到反馈都很好。
但是,苏余询问了销售量之后,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很满意。
秦老板皱眉道:“这销量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卖得都比《歌赋》要好了。”
苏余说:“这还远远不够,我写的书主要的受众群都是些年轻人,像是什么闺阁小姐、风流公子,你得想办法搞搞宣传。”
秦老板一脸为难:“这宣传可怎么弄?这年头男女之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书中倡导的东西都不太能登堂入室,况且那些卿卿我我的东西,给有些人看了只会觉得下流。”
苏余猛一拍桌子,说道:“发乎情,止乎礼,怎么就下流了?”
秦老板说:“这女人的手只能丈夫牵,还未定亲,怎么能亲嘴呢?”
苏余一脸黑线,觉得这个秦老板对于这方面的要求怎么跟某江一样严格。
苏余伸手打住,说道:“好了,倘若你要是不给我搞宣传,我自己想想办法。”
末了,苏余忍不住加一句:“秦老板,你也得多上上心,不管怎样我也只是赚我该赚的,你赚多少就完全取决于这书卖多少。”
说罢,苏余还拍了拍秦老板的肩膀,潇洒地走出了店铺。
苏余走在街上,一边走还一边在想着这件事,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自己写的书更加畅销。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一个回头,看见了一张温暖阳光的笑脸。
是张衍。
苏余开心地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兴奋地在青石板上跳着:“好家伙,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许久不见,张衍还是有些腼腆生疏:“我通过了乡里的考试,此次进京就是为了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
距上次一别也有许久,张衍也长高不少,身姿挺拔颇有风度,褪去了稚气,目光也更加深邃坚定。
苏余问道:“你这么快就学业有成了吗?”
张衍说:“科举考试三年一次,若此次不参加我又要再等三年。去年我抱着侥幸的心里参加了一下乡试,不成想拿了第一的成绩,于是便来了京城。”
苏余高兴地跳着:“好事啊。”
苏余正开心着,有个人在旁边喊了一声:“余姐姐。”
一听这浑厚憨憨的声音,苏余吃了一惊,竟然是虎儿。
苏余看着虎儿惊喜地说:“虎儿,你怎么也来了?”
虎儿笑得很开心,说着:“是啊是啊,我跟公子一起来的。”
苏余说:“今天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请你们下馆子,快走。”
既是旧友重逢,苏余自然十分开心,请他们去了望江楼,吃了地道的京菜。
苏余说张衍:“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来了京城也不提前说一声?”
张衍说:“我原本也想提前跟你说一声,但我怕我接下来的会试发挥不好,万一没有上榜,那我便回江南,等三年再来。方才我在街上看见你的身影,就觉得十分熟悉,便忍不住上前相认。”
苏余笑着说:“你怎么可能不会上榜,你就尽管放心,我相信你的实力。”
虎儿也帮腔说:“是啊,我也相信公子。”
苏余拍了拍虎儿的肩膀说:“许久不见,虎儿也长高不少。”
虎儿开心地啃着鸡腿,一听苏余这么说便知道这是在夸他,脸上的笑意加深。
张衍说:“是啊,你走之后我会时常去看虎儿,虎儿是个用功的,他家的亲戚照顾也不上心,我便让他来当我的陪读。”
苏余顿时有些感动,张衍果然还是靠谱,帮人帮到底。
苏余问张衍:“那你们住的地方可找好了。”
张衍点头说:“我们两天前就到了,安置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就在这附近望江客栈,你若是方便可时常来找我。”
苏余点头说:“那是一定。”
旧友重逢,苏余便小酌了几杯。两个人聊了不少,苏余看得出来张衍此番前来是有必上榜的决心。
少年有自己的理想自然是好事,他还年轻,范进还考了那么多年呢,就算考不过也不需要气馁。
不过当然,这些话可不能放在前头说,苏余只说了祝他高中的庆贺的话。
叙过旧之后,苏余便回府了。
大抵是有些不胜酒力,苏余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她去书店老板那儿一般也不会带锦纹,眼下也没个扶的人。
刚一进府,苏余就撞上了一个人。
“不长眼睛吗?路都走不好就不要出来。”
一听这尖锐有嚣张的声音,苏余就知道一定是那个苏月盈。
苏余乱指一通:“我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你吵。”
苏月盈原本就看不惯苏余,但被这种自己看不上的人忽视就更加难受了,她说道:“你不就是运气好封了个二品县主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大哥今年可是要去靠科举了,要是他一举中第,状元郎还压不过你吗?”
苏余“切”了一声,小声道:“这状元郎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苏月盈没听清问下人:“她说什么?”
下人战战兢兢地说:“奴婢也没听清。”
苏余懒得搭理她,自顾自走了,苏月盈只能自己留在原地生闷气。
自从张衍来了之后,苏余便觉得有趣多了,经常可以出去跟他聊聊天,讨论讨论。
苏余还带了不少书给张衍,大多都是秦老板那儿弄来的,还有些书都是孤本,不对外销售的。苏余算是走后门,搞了几本。
其中还有孙巍大人写的《治国理政》。
苏余知道张衍的偶像是内阁首辅孙大人,自然也是投其所好。
张衍说:“在科举考试之前,参加考试们的学子大多会提前进京去‘聚尚阁’切磋一下,即是探讨学术,也算是试底。你若是有兴趣,可以与我一同前去。”
苏余两眼放光:“当然好。”
苏余还记得,萧祈泽叹过一声“只可惜,是个女子”。
当时她还反驳了,眼下想想,确实作为女子有许多受限。她若是在这个时代是个男子,那她也一定要像张衍一样大展一番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