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施粥总是比在府里要忙碌些,苏余近日来疲惫,所以睡得也就深沉。
睡醒吃了早饭,趁着日头好就去院子里走走。这刚到院子里就碰到了苏月盈,看她穿着打扮都不像平时,那裙摆上的流苏,还有全部挽起的青丝有点春晚舞台似的造型。
苏月盈原本就不喜欢苏余,瞧见了也都是眼睛翻到天上假装没有看到。
却想不到苏余竟然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苏月盈还真就不懂了,她是看不懂别人脸色怎的?没看见别人压根就不想搭理她吗?还这般矫情地走上前来,真是讨人嫌!
苏余十分热情地询问:“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母亲也教导过她,不管怎样一家人之间撕破脸是大可不必,所以便也冷冰冰地回答了她:“我要去舞乐坊练舞,你可别挡道,浪费我时间。”
苏余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苏月盈,说道:“姐姐可真是用功,只不过昨天我听父亲说起,户部侍郎的儿子正是大好年华,却还不曾娶正妻。那户部侍郎刘大人可说了咱们苏家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行善之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一定十分不错,心中有了意向。”
“父亲还说了,若是刘大人有意向,那今日便可来府中一叙,看看咱们苏家的女儿哪个如得了他的眼。可当得起户部侍郎嫡子的正妻。”
苏余这么一说,苏月盈自然心有所动。
大夫人不是没有为她物色筹谋过,但是苏家不管是受过皇上嘉善也好,赫赫有名也罢,想要搭上做官的终究还是高攀。之前有个从五品御史竟然还看不上苏家的门户,说苏月盈就算嫁过去了也只能做二房,这可把苏月盈给气着了。她苏月盈是什么人,怎么可以给别人当小老婆?
苏月盈冷哼了一声,看着苏余说道:“怎么,妹妹年少,也已经想着嫁人了?偷听了父亲的墙角,今日恐怕是要好好打扮博个出彩吧?”
苏余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饰,笑着说:“姐姐说笑了,户部侍郎官拜二品,我也是二品县主。这男女之间下娶上嫁,我自然是有更宏伟的志向。”
苏月盈听了心生鄙夷,果然这个苏余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听苏余接着道:“我倒觉得四姐不错,贤良淑德、勤俭持家,还有个这般好的样貌,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不知道到时候那刘大人会不会看上四姐。”
一听到这里,苏月盈就立不住了。什么?她一个庶出的女儿也配入官家门?就算是今天刘大人来了,那么也只能瞧上她苏月盈。
苏月盈轻叹了一声对身边的丫环说;“柳儿,我方才想起来,今日舞乐坊的师父不在,咱们差点跑了个空。罢了,今日就先不出门了,你扶我回房换衣服吧。
柳儿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苏余故意像是责怪自己说漏了嘴,追着苏月盈说:“三姐可不要打扮得过于光彩照人。四姐近日来去城外风吹日晒本就有些憔悴,要是你再打扮一番,可就要把四姐比下去了。”
苏月盈向上扬的丹凤眼轻轻瞥了苏余一下,傲娇地说:“你管我?”
说罢,轻“哼”一声走开了。
等苏月盈走远之后,苏余就继续悠闲地逛起了院子。
锦纹低声问苏余:“小姐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三小姐?”
锦纹虽然是个丫环,但多少也是知道主子们之间的和与不和的。所以她才有了这么个好奇地发问。
苏余悠哉说道:“户部侍郎怎会到咱们家来?我不过是心情好,恍她一下。”
锦纹皱眉:“那三小姐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来找您麻烦?”
苏余笑着说:“你放心吧,若是户部侍郎今日不来,她也不会去问父亲,女儿家想出阁这种事怎么好意思拿到台面上说,她要是来质问我,我便说户部侍郎日理万机,他今日没空来你怎能怪得了我?”
锦纹笑着说:“小姐好聪明。”
不过锦纹还是奇怪,小姐不像是闲着无聊会去忽悠别人的人。她今日这样骗三小姐,定是有理由的。
苏余也只当帮苏月盈一回,她今日若是去了舞乐坊,恐怕是要摔伤腿。她前两日在糕点铺教训了那个不长眼的男子,虽说不是为她,但冲着她还有几分孝道,苏余也帮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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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鹤扬按照苏余说的办法在粥里撒了些细沙,这种做法让许多知晓的人所不齿,但大多数都是苏家的侍从,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
那些人的想法也都是认为,这些灾民已经够苦的了,还让人家喝有沙子的粥,这不是害人吗?
该不会是这苏鹤扬露出本性了,不想让灾民喝粥就直说,也没有人会怪他。可这使小动作就有些卑鄙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苏鹤扬自然也知道底下人议论纷纷,趁着四下无人,赶紧去询问苏余:“我可是按照你的法子做了,可这往粥里放沙的行为终究不太好,底下的人会议论咱们的。”
苏余面色淡然,说道:“爹,您还真是多虑了。你看看这几日,就算咱们的粥里有了沙子,可这些难民照样喝得起劲。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他们带着泥的草根都会直接放进嘴里嚼,更不会在意这么一点细沙。真正在意的,是那些过得体面的人,这施粥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人。”
听苏余这么一说,苏鹤扬倒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几日朝廷每次在施粥的时候都会统计一下人数,可是每回施粥灾民都是一窝蜂涌上来,打粥都来不及,更不用说一个一个核对人数。
可他们这边就不同了,每日来“蹭粥”的人没了,只有灾民前来。也不用因为统计人数而浪费过多的时间,施粥也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这在粥里放沙子的办法,苏余还是跟和珅学的呢。想当初和珅要这么做的时候,朝廷中许多官员也为此感到愤怒,更加认为他是个贪官,不顾百姓。可或许,也只有把人心看得通透的人,才会出此计策吧。
苏余对苏鹤扬说:“爹,今时不同往日,去年收割的粮食并不多,今年还未收割。咱们苏家是有钱,但粮食经不起耗。您施粥一天,就得一直施下去,朝廷的粥棚不撤,咱们的粥棚也不能撤。否则叫人说起来,您做善事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您比我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想必这其中轻重比我更懂得。”
苏鹤扬愣了一下,不得不说苏余心思缜密。是啊,美名来得快,去得也快。朝廷会有源源不断的米粮,可他们苏府没有,这善事做了一天,就得一直做,否则比不做还不如。
想通了之后,苏鹤扬也就十分赞成她的做法。
看着苏鹤扬去忙,苏余有些悠闲地望了望四周的风景,一转头竟然看见了一个清瘦个高的少年安静地立在身后不远处。
竟然是九皇子萧祈泽。
他来了多久了?刚才她和苏鹤扬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吗?
苏余不慌不忙,上前行了个礼:“不知九皇子在这儿,今天的风大,城外人声嘈杂,也不知道有没有扰了皇子清净。”
萧祈泽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风固然大,倒也不至于扰了清净。从前我便觉得县主十分聪颖,有常人不可企及的智慧,如今更是坐实了这个想法。”
苏余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也没有那种被人看穿的尴尬。
这世界本就如此,不管是什么人设都是需要去悉心维护的。苏鹤扬所需的东西可不是金银财宝这样的实体,也不是权利他要的是大善人的美名。这是活在大众口中的,那想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就要万般注意。
苏余相信,萧祈泽这样的人一定能懂。
萧祈泽的五官还并不算硬朗,脸部线条也还没有脱去柔和的稚嫩感,但他的眼神却已经有了深沉和犀利。
萧祈泽说:“县主点子多,哪日也得帮咱们朝廷献策献计。”
苏余笑着说道:“乐意效劳。”
萧祈泽转身刚想走,苏余就叫住了他:“殿下且慢。”
萧祈泽转过身看着苏余:“你还有何事要说?”
苏余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隐晦地提醒一下:“无事,只是想提醒一下殿下,风大易起浪,小心使得万年船。”
萧祈泽自然之道苏余这番话别有深意,他垂着眸子思索了一会儿,说了声:“知道了。”
然后便转身离去。
苏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忆着小说里的情节。
此次赈粥是萧祈瑞全权负责的,在中秋家宴上,皇上赏赐了萧祈瑞。其他派的人知道四皇子难动,便从他身边的朋党入手。
萧祈泽,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虽然小说中,萧祈泽是个黑化的反派,但从接触下来看,苏余倒觉得这人还是有血有肉的,不想他黑化,最终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苏余转了个身,却有人不小心撞了上来,苏余没被撞倒反倒是那人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停地打寒颤。
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是灾民,和他一起的一个女人赶忙朝苏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
苏余仔细看那个男人,只见他脸色苍白,口唇发紫,十分难受。
苏余问那个扶他的女人:“他这样有多久了?”
那个女人哭哭啼啼地说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咱们这里有好几个人都这样,大夫看过了,也吃了药,但就是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