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冷的剑光袭来之时,苏余没有丝毫的退却,就连身子都没有向后倒半分,就连目光都十分坚定。
看见苏余的反应,鹰钩鼻就感觉不太对劲了,就在他的剑锋即将伤到苏余之时,突然有支箭朝着他射了过来。为了躲避利箭,他只能侧身躲避,却也失去了杀了苏余的最好时刻。
立定之后,鹰钩鼻看向了来人,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诧异,却还是强装镇定,随后行了个礼:“王爷。”
来的人是萧祈泽,可他明明没有看见人跟来。
萧祈泽骑在马上,微凉的风吹起了如墨般柔顺的头发,而他的身后是一轮上弦月,立在崖边如神祇降临。
从前鹰钩鼻也见过九殿下,当时只觉得这位殿下沉静内敛,模样长得确实是几位皇子中数一数二的,不过并不受宠,便也没有多关注。
可今日一见,只觉得与从前大相径庭,身上少了些被内阁首辅带出来的文气,多了些如刀锋般冷冽的杀伐之气。
既然双方的身份都已经点破,那再动兵刃可就不太好了。
萧祈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暗杀西川王,这个罪名可以诛你几次九族?”
鹰钩鼻和他身后的一干人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保持方才跪地行礼的姿势不变。
“滚回去。”萧祈泽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对于鹰钩鼻他们来说却仿佛是宽恕,回了声“是”后便立即离开了。
让他们离开,就表明暂时不追究了,否则就凭刺杀西川王的罪名,萧祈泽就可以立即杀了他们。
待他们走后,苏余便转过头在夜风中与萧祈泽遥遥相望。
苏余确实是在萧祈泽饮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但萧祈泽还没喝就发现了,如履薄冰多年,如今哪怕是睡觉都要带着兵刃,怎么可能会被苏余这样的小伎俩糊弄了呢?
苏余想着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就和盘托出了,可谁曾想,苏余给他下蒙汗药他都不生气,却不想因为苏余的隐瞒而生气了。
萧祈泽说:“你明知道这是陷阱,可却还是那么听那么的话,你这分明就是去送死,难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苏余自知理亏,也不敢顶嘴,任由他说了。
但萧祈泽也知晓苏余的心意,于是干脆便来了个引蛇出洞,正巧他也想知道究竟谁是幕后黑手,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四哥。
自从他去了西川之后,两个人始终都保持着书信往来,萧祈泽对他也从未有过任何隐瞒,因为诸多皇子里面唯有萧祈瑞才是他心中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可没想到他一回来,他的四哥就送了他一份大礼。
萧祈泽拉着苏余上了马,还让她坐在了前面,大抵是怕夜风吹着她,萧祈泽环得特别紧。
苏余问萧祈泽:“你就这么一个人来,都不怕打不过他们吗?”
萧祈泽说:“太多人来反而容易被发现,若是他们不露面,那我们的计策不就失败了吗?况且,当你跟我说暗香雪的时候,我就猜到刺客是什么人了。”
苏余不得不赞叹萧祈泽揣度人心的能力,上京个个都是老狐狸,若是想要跟他们斗,恐怕还要再修炼上几百年。
苏余的背贴靠在萧祈泽的胸膛上,可以感受到他胸腔内强有力跳动的心脏,路旁的草丛里不断传来虫鸣声,□□的马跑得不紧不慢,就连夜风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苏余突然觉得如此平常的一件事竟然让她的心变得十分安逸,或许是今天的场景过于美好,以至于苏余很多很多年以后都还记得。
———
到了上京之后,苏余便乔装住进了萧祈泽的府邸,而萧祈泽则沐浴更衣后便急着进宫面圣了。
萧祈泽回宫那一天,满朝文武大臣都来到了宫门口迎接,作为皇帝的萧祈年也早早地穿上了龙袍在宫门口接这位从前并不受宠的儿子。
萧祈年见到萧祈泽,严肃惯了的脸上难得展露出了一丝笑颜,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这么一句话:“朕这么多儿子当中,唯有老九最像朕。”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面面相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今东宫之位空悬,手握重兵又得到陛下肯定的九殿下又被急召回宫,难道是这储君之位有了人选?
新任内阁首辅李郎群忍不住看了萧祈瑞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看来这朝堂上的势力是要变了。
早朝之上,萧祈年细数了萧祈泽这些年在西川的功绩,给出了极高的肯定,一直到早朝结束,萧祈年都没有提之前传回西川的关于上京已经知道他收容罪臣之女苏余的事。
萧祈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觉得情理之中,他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位父亲,他从来不将自己所有的底牌亮出来。
早朝结束后,不少从前不太说话的皇子也都上前套了几分近乎,不过也都是走人情场,夸赞两句也就结束了。唯有和萧祈瑞见面的时候,两个人说话的氛围有一些微妙。
萧祈瑞依旧意气风发,这些年为陛下暂代朱批,整个人也看起来更加沉稳了,他笑着对萧祈泽说:“九弟这些年在西川想必也很辛苦,但西北的风沙最是磨砺人,九弟看起来早已不同往日了。”
萧祈泽的嘴角也始终噙着浅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倒是和西川传回来那个杀伐决断的玉面罗刹大相径庭。
萧祈泽说道:“四哥可别打趣我了,这几年我除了舞刀弄枪的,可没有什么其他长进了,倒是四哥这几年备受父皇和朝中大臣赞誉,臣弟实在是望尘莫及。”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聊着,仿佛回京路上的刺杀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和众人寒暄过后,萧祈泽便去后宫和瑾妃娘娘一同用午膳,萧祈年也来了。
这些年宫里没添什么新人,但陛下整日里忙于朝政,也不经常去后宫,去瑾妃这里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纵使是光阴蹉跎,瑾妃的身上依旧没有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
可这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未尝不是另一种残忍,明明还拥有大好的光阴,可余下的每一天都跟入了土没什么区别。
好在令瑾妃欣慰的是,萧祈泽总是会寄书信回来,书信的结尾总是那一句“安好,勿念”,但瑾妃总是觉得刀剑无眼,生怕萧祈泽哪伤了。
如今萧祈泽好端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总算是相信了这些年报平安的书信都是真的。
午膳用过之后,萧祈年便匆匆离开了,毕竟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萧祈泽觉得眼前这个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老了,因为从前他看自己的眼神里从来都没有慈爱,只有透过皇权的思量。
或许如今的一丁点关怀也带着一点萧祈泽价值的升值,但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萧祈年走了之后,瑾妃又和萧祈泽聊了许多,有前朝,也有后宫,唯一不变的核心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小心谨慎。
萧祈泽自然知道自己母妃的良苦用心,又怎么忍心嫌她啰唆呢。
出宫前瑾妃还给了萧祈泽一盒板栗牛乳糕,萧祈泽笑着说道:“母妃怕是忘了,我从小就不喜甜腻。”
瑾妃柔和的脸上露出点点笑意:“你不爱吃,总有人爱吃的呀。”
萧祈泽微微一愣,却也明白了瑾妃的意思,起身谢过:“多谢母妃。”
出宫路上,萧祈泽打开了手中精美的食盒,食盒里面放置着更加精致的糕点,散发出的香味更是诱人食欲。
宫中的东西,什么都是极好的。
萧祈泽并不意外自己的母妃知道苏余在自己的府中,因为当初苏余拒婚被父皇罚跪的时候,萧祈泽就已经疯魔似的去求过自己的母妃了,母妃如此惯坏他,任何一点关于他的事,她定会都知道的。
萧祈泽看着这些精致的糕点,虽然没有吃到口中,心中却也感觉到了香甜。
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府中,萧祈泽便拿着食盒去了苏余的住处,一进屋就看见苏余正抱着一只白猫玩。
萧祈泽问:“你这猫是哪儿来的?”
苏余笑着说道:“是季生给我抱来的,他们两兄弟知道我不能出门,便找了个小家伙来陪陪我。”
萧祈泽说:“怎么的,你有我陪还不够吗?”
苏余突然觉得今日的萧祈泽变得娇嗔起来,竟然还吃起了猫的醋,不过他这样也蛮可爱的,于是便笑着附和:“你自然是比它重要的。”
听到这个回答,萧祈泽才算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随后拿出了食盒道:“这是我母妃给的,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苏余眼含笑意地看着萧祈泽,问道:“你母妃,给我的吗?”
萧祈泽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又不喜甜食。”
苏余看着食盒中悉心摆放的糕点,嘴角的笑容加深。
瑾妃娘娘主动送出糕点,是不是接纳她了呢?
从前瑾妃对她的态度还算不错,但她在深宫之中总是亦步亦趋,所以不敢表现得太亲近,如今虽说苏家获罪了,但也难得她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苏余拿起食盒中的糕点,刚要往嘴里送,谁知这白猫就伸出爪子想要抢夺糕点。
苏余手中的糕点掉落在地,那白猫直接从苏余怀中跳下去吃掉在地上的糕点。
萧祈泽有些不悦:“会从主子口中抢食的牲畜,不可留。”
苏余生怕萧祈泽宰了这只猫,赶忙安抚道:“野孩子刚到家里,难免不懂规矩,以后我会教它的。”
萧祈泽也是拿苏余没有办法,若是她存心护着,他也只能任由这只猫胡作非为了。
眼看着那白猫都将糕点吃完了,苏余立即故作颐指气使地对那只猫说:“好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了,你可不许抢。”
说罢,苏余再一次伸手去拿糕点,可这糕点还没有送进嘴里,苏余就发现那白猫突然抽搐了两下,随即呕吐了起来,不过瞬息之间,那白猫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胡须上还沾着糕点渣。
苏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中皆是难以置信,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糕点,又看了一眼同样诧异的萧祈泽,只觉得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