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赫连城推开了云清宁的屋门。
香昙已然帮云清宁拆下头上钗环,看到赫连城,赶紧福了福身,便要去抱走已然睡着的安乐。
自从回来,离王便住在了云清宁的屋里。
赫连城却一摆手,香昙明白是让她出去,忙退了下去。
眼瞧着屋门关上,赫连城走到云清宁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却不失妩媚的面庞。
“这么早回来了?”云清宁说了一声,拿着梳子的手,终于放下来。
看着意思,赫连城今晚不会想那什么了。
这让云清宁暗自松了口气。 🄼.𝙑𝓞𝔻𝓣𝓦.🄻𝘼
“盛安玉……”赫连城开了口。
“她来见我了。”云清宁说话,便要站起身。
赫连城手下用了力,将云清宁又摁了回去。
从镜子里,云清宁看了看赫连城的脸,竟蒙上了一层阴霾。
盛安玉行事出人意表,赫连城可能有些……面子受伤。
云清宁索性坐着不动,便瞧赫连城要做什么。
赫连城低下头看着云清宁,“她要和离,你以为如何?”
云清宁有些哭笑不得,她的“以为”并不重要。
“好笑吗?”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
“她彻底离开,你便是离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
云清宁不免想到,白日里盛安玉气急之下,曾断言,将来会有人取云清宁而代之。
“这般不在意,是因为颇有气量,还是觉得本王于你而言,并不重要?”这才是赫连城进来时,想要问的话。
盛安玉说,当日是她刺杀云清宁,派出的是盛元帅府亲兵,与盛将军全无关系,若要追究,找她便是。
盛安玉还说,这些年来,赫连城从没有真心对待她,她如今已然醒悟,不想再委曲求全,也不恨赫连城。
在踏出离王府的那一刻,盛安玉又说,云清宁从来只是从别人身上得到好处,她更不会恨云清宁,因为不值得。
盛安玉说了太多的话,赫连城都在默默听着。
一切到此为止,盛安玉既然肯松手,赫连城也可以把从前恩怨放下。
“她似乎在皇太孙的事情上还有些执念,我已劝过了,或许得让离王妃慢慢地想。”云清宁开了口。
“过不得几日,她便不是离王妃了。”赫连城手指在云清宁细嫩的颈间摩挲。
这般亲昵的动作,在云清宁看来,带着某种暗示。
“我让香昙把孩子抱走。”云清宁说了一句。
“不用了”,赫连城回道“本王今日没什么兴致。”
云清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赫连城已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云清宁摸了摸自己的脸,刚走到床榻边,却听身后有人道“我当年犯的错,你无法释怀,也是应当。便是你于我只有利用,我不会有任何怨言。咱们还有一辈子,我等着你的相濡以沫。”
话说完后,赫连城挑帘走了出去。
赫连城冷不丁蹦出这几句,云清宁愣了一下。
回到书房,赫连城面沉似水。
无情和冷煞站在门外,对视一眼。
赫连城甚至没有看他们,便问了出来,“什么事儿?”
“殿下,在齐国发现凉国三王子的行踪,那家伙属兔子的,跑得够快!”无情跟了进来。
赫连城嗯了嗯,走到书案后。
这头丧家之犬,刚开始还想在魏国苟延残喘,赫连城不过略施反间计,月明轩戴了顶绿帽子,自然不可能再容忍,此人搁眼前晃荡。
至于齐国,本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小国,也曾跟在凉国后面助纣为虐,被赫连城的人马揍过一顿,看着乖了不少。
无情又说了一句,“齐国最近颇为热闹,搞了个赏花宴,好几位国君都派人过去,便是魏国太子也赏了脸。”
赫连城眉心一挑。
凉国一役,秦军大震声威,也惊到了不少人。
“去查一查。”
赫连城随口吩咐。
这会儿赫连城心里冷笑,别的好说,月明轩这会儿冒出头,不同寻常。
魏国军力曾一度能与大秦抗衡,可现在……赫连城有这个自信,普天之下,莫人能敌。
月明轩这是怕了,想要拉帮结派壮壮胆,还是他有别的图谋?
毕竟这些年来,惧于大秦,转头唯魏国马首是瞻的可不少。
不少国君甚至起哄,要把月明轩推出来当盟主,还不是知道,单挑死得快。
“真不成,咱们就打到魏国去,谁怕谁呀?”冷煞在旁边道。
无情立时递了个眼色过去。
赫连城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尤其是此时,秦国兵马刚经过一场大战,总要喘上一口气。
所以这种时候,上上之策便是按兵不动。
“静观其变。”
赫连城嗤笑一声,“不如咱们拭目以待,那帮人有没有胆量挑衅本王。”
无情和冷煞都笑了出来。
这边无情又道,“对了,有人看到魏国太子身边一位,身形相貌像极了楚王。”
赫连城面上的笑容顿时收住,“盯住他们,若确定是赫连辉,务必将人带回来!”
赫连辉杀不得,可赫连城也不会纵容他在外头胡作非为。
尤其是,与敌人沆瀣一气。
无情与冷煞退了出去,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赫连城拿起邸报看了一时,又随手扔下,心里满是焦躁。
按理说,盛安玉主动提出和离,赫连城应该松一口气。
从此以后,他和云清宁之间,再没有别人影子。
然而……
352咱们还有一辈子(2/2)
赫连城索性站起身来,从书房后门走了出去。
拐过一条走廊,便是离王府的后花园。
一座假山下,赫连城停住。
白日里,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听着云清宁与盛安玉那一番对话。
盛安玉指责云清宁在利用赫连城,云清宁并没有绝口否认。
回到抚州,云清宁过得并不顺,需要有人在背后撑腰,而赫连城出现得,恰在其时。
云清宁为什么答应回到他身边,赫连城心知肚明,可面上视而不见。可偶尔赫连城跟自己过不去,忍不住去想,若是换成别人,比如月明轩,是不是云清宁也会嫁了。
今夜的风稍有些大,一股寒意越过假山的缝隙,扑到了脸上。 🄼.🆅𝕆𝙙𝙩𝓦.𝙇𝙖
赫连城背手站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
至少,她在身边。
云清宁都快睡着时,脚步声钻时耳中,竟是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没一时,有人窸窸窣窣地脱了衣裳,随后打开帐帘,将云清宁往里头一推,便躺了下来。
云清宁翻了个身,背对着赫连城。
一双手臂伸过来,轻轻地搭在了云清宁腰上,没一时,云清宁背后,有滚烫的胸膛贴了上来。
云清宁皱起眉头,“孩子还在这儿。”
赫连城有时候少了当爹的自觉。
“睡着了。”赫连城探过身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
“你……”云清宁刚要说话,唇已然被封住。
原以为今晚可以好好睡一时了,没想着这位还要来胡闹,云清宁到底有些不悦,怕惊动孩子,也不敢太过挣扎,一时情急,在赫连城手臂上掐了一把。
赫连城终于将头挪开,却又贴在云清宁耳边道“去我的屋,还是在这儿,自己选。”
“滚出去!”云清宁这回直接骂了句。
“你没得选”,赫连城笑了笑,“当日拜堂成亲,你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总不能让我把你当菩萨供着吧!”
这话里里带着抱怨。
“……明日再说。”
“不成,兴致来了!”
赫连城后面这句,掐住了云清宁的死穴,“今晚答应我,下月被让你回抚州。”
“……”
“我动静小些?”赫连城又看了看里头的孩子。
天蒙蒙亮时,云清宁觉出赫连城离开,挣扎起身,重新换了里外衣裳,再次躺到了女儿的身边。
正想要再睡了一会,突然有人冲进了屋里,一把掀开了帘帐。
“起来吧!”赫连城催道。
云清宁转头看去,赫连城神色焦急。
两人对视片刻,赫连城道“西春去叫香昙了,你跟我进宫,居士出事了。”
云清宁猛地一惊,坐了起来。
妙善斋那间寮房外,赫连城带着云清宁过来时,已然站了不少人。
马坡从里头出来,眼圈竟是红的,看到云清宁,快步上前,做了一个长揖
“怎么回事?”看着赫连城进去,云清宁暂时没有跟上。
方才路上,赫连城也不太清楚状况,只说是早上小尼姑过去侍候,便瞧静安居士躺在了地。
“太医说是中风,皇上过来看过,怕太医院不成,让人到离王府报信,还请娘娘……”
请云清宁过来是马坡提议。比起太医院,马坡更信云清宁的本事。
“我尽力!”云清宁说着话,已然抬脚走了进去。
几天之后——
静安居士的寮房里,云清宁正在替她按摩手脚。
赫连城走了进来,抽了抽鼻子,问了句,“这什么味儿?”
云清宁没有理会,继续忙自己的。
当日静安居士病倒,手脚皆不能动,人也说不出话来。
云清宁的诊断与太医不同,认为是偏风。秦帝随即便下旨,让云清宁进宫侍疾。
如今云清宁每日都要给静安居士按摩数次,用蓖麻油同羊脂、麝香、穿山甲煎制,随后做成摩膏,再配以搜风化痰养血之剂。
静安居士不算疑难杂症,只是需有人在边上照应。
“辛苦你了。”
赫连城伸手在云清寒肩膀上拍了拍。
自从静安居士躺倒,可不就是云清宁贴身照顾。
这会儿有尼姑端了汤药过来,赫连城接了,亲自扶起静安居士,一口口喂了起来。
云清宁已然结束,一边净手,一边看向赫连城。
秦都之中,这位对谁都冷声冷气,倒是在静安居士跟前,颇有几分耐心。
“苦……”静安居士喝到一半,嘟囔道。
云清宁拿来帕子,替她擦了擦流到唇边的汤汁,“良药苦口,您先忍一忍。”
这会儿喝完了药,静安居士躺下来,看着床边赫连城,“这几日让你媳妇受累了,我已然好多,带她回去吧,你那儿也一大家子。”
“不把您照应好,我如何回去。”云清宁又拿了热帕,替静安居士擦起了脸。
赫连城在边上看了会儿,等云清宁出去,低头问道“我娶得这位,可是好的?”
静安居士夸了句,“你眼光不错,日后好好过日子,不许再折腾了!”
“只有她折腾,我哪有这劲头!”赫连城笑了一声。
“励儿的事,我同你媳妇说了,回头交给她。”
“您倒是不怕累着人家。”
“老尼姑都瘫了,不指着你们,指着谁呀!”
云清宁这会儿又进来,问了句,“孩子们都还好吧?”
“励儿跟着两个大的,这几日在军营玩得高兴,安乐就不好了。”赫连城看向云清宁。
云清宁不免一愣,“怎么啦?”
“想她娘呗”,赫连城说到这儿,对着静安居士道“我一会儿就带她回去了。”
“不行,居士这边需人照料。”云清宁立时摇头,可心里又记挂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