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说着,有守门的侍卫过来禀报,“九公主,抚州知府求见。”
云清宁抱着孩子,一下抬起了头。
让人都去了后院,云清宁独坐正厅,看着被西春领进来的知府。
“下官愚拙,竟不知娘娘与九公主驾临,让您二位受了冒犯,如今后悔不迭,还请公主原谅!”知府说着话,便跪到了地上。
云清宁不习惯有人在自己面前跪下,刚要叫知府起来,西春却站在边上道“若离王殿下不派我等来,知府便不用后悔了。”
“不敢,不敢!”知府吓得头都不敢抬。
这知府实在没有什么官样,云清宁不由摇头,这会儿抬了抬手,“请坐吧!”
本来她们想安安静静地在抚州安顿下来,现在算是毁了。 🄼.𝙑🅾𝓓🆃🅆.𝓛𝓐
想到此处,云清宁转头看了一眼西春。
注意到云清宁投过来的目光,西春瞪回去。
云清宁叹了口气,她没有责怪西春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人认为,赫连城是她背后靠山。
知府赶紧站起,随后一挥手。
有两名衙差进来,捧着个重重的箱子,放到了地上。
“此乃下官一点心意,还忘娘娘和公主笑纳。”
云清宁沉吟片刻说道“知府还是将这些东西拿回去,我们不能收。”
知府小心打量着云清宁神色,“下官也是被那伍大富蒙蔽,才会犯下大错,如今后悔莫及,这些不过小小敬意。”
“知府误会了”,云清宁淡淡一笑,“想必你也知道,越国皇室已然没落,与阶下之囚并无差别。而我母亲与我皆被赶了出来,如今不过是平常百姓。”
知府讪笑。
这几日思前想后,知府还是厚着脸皮过来了。
虽说越帝已成傀儡,政务都是由离王派去的辅政大臣掌管,不过是越宫中的摆设。可这位九公主……
离王能亲自颁发通关文碟,还派身边侍卫近身保护,白家这外孙女必有不同之处。
知府实在得罪不起。
人家客套归客套,他这态度却要摆得端正,“可否容下官拜见娘娘?”
白石千的女儿入宫为妃,若在从前,这可都是知府的政绩,
只是如今世风日下,连宫妃都能出来了。
“家母身子不好,如今在静养之中,不肯见外客。”云清宁一句话就回绝了。
后头也无话可说,让西春送了客,云清宁便打算回后院看看孩子。
刚到后面,云清宁忽地听到梅妃抽泣声。
循着声音,云清宁走到东头回廊上,隔着花窗,望向那里的一处小亭。
听母亲说,那儿是当年外祖特意修的小园子,只为累了之时,能到小亭上抚一会琴,里头虽小,却养着修竹兰草,极为雅
梅妃正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螓首低垂,不住地拭泪。
“当日之事,我早已知晓,我绝无怪你的意思。”孙文生背身站在小亭外,仰头望天。
梅妃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愕。
孙文山叹了口气, “我……在越都生活了数年,随后一直生活在秦国。”
“文山……”
梅妃泪水再次而出,许久之后道“当日治好了太后的病,我便请旨离开,皇后却说,那个人想要立我为妃,我当时拒绝。就在临离开的那日,皇后赏了一杯酒,我不疑他,谁料饮完了酒便失去知觉,醒来时……”
云清宁站在花窗后头,望着小亭上痛哭失声的母亲。
当年在越宫里发生了什么,梅妃不可能同女儿说这些。而用“那个人”指代越帝,已是显露梅妃心中痛恨。
“我犯下了不可原谅之错,后来便有了宁儿”,梅妃哭着道“我曾想过,带着孩子同归于尽,可最后一刻,我做不了……”
云清宁下意识抓住领口,她没想到,自己的出生带给母亲这么大的痛苦。
说话之间,梅妃竟跪在了地上。
孙文山并没注意到梅妃跪下,只道“孩子无辜,可你也不能……伤害自己。”
云清宁有些慌了,想要提醒孙文山,却又不敢打断他们的谈话。
孙文山终于回过头,发现不对,几乎跑上台阶,将梅妃扶了起来,“错不在你,可恶的是那皇帝,与你又何干?”
梅妃终于站起,哀哀切切地看向孙文山,“我……”
云清宁眼睛有些模糊,靠到了旁边的墙上。
“若是你总是这般内疚,便是我不该回到这里。梅儿,当日我越都,知道你在宫中受尽屈辱,却无力救你,该当愧疚的,是我孙文山。咱们都往前看,那些过去之事,早该放下。如今只要阿植好好的,我也没有别的念想;你如今有了清宁和安乐依靠,也该颐养天年。咱们……便当兄妹,互相照应着,可好?”
“我……听你的。”
听到这里,云清宁不由叹了口气。
这不是她期待的结局。
正厅后门外,西春抱着双臂,朝着云清宁这边瞧着。
云清宁索性走了过去,“那箱子送回去了?”
“收了!”
“你不送,我自己送!”云清宁气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320生意?(2/2)
西春越过云清宁,朝花窗那边走,“九公主今日鬼鬼祟祟。”
云清宁一把将她拉住,“别去,我娘和孙先生在说话。”
西春站住,瞟了瞟云清宁,“那位阔绰得很,送的都是真金白银,我为何不收?”
云清宁干脆又往正厅那边走。
“殿下打仗,缺的就是银子。”
“与我无关!”
“没瞧见天命过来时,鞋都破了?”
西春跟在后头,“你可真没有心,殿下难成这样,还一心惦记着你。”
云清宁站住,“西春,有心的该是离王妃,我什么都不是。若要留在这儿,不要再提他。” 𝙈.𝙑𝙤𝘿𝕋𝙒.𝓛𝔸
“我就提!”西春脾气倔起来,“殿下让我带话,打完仗就来找你,让你等他回来,殿下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清宁气得直哆嗦,同西春互相瞪着眼睛。
好一会后,西春冷声道“可知你给殿下带了多少麻烦。便为了盛将军想对你不利,在你离开之时派人追杀,殿下与盛元帅府几乎反目。这一回攻打凉国,出战的都是殿下手中兵马,盛将军不仅没有任何援助,甚至补给都迟迟不发。”
云清宁有些愣住,全没想到,追杀她的会是盛安玉的父亲。
“看你造的什么孽!”西春终于骂了出来,“凉国与秦国乃是世仇,殿下亲眼瞧着,外祖被人吊死在城楼之上,人人皆以为他好战,可谁知道,当日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死在面前,那种痛已然浸入血液之中,他曾说过,若是不报此仇,他誓不为人!”
赫连城……从没有说过这些。
低头想了片刻,云清宁说了句,“收就收吧!”
西春今日真是聒噪,云清宁听得头疼。
话说回来,赫连城好像总缺银子。
“知道错了?”西春哼了一声。
“你有完没完!”云清宁骂了回去,把刚从外面进来的赵重阳和天命都给吓住了。
回春堂外,云清宁瞧着匾额,心下百感交集。
“公主,真不理她了?”香昙凑到云清宁的耳边道。
云清宁顺着香昙的视线望过去,西春带着两个侍卫不远不近地站着。
借着赵重阳那张小嘴,白家大宅的人都听说了,她与西春反目成仇。
还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只是两人说一两句,总要吵起来。在西春眼里,反正对的都是赫连城,错的肯定是云清宁。
就算云清宁后来让天命送去一匣银子,都没得西春好脸。
“进去吧!”云清宁说了一句,便往里面走去。
回春堂里,阿植拿着扫帚,
“今日只怕又没有病人来了。”
香昙忍不住嘟囔一句,拿眼瞧着门口站着的那位尊神,“她在那里拉着老长的脸,谁敢进来呀?”
一时没忍住,云清宁笑了出来。
回春堂上下里外十来间,单靠他们几个,也不知何时才能打扫干净。
尤其是后面的药坊,不知多少年没用过,里头满是灰尘,墙角也结了蜘蛛网。
“阿植,”云清宁朝着里面叫了一声。
没一时,阿植满身是灰地跑了出来。
“先喝口水歇会儿,然后去云想衣坊那边,把告示贴了,说咱们改在回春堂了。”云清宁嘱咐道。
云清宁已然急着开张了。
虽说当时离开魏国,月明轩夫妇俩赠了不少银子,可这么一大家人,开销并不小。重修白家大宅,也是云清宁拿的银子,后头回春堂看来也要整。再加上昨日心血来潮,给西春送了一匣子,云清宁的积蓄所余不多,该要赶紧挣了。
“掌柜在吗?”外头有人问的。
云清宁和香昙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喜色。
这是生意来了。
香昙立马迎了出去,便是阿植放下水,也跟到了外头。
一辆破旧的牛车停在回春堂外头,拉车的是个老翁,正将一位老妇人扶下来。
“这儿是回春堂,我们大夫是白石千的外孙女”,香昙笑嘻嘻朝着对面过来的老两口,“您二位谁身子不舒服,快请进来!”
这二位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尤其是老翁,明显有些跛。
云清宁立时拉住香昙,这也是个傻丫头,哪有这般笑着对病人的。
老翁往里走,倒老妇人还站在车边,似乎并不打算进去。
打量一下众人,老翁陪着笑问道“王掌柜今日在吧?”
云清宁走到门口,“对不住啊,这儿没有王掌柜。”
老翁一惊,“这儿不是回春堂,对不住,走错了!”
西春过来,伸手一拦,“谁说走错了,这儿就是回春堂,没有王掌柜,可是有云掌柜啊!”
冷不丁冲出来一位,虽是女孩儿,却一身黑衣,脸上还挂着寒霜,老翁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
云清宁用胳膊肘把西春往旁边一捅,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您没走错,是回春堂。您若想求医,便请进来坐,我给你瞧瞧。”
老翁全无迟疑,摆了摆手道“打扰,我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