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赫连城准备离开。
几位特意赶来的将军,与赫连城汇合之后,一块将他送到军营外,这会儿还在七嘴八舌。
“太子好大喜功,这会儿自以为大权在握,可着劲地排除异己,他倒是想在咱们军营也轧上一脚,可惜,大家伙阳奉阴违,没有理他那套!”
“朝中一干人成日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哪回是真心为了咱们大秦基业,就让他们乱吧!” 𝕄.🆅🄾𝘿𝙏𝓦.𝙇𝘼
“凉国那帮狗崽子,前头定了盟约,转头便在背后捅刀。可是以为殿下被撤了兵权,大秦就成无人之境了?上回咱们那儿就抓到几个细作,老子气到,当场将他们宰了。”
“殿下,大秦江山不能让那帮人给玩完儿了。何时殿下举事,我等必当追随!”
将军们七嘴八舌,一个个义愤填膺。
赫连城一直没吱声,听着到最后,才道“各位沉下心来,都给我按兵不动。他们要进,咱们就退,若不让他们把脖子都伸长些,如何一刀致命?”
众人听着都笑,天命跑了过来,“殿下,西春姐姐都回去了,可否带上我?”
“你就留在这儿,盯死宁小世子,便是你立下了大功。”无情半开玩笑地道。
“殿下,那就带上我,我让你们盯着。”宁陵走在天命身后,翻了一个白眼。
赫连城面无表情地瞟过来一眼。
“说着玩儿的。”宁陵立马怂了。
“快十五岁了,不算孩子了,别一天到晚尽想些不着调的事。安下心,在这儿好好练刀剑,你爹爹还打算让你继承他衣钵。别到后头,自己把自己给废了。”赫连城教训。
“不送!”宁陵一昂头,扯过天命,转头便往回走。
一处村庄,今日正好逢了集市,将一条大路死死堵住。
正好打此经过的赫连城瞧着人多,便命众人全都下来,牵马而行。
路上拥挤,赫连城走得极慢,经过一处小摊前,忽地停住脚步。
小摊上都是针头线脑,吸引赫连城目光的,是一双绣工精致的虎头鞋。红色的缎面,活灵活现的虎头,还有那个大大的“王”字。
不自觉间,赫连城笑了起来。
无情跟了过来,瞧了赫连城片刻,从怀里掏出碎银扔过去,抄起赫连城还在盯着的虎头鞋。
赫连城回过神,什么都没说,便往前走。
无情拿起那双虎头鞋看了看,实在想不出,九公主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公子,瞧我这虎鞭如何,这可是滋阴壮阳、益精补髓的好东西,吃了它,能让您雄见不倒……”
这个是卖药的摊主,瞧着来了主顾,大声吆喝。
无情忍住没敢笑,以为赫连城不会搭理,没想到,他又停了下来。
“有滋补女人的药材?”赫连城问了句。
郝连成想了半天,“我夫人前头掉了一个,这会儿打算再生,有什么好用些的?”
出来那晚,看云清宁喝汤药,说是在调理身子,赫连城免不得上了心。
“这可就有讲究了,气郁的用百灵调肝汤, 血滞的百灵调气活血汤,若是想一举得男的,多用些党参、六汗、淮山、泽泻、茯苓、牡丹皮、山茉……”
这边摊主滔滔不绝,赫连城抬了抬手,“便给我拿一副能生儿子的。”
无情干脆背过身,又是虎头鞋,又是补药,离王这是多想当爹啊!
来了生意,摊主便忙着配起了药,赫连城耐心地在边上等着。
便在这时,有人挑着筐过来,“东家,浣花草要吗?”
赫连城随意转过头,那人筐里应该是新摘的草药,瞧那一朵朵小白花,倒有些眼熟。
摊主伸头瞟了一眼,“稍等一时,我帮客官配个药。”
“这药帮着怀孕的?”赫连城也是随口一问。
送草药那人笑了出来,“这可反过来,女人家喝了这药,生不了孩子。”
赫连城看着那人,脸色顿时变了。
出了村子,众人重新上了马。
无情跟在赫连城马后,心下不免嘀咕。
好像是突然之间,赫连城就怒了。至于怒从何来,实在教人摸不着头脑。
明明买药之时,还挺高兴的。
无情没胆子问,只盼着赶紧回到行苑,离王有什么火,朝九公主发去。
这一路快马加鞭,眼看着秦都已然远远在望。
天色渐晚,一处山林边,赫连城便带马停下,命众人先歇一时。
到底面上是被囚禁之人,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进出出,自是要等天黑之后,悄悄潜入。
此时赫连城坐到一块山石上,用过干粮,拿起水袋,仰头喝了起来。
无情带着几个人,四下转了一圈,走到赫连城旁边。
赫连城脸色依旧阴沉,眼帘微垂,明显是有什么心事。
无情摸了摸鼻子,只怕有人要倒霉了。
“你和冷煞都到了岁数,也该娶妻了。”赫连城冷不丁开了口。
无情愣了一下,本是反应极快之人,这会儿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们谁想娶西春?”
无情赶紧道“西春是妹妹
,冷煞与我,都不敢有非分之想。”
一边说着,无情一边偷眼瞧赫连城。突然来这么一下嘘寒问暖,却教人心里发毛。
“或许,该把离王妃接过来了。”好一会后,赫连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离王妃都琢磨到了……
无情确定,离王这是跟九公主置上了气,立时便想起来正妃的好。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无情就是想不明白。
“找女人,还是要找一心一意对你的。至于别的,一点用都没有。”赫连城又来了一句。
无情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实在是没法接这话。
离王对那位,喜欢一时,讨厌一时,根本没个定数。 𝙈.𝓥𝙊𝘿🆃𝙒.𝓛𝘼
别人的坏话,都能当着离王的面说,无情却知道,绝不能议论九公主的是非。
会要命的!
赫连城到底不说了,这会儿背靠着石头,闭目养起了神。
无情心下庆幸,再说下去,他都要跪了。
便在此时,天忽地暗下来,山林间刮起了疾风,穿过岩石山壁间,唰唰作响。
看着意思,只怕要下雨了。
“殿下,不如赶紧走吧!”无情提议道。
赫连城似乎睡着,好半天后才睁开眼,随后站起了身。
一支箭射过来时,赫连城刚骑上马,到底是身经百战军人,察觉后面动静不对,立时将身往旁边一侧。
那箭带着哨声,几乎贴着赫连城的耳边,飞了过去。
“有刺客!”无情立刻提醒四下。
话音都还没落,两边的石坡上,几个黑影俯冲而下,将他们前后围堵住。
赫连城对这场面并不陌生,不急不慌地从腰间拔出了长刀。
瞧着架势,只怕早有人埋伏在这儿。
所以,行踪暴露了?
“杀!”赫连城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瞬间的功夫,山林间便打成了一团。
乌云久久不散,风越刮越猛,在天地间呼啸,而夹杂其间的,阵阵喊杀声,是刀枪相碰间,发出的刺人耳膜的脆响。
马上的赫连城被三个黑衣人围在当中,刀剑翻飞,步步紧逼。
赫连城带马连退几步,似乎已被困住
那三人对视一眼,一跃而起,三把刀剑齐齐地朝着赫连城劈了过来。
“殿下!”旁边有人惊呼。
谁也没想到,赫连城突然从马上飞下,凌厉的刀锋过处,三个黑衣人竟齐齐地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赫连城稳稳落地,看着地上的人。
打斗
将最后一个砍杀在地时,赫连城不由自主晃了晃。无情冲到跟前,便要扶住他。
赫连城右腿被刺中,此时血液如注。
闪电过后,一声轰雷猛地炸开,大雨竟在此时,倾盆而下了。
赫连城甩开了无情,以刀撑地,朝着自己的马走过去,“出发!”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跟上。
无情最后一个赶过来。
方才上马之时,无意中踩到了什么,无情拾起,原来是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掉下的腰牌。
也没多想,无情便揣进了袖中。
云清宁睡到半夜,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闪电雷鸣,许久没有停下。
本就睡得不安稳,到这会儿,云清宁干脆坐起来。
杨春照旧搭了一张小榻,睡在屋角。任外面吵得一团乱,她却睡得十分沉,甚至云清宁还听到了打呼声。
又一个闪电从天上打过,杨春抖了一下,总算醒过来。
“这么大的雨啊。”杨春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
云清宁已然走到窗边,看着豆大的雨滴,啪啪地打在窗台上
“殿下这会儿要在外头,可不遭罪了。”杨春又嘟囔。
云清宁笑了一声,赫连城出去也有好几日了,行苑可是真安静。
又过了好一时,雨总算停了。
云清宁回到床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明明受罚的是赫连城,可真正的囚徒,却只有她一个。
“云庶妃真不肯理西春了吗?”杨春问道。看来她也醒了。
西春过来了,一见着面,就被杨春劈头带脸骂了。
人家也没反应,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是奉赫连城之命,过来看守云清宁。
看守就看守吧,反正从一开头,西春干的就是这种事。
“这样也好,大家都清静。”云清宁笑了笑。
过来点了个卯,西春就不再出现,云清宁又是个平日懒得出屋的,所以后头,大家也谁都不见谁。
“好大胆子,我等奉太子之命,前来见离王,看谁敢挡着!”外头响起一声吼。
声音是从前院传来的,虽隔得远,到底四下太安静了,云清宁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已然休息,恕不见客!”这会儿说话的,是被赫连城留下的冷煞。
虽说是被囚禁在皇家马场,可赫连城的身边还是被允许留了几名侍卫。云清宁猜测,这种待遇,是因为赫连城手下人马太多,太子一时也不能全部收编,不想引起众怒,才做出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