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居士身侧的一根圆柱后,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
云清宁也不进去,隔着门,一个劲地对赵重阳递眼色,让他从佛堂后出去。
“有什么话,进来说。”静安居士忽地开了口。
又朝赵重阳那边瞟了一眼,云清宁跨进了门槛,故意挨着静安居士,趁她不备,朝着赵重阳比着手势。
“这小子是云庶妃带来的?”
云清宁愣了一下,原来赵重阳早被发现了。
辩解什么的,都没有用,云清宁索性把赵重阳拉过来,将他按跪到地上,“居士息怒,刚才我在园子里碰到,这孩子在捡银杏果子,要给他姑姑治病,我瞧着可怜,又恰好我这儿有些药,便将人叫了过来,他刚才……迷了路,才闯进佛堂。” 🄼.𝙫🅾🅳𝙩𝙒.𝙇🅰
静安居士继续敲着木鱼,“上回闯进来的也是他吧,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总爱迷路。”
“居士饶命!”赵重阳以为又要挨揍,这会儿拉紧了云清宁袖子。
出生在丹养阁,赵重阳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借着岁数小,喜欢在宫里乱转。
挨打是常有的;有心善的,像杨春姑姑,看他可怜,时常给些吃的穿的。
赵重阳是头一回进妙善斋,自是好奇,这儿的佛祖与丹养阁供奉的太乙真君有什么不一样
“若老身没有猜错,你便是赵重阳。”
静安居士这一句,让赵重阳张大了嘴。
便是云清宁也觉诧异,静安居士平日里只在妙善斋呆着,如何知道丹养阁一个不起眼的小道士?
“还跟着玄元道姑呢?”
此话一出,云清宁和赵重阳互相看了一眼。
“师太知道我姑姑?”到底是小孩子,赵重阳睁大眼睛问道。
静安居士笑了一声,打量赵重阳片刻,“这穿的什么?”
云清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时赵重阳身上,是云清宁在自个屋找的一件狐裘短袄,还是离王府前几日送过来的,她随手套在了赵重阳身上。
这孩子个头太小,短袄显得大了,云清宁帮他在腰间拴了根绳。赵重阳又淘气,还将两条胳膊缩进了袖笼里,实在有些滑稽。
“回
“你这是不怕给这孩子惹祸。”静安居士拿手点了点赵重阳。
云清宁一时愣住,到后头讪笑,“我也知是私相授受,回头我悄悄送他回丹养阁,不教人瞧见的。”
“你想得倒旯,宫中这般上品的红狐皮子,能有两件便不错了,结果一个小道士人模狗样穿在身上,可不招眼吗?”
云清宁瞧向赵重阳,这会儿才醒悟过来。
“脱了吧!”
静安居士说了句,“我那屋里头倒有几件旧袄子,回头送过去,让玄元道姑自个儿改一改。”
“我姑姑身子坏了,说不出,听不见,早些年便拿不动针线了。”赵重阳神色一黯。
静安居士注意着孩子,叹道“当初来时,她也是个伶俐的。”
赵重阳忽地眼珠子一转,往前爬了两步,双手合十,“师太,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便知是不亲之情,说它干嘛?”静安居士一脸好笑。
“我想请……云庶妃,”
赵重阳巴巴地看向云清宁,“替我姑姑瞧瞧病,云庶妃答应过好几时了。”
“这倒是个会得寸进尺的,那个地方,一般人可去不得,别瞎想了,”
静安居士摆了摆手,“话说回来,道姑也是个可怜人。”
赵重阳一脸失望,这会儿跪坐在地上,将头靠在云清宁的腿上。
“瞧着你们两个倒是亲热的很,也不知怎么认得的?”静安居士笑了一声。
“说不得就是缘分。”云清宁拉了拉赵重阳的耳垂,提起了丹养阁的那场火。
静安居士听得入神,却又不停地摇头。
赵重阳仰起小脸,瞧向云清宁。
静安居士无意中一抬头,瞧
234一朵白梅(2/2)
见这一幕,竟是心里一动。
“走吧”,静安居士要站起身,“到我屋里瞧瞧,若有能用得上的,给玄元道姑带过去。”
云清宁忙过去扶了,却觉得不妥,“多谢居士美意,不过若教人发现,连累您也私相授受,总是不好。”
“老身这辈子,私相授受之事,不知做过多少。”静安居士瞟了云清宁一眼。
赵重阳眼睛眨了眨,“居士是活真人。”
静安居士一脸好笑,“大胆,敢冒犯佛祖,老身怎么说,也该是活菩萨!”
云清宁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静安居士是位不拘流俗的,实在让人没法不亲近。
丹养阁一处角门外,赵重阳拉住云清宁的手,“我回头还能找云庶妃了?” 𝙈.🆅🄾𝙙𝙩𝕎.𝙡🅰
“……我说不得要走了。”
等找到自己母妃,云清宁肯定是要走的,走得远远的。
陪他们过来的,是位上了些岁数的太监,看着衣裳,品级还挺高,却不见架子,替两人背着包袱,一路也不吱声,直到这会儿,将包袱交给赵重阳,又亲上上去拍门。
没一会儿,门从里头开了,一个道士伸出头,看到太监,忙走了出来,点头哈腰。
“这孩子方才去了妙善哉,静安居士挺喜欢他,特意赏了些东西。”太监说了一句。
那道士陪笑听着,视线落到赵重阳抱着的包袱上,眼神一闪,便伸手要拿。
那太监却咳了一声,“告诉里头人,别眼皮子浅,静安居士赏的东西,谁不许乱碰!”
“晓得了!”道士赶紧收回了手。
云清宁想了想,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些碎银,“这孩子不懂事,玄元道姑又是个身子弱的,还请各位多多照应。”
道士却认出了云清宁,忙冲着她拱手,“云庶妃当日曾救过我们几个,您的话我记住了,那一老一少,咱们都照应着。”
“姑姑!”
赵重阳忽地大叫一声。
云清宁伸头看去,竟是玄元道姑从里
此时的玄元道姑身上单薄,也是抖抖索索的。
索性云清宁拿过那包袱,取出她特意为玄元道姑准备的袄子,便要过去,帮她穿上。
快要跨过门槛了,太监从后面,将云清宁拉住。
云清宁看了看太监,将袄子交给赵重阳。
赵重阳接过,便蹦到里面,将袄子给玄元道姑披上。
“我姑姑也有袄子穿了。”赵重阳这会儿开心极了。
云清宁看着一老一少,又越过他们,望向了里面。
母妃竟是在这里面,如果可以,她真想冲进去。
“云庶妃,咱们走吧?”太监催道。
云清宁回过了神,看了一眼玄元道姑,对太监道“我就在门口,给道姑把把脉。”
上回准备的药,因为被查到私相授受,也没能送进去,好在云清宁药箱里还有一些,方才她特意写了用法,让赵重阳一块带进去。
赵重阳立时扶着玄元道姑,往前走了两步。又用袖子擦了擦门槛,让玄元道姑坐到了上面。
云清宁蹲到地上,打算为玄元道姑诊脉,手刚碰上,却顿了顿,玄元道姑手臂冰凉,再仔细看,手上竟是生了冻疮,
这只粗糙干裂的手,看着教人心酸。
丹养阁的门缓缓上关,道士将手里的碎银子塞进袖子,将地上的包袱朝着赵重阳扔进去,“赶紧进去,今日便当我什么都没瞧见。”
便在这时,有东西从包袱里抖了出来。
玄元道姑从地上捡起来,赵重阳忙道“这是云庶妃帮我一块儿捡的呢!”
不知道为何,玄元道姑忽地抓开了小包袱。
“什么好东西?”道士好奇地上前问。
赵重阳也不明白,玄元道姑想做什么,只看着哗啦一下,银杏果竟掉了一地。
“掉了呀!”赵重阳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而此时,玄元道姑攥着手里的帕子,只定定地看着上面绣着的一朵……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