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绝子不受世俗眼光拘束,外人认为佛修不能做的事,只要他想,便通通无忌讳,他会将好色欺女者断根示众,也会将虐杀者大卸八块,在他看来,善可渡,恶需惩。
雪初晴静静地听着,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师父的过去,会是那样惹眼。
曲卿说得稍微累了,停下话语,抬头仰望着星空,心里莫名有些五味杂陈。
师尊教会了她生存的本事,清绝子却是无意间教会了她为人处事的方法。
回想着过往种种,她恍然明白了,若想救这世间,一味行善是苍白无力的,唯有恩威并施,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她也该狠下心了,这条路,注定是血与枯骨浇筑。
只是……她还是轻轻喟叹了一声。
这边两人心思千转,那边楚莫却是神神秘秘地将玉遥拉到了一个角落。
玉遥抱着手,“何事!”
楚莫扯了扯他衣袖,小声催促道,“你过来,过来。”
他自己左顾右望了一会,蹲在角落,示意玉遥也蹲下。
玉遥望了一眼堆满杂物的角落,难道楚莫觉得他满身雪服同这肮脏的旮旯角落相配?
“你到底要作何?”他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转身欲走。
楚莫死死扯住他,“事关你终身大事啊!”
玉遥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万般不情愿地顺着楚莫的力道蹲下,嗓音冰凉,“你最好是大事。”
楚莫嘿嘿一笑,拍了拍储物袋,手上便出现了一本封面别致的书,没有名字,但用颜料勾画了绚丽奇特的图案。
他郑重地将书塞到玉遥怀里,“这是我的爱情宝典,现在,就交给你了。”
玉遥面无表情地翻了翻,书页坚韧,想来制作的原料是不俗的,页上基本有两种字迹,一种规整顺条,另一种潦草狂舞,一看就是楚莫作的笔记,其认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他面不改色地略过那些暧昧话语,随意浏览一遍,冷笑道,“大敌当前,你就琢磨这些玩意?”
楚莫恼羞成怒,“什么叫这些玩意!”
末了,他反应过来,“我没有,这是......”先前追徐姑娘时候琢磨的。
话说一半,他又有些羞于说出口,轻咳两声,“你要还是不要!”
玉遥不屑,“我要来做什么?”
楚莫狐疑地瞧了他两眼,“你同曲卿不是情投意合么,这有助于你们更亲近。”
“我们的关系,可不是你们那些浅薄的爱情。”玉遥站起身,抖了抖雪白的宽袖,端回那副贵公子的姿态。
楚莫不服,也站起身直视他,“爱情就爱情,何来浅薄一说。”
“人的感情本就是变幻莫测的东西,只因人而异,关爱情什么事,凉薄之人,不论是亲情友情爱情,通通都是浅薄的。”
“情深之人,一见钟情,一眼便能找到灵魂共鸣的伴侣,甘愿为之付出一切,哪里又是浅薄呢。”
楚莫有理有据地说着,见玉遥沉默不语,却也没有得意的心思,眼中落寞黯然一闪而过。
玉遥瞥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半晌才将书塞进袖里乾坤,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楚莫神情忽然一变,什么落寞什么黯然全都消失,露出相当狡诈的神色。
他哼着小曲,也悠悠然地离开那个角落,与他谈人心,神仙也得让路,毕竟,神无情无心啊,又怎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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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东城。
东城就在剑锋山东边的山脚下,地势平缓,在五大世家的城池中,占地是最广的。
而因为靠近东边,东城四季如春,湿润温暖,灵植灵药生长得极好,有些不过十年的灵药,其药力堪比贫瘠地区的百年灵药。
也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林家迷神雾的绝学。
但是东城再往东,却还有一片地带,这片地带反而寸草不生,原因倒是和东城无关,只因为这片地带,是矿山。
矿山之下埋藏着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灵脉,这些灵脉吸纳了这片地带的所有灵气,这才造成了地面寸草不生的景象。
这些灵脉蕴含了无穷的灵气,到达一定浓度之后便会结成一块块晶石,这些晶石经过精心切割打磨后,就是市面上流行的交易货币,灵石。
当然灵石中的灵气也能为修士们吸收,因此,灵石也不只是货币,还是修士们的修炼资源。
但是灵脉并非是寻常人可随意开采的,最初修士们不懂,大肆挖掘,但发现灵脉蕴含的灵气过于庞大又过于驳杂,极其容易发生爆炸,能顷刻之间取人性命,危险至极。
放弃的人有许多,但为利益执着的人更多,利益当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有人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终于研究出了开采和切割的方法,他们便是如今那些矿商世家的前辈。
楚家在矿商世家中位列前茅,名下的矿山灵脉旺盛,算是大世家。
不过青云宗一行人的目的地并不是这两处,而是靠近海边的悬崖地带。
东陆东面和西面与海相接处皆无滩涂,东面只有耸高尖锐的悬崖石林,西面则是高不见底悬崖峭壁。
按道理说,两面地势危耸登陆困难,魔族人应当是难以攀越的,可偏偏两面海岸线极长,人手不足,导致空缺极大,反倒叫那些魔族人有可趁之机,他们已经在多处发现了魔族人踪迹。
若说南北两面是正面交锋,厮杀如火,那东西两面则是游击战,你追我赶。
“他们为何不像之前那般,弄出一个传送漩涡来?”楚莫不解。
悬在九洲城九天之上的大漩涡,当初可是叫人每每看见都震撼不已,不过南海风波平息后,那个漩涡倒是消失了。
慕容枫从入定中醒来,“或许,他们已经没有能力。”
曲卿微微颔首,慕容枫说得不错,那个漩涡是扭曲空间而来,乃神力所造。
他们身后站着的离朱神官已死,也许还有另外的神官,可终究忌讳着玉遥,暂时是不敢露面的。
楚莫:“那倒算是好事。”
“师兄们,到了!”门外年轻弟子清脆的声音传来,他们连忙出了厢房,走到了甲板处。
飞舟撞开云层,速度骤然缓慢下来,稳稳地落在一片空地上。
虽然目的是那片悬崖地带,但那里地势险要,没有落脚的地方,因而青云宗的落脚地便安排在了东城。
为首的弟子拿着一块令牌,带着他们畅通无阻地穿过了东城城门,几经周转,来到了一座院落前。
那弟子敲了敲门,一阵劲风吹过,远门啪地一声打开。
“季师兄!”楚莫看清院门正对屋内的身影,喊了一声。
季雁山端坐在一张堆满玉简的长案后边,眉头紧拧,看到他们才微微舒展。
他站起身来,首先看到了风姿卓越的曲卿两人,“曲师妹,玉道友。”
当时境况危险,如今曲卿却像是毫发无伤,他不由问道,“曲师妹,你是如何脱身的,现在可还有大碍?”
曲卿垂眸:“我为玉遥所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季雁山目光落在玉遥身上,回想起死境内那人恐怖的实力,能在这样的人手下救人,玉遥的实力也绝不会简单。
他还在思量着,蓦然听到曲卿开口,“那日也多谢季师兄舍身相救了。”
他轻轻一笑,眉眼温和,“哪里话,保护门下师妹,本就是我的职责。”虽然曲卿来历不俗,可现在到底只是青云宗的一个弟子,他不能不管不顾,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那人究竟是谁,只是看着曲卿没有告知的欲望,也就没有冒然发问。
曲卿听到他的话,怔了一下,倒也坦然接受了。
季雁山将过往的事情放到一边,看向慕容枫几人,“你们的伤想必也养好了,事不宜迟,赶紧前往边境吧。”
他抬手一摊,几个莹莹发光的六角状小物矢便出现在手中,“玉鼎真君已在边境各处布置了追踪魔气的法器,这法器是子母配套使用,母器名为六合令,我手中的便是子器,唤作天令,你们注入灵气催动,便可知晓方圆百里内的魔气踪迹。”
曲卿从他手中拿起一颗,天令不过铜币大小,然而其中的构造却极其精细,六角处镶嵌着尖锐的金片,中心是幽蓝色的晶石,打磨平整后刻上了繁复的阵纹。
她试着注入一丝灵气,天令没有任何反应。
季雁山见状,解释道,“唯有百里内有魔气存在,天令才会显露异状。”
楚莫恍然大悟,啧啧感叹,“玉鼎真君不愧是被称为东陆第一的炼器师,什么样的玩意都能做出来,改日定要叫天乐带我好生请教一番。”
第五沧泽小声嘀咕,“我看你就是想要法器吧。”
楚莫碰了碰他肩膀,“欸,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别说出来。”
季雁山被吸引了注意力,看过去,“沧泽道友此次前来帮忙,我等不甚感激。”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为何这位散修能和几个师弟走得那么近。
“我..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你不必特地感谢。”第五沧泽不自在地撇过脸。
季雁山笑笑,“那就祝你们一帆风顺了,切记,以保全性命为上。”
就这样,几人呆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又匆匆忙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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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雾蓝的天色映照下来,为大地铺上了一层神秘压抑的色彩,高耸的尖石伫立在冰冷的海水中,被冲刷得光滑发亮,根根如针,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一处陷阱,等待着贪婪的猎物。
十几个强悍的魔族人从水中探起,眼神阴鸷地扫了一圈,其中一人摆摆手,众魔族人变腾空而起,在光滑的石壁上攀爬而过,动作稳健自如,宛若猿猴过林。
“这东面也不过如此。”一魔族人轻而易举地顺着石壁登顶,俯视着底下翻涌的海水。
“就是,什么险要地带,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石林罢了。”
魔族人接二连三地登上尖石顶上,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兄弟们,那边就是灵脉所在,上!”
他们齐齐纵身跃起,刹那间遮天蔽日,仿佛一张大网笼罩而来 。
然而一把身冷如霜的剑破空而来,瞬间将这张网击破,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柔和温润的春风便拂面而来,与之随来的,是穿透血肉筋骨的细密灵力。
只一息间,他们便化作滩滩血迹,从空中洒下,被奔涌不息的海水卷走,再无痕迹。
那把霜剑在空中旋转几周,骤然飞回,落入了一位俊秀的少年手中,他的脚下,还踩着另一把相似的剑。
慕容枫面无表情地擦掉轻风剑上的血迹,收剑入鞘。
楚莫踩着飞剑姗姗来迟,看他那模样,连连摇头,“慕容枫,还真是疯了。”
“你不管管?”
他看向另一边的曲卿。
她站在冰冷的尖石上,晨雾打湿了尖石,滑腻无比,她却站得轻巧自在,毫不费劲。
曲卿抬手捏了个法诀,将周身的雾水驱散,“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并未感受到慕容枫为心魔所困,如今他的举动,不过是因为三番两次栽在魔族人手里,很是不痛快罢了。
外加曲含辛生死难定,他怎能不迁怒于魔族。
只是,人族与魔族之间不可化解的仇怨倒让曲卿颇为头疼。
她最后看了一眼慕容枫,周身气息一弱,恍然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楚莫看她离去,又看慕容枫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无奈耸耸肩,任劳任怨地跟上慕容枫。
虽然曲卿说他没事,但看他反常的样子,总觉得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曲卿运转着太极万物,浑身血肉都仿佛融入了天地。
太极万物的功法是她从人间回来后顿悟所创,当时她修为尽废,金丹也碎裂得不成样子,后遭天道驱逐人间时被天雷淬体,全身经脉和穴关全开,想要重拾修为时,便发现了身体能与天地共鸣,遂创下了这一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