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医谷外风云变幻,谷内却还尚存两分宁静。
“谢谢。”第五沧泽沉默许久才缓缓出声,曲卿也放下了压在他肩膀上的手。
楚莫松了一口气,眼中幽蓝色褪去,又恢复原本的黑棕色。
他伸手拍了拍第五沧泽的臂膀,“你先养伤,后面的事情,等我们出了天医谷才能决定。”
第五沧泽沉默地回了房,即使他将楚莫的话听了进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平静下来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他们才从天医谷里出来。
“曲卿师妹,你手里好东西不少嘛。”楚莫垂涎地看着曲卿,刚刚温谷主收取报酬说要千年雪莲花,他们还想着去哪里找,没想到曲卿手里就有
曲卿轻笑,“一点点家底。”的确只有一点点,她前世收集了不少灵药种在灵空镜内,但这种千年的珍品,却也是寥寥无几。
楚莫羡慕地摇了摇头,他觉得他应该是最穷的人了,哦,不对,应该是一无所有的第五沧泽,他心里暗戳戳地想着。
“大金!”第五沧泽惊喜地喊出声。
众人抬头,只见大雀在天空中盘旋着,似乎也很欢乐,大金?这个名字还真是直接了当。
大金落在他们前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第五沧泽,第五沧泽总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是你的灵宠?”楚莫好奇问道。
第五沧泽摇头,“不是,是在山中一起玩的伙伴。”
“哟,醒了?”许久不见的玉遥不知从哪冒出,换了一身雪白的狐裘,神色恹恹。
第五沧泽露出防备的神色,被楚莫安抚下来。
“放心,这个家伙也是我们的同伴,你唤他名字即可,玉遥。”
玉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面无波澜的曲卿,视线划过第五沧泽落在大雀身上,“小金过来让我摸摸。”
大雀似乎已经和玉遥很熟悉,当即伸头过来蹭了蹭。
第五沧泽黑了脸,“这是大金,我的伙伴。”
玉遥挑眉,“这也是我的伙伴,我可是陪了他整整一年。”
他们这才知道,玉遥离谷的日子里一直带着大金。
“什么大金,它这么可爱,叫小金才对。”玉遥伸手摸了摸大金的鸟喙,“你说是吧,小金。”
“大金!过来!我可陪了你十几年!”第五沧泽生气地说道。
大金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眼里露出迷茫的神色。
其余人捂脸深深叹息。
最终,等到日落时分,他们才得以爬上大金的后背,离开这片山谷。
“我们要去往何方?”
“迁山郡,唐家。”
“去那破地作甚?”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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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正元五十五年,天基石与仙谕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传闻天基石可开启通往中心大陆的道路,而中心大陆之中天地灵气浓如云雾,里面还封印着神明的力量,得者将掌控六界,如此巨大的诱惑,吸引着无数修士疯狂,他们畅想着得到这股力量,一步成神。
修仙界势力纷争,天基石于东陆现世,北陆魔族大侵东陆,而南陆散修也趁机进入东陆,他们于东陆中心九洲城四散各方,然而东陆内部势力牵扯如丝麻缠乱,未能一心对敌,唯有青云宗与紫天宫弟子担起大任,追寻魔族踪迹,而炼器阁与炼丹阁束手旁观,闭阁不出,躲离纠纷。
曲卿一行人自从进入边境山群寻找天守谷之后便再无踪迹,修仙界没了天基石的消息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暗地里的纷争却从未间断。
直到唐家以仙谕为饵,大摆宴席宴请各宗各派,纷争再次被摆到明面上。
迁山郡靠近南海,气温多湿热,虽不及平溪城与临风城占地大,但是唐家人重消遣享受,连带着迁山郡整块地方都透露着一股奢靡之风。
轻巧阁楼红绸叠嶂,屋檐牌匾雕龙画凤,美人倚栏嬉闹,街上来往之客都禁不住抬头观望。唐家背后站着驭兽宗,唐家弟子也大多习得驭兽之术,因此街上来往巡逻的唐家弟子身旁皆带着自己的灵宠,或气宇轩昂,或轻灵高傲,或皮毛可爱,人与兽的相处,灵动十足。
倚红楼一间厢房中,灯笼高吊,红纱垂地,靡香弥漫。
楚莫挑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情况。
“听闻迁山郡的灵马速度极快,比起御剑也不遑多让,也不知能不能买得两匹。”楚莫若有所思。
玉遥半躺在贵妃榻上,闻言手指敲了敲手中的琉璃杯,“有了小金,还需要那灵马?”
“我说了!是大金!”第五沧泽沉声道,玉遥嗤笑一声,惹得他怒目相向。
慕容枫摇摇头,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雪初晴,试探地问道,“你,一个出家人,来这烟柳之地,会不会有什么不合适?”
雪初晴睁眼,面如冰雪,“小僧六根清净,百无禁忌。”慕容枫表示佩服。
门外传来女子与男子调笑的污言秽语,暧昧得让人脸红,曲含辛听得面红耳赤,端起桌上的杯子就想一口闷。
曲卿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不可。”
曲含辛愣了一下,“为何?”
“此等烟柳之地,酒茶中多含催情之物。”
“砰!”曲含辛一把将杯子丢回桌上,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烫,眼睛瞥了一眼独饮酒醉的玉遥,“他没事吧。”
曲卿摇摇头,“他与你不同。”玉遥实力深不可测,但曲含辛还只是一个筑基小修,哪里比得。
曲含辛呐呐地张了张嘴,又不甘地闭上了,曲卿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不是不能领会,说到底,只是她还不够强。
楚莫倚在窗边,给他们说着下面的情况,“到现在,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连曲家,也来了人。”
曲卿微微睁眼,“曲家来了谁?”
“洛天师弟和风逸师弟。”
曲洛天和曲风逸都是单灵根,在曲家也颇受重用,这次曲家派他们来也无可厚非,只是唐家主在曲家落败,竟然还有脸递出请柬,也是厚颜无耻了。
“各大世家倒是派出了好些核心子弟和客卿,宗派也有分量不轻的长老来了。”
“我们宗门,还真是只有季师兄带了几位弟子前来。”
楚莫摩挲着下巴,思量着什么。
玉遥从贵妃榻上下来,随手一掷,酒杯稳稳地落在了桌上,“走吧,我们也该出场了。”
唐家这次宴会可是比九洲城那次的要盛大好几倍,毕竟九洲城设宴意在通天阁,而唐家这一次,主场就是宴会。
唐家主事眉开眼笑地站在府邸门口,将一个个身份尊贵的客人迎入院中,而院中寒暄之音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林少主,许久不见,修为又精进了,想那楚莫是必定打不过你了。”有修士恭维着。
林云冷着脸,一把推开他,“本少主的事情也是你能议论的?滚开,别挡路!”
“欸,你!”
“哎哟,季兄,你这几年是哪里去了,一面也见不着。”
“门中有些事情,脱不开身,见谅见谅,过两天一起喝一杯。”
“好好好,哈哈。”
......
一名天青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踱步而进,容貌诡丽,貌若好女,但一身可怕的气势却让人生不出觊觎的心思,身后还有一名带着斗笠和面巾的灰衣护卫,气势同样可怕,手中还拿了一把剑。
“那是什么人?”
“他身后那人手中的剑,剑鞘透如薄雾,隐约能看见里面莹白的剑身,犹如隔云见月,剑名云月。”
“虽然名字雅致好听,然而却是一把杀伐之剑,因为它的主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月下楼,月衣客。”
“他如此恭敬地对待前面那人,想必,那人就是月下楼楼主,云上涧。”
“这这这,他也对这..生出了心思?”
“有何奇怪,有能力的人,哪个不想争一争。”
“唉。”
随后又有人陆续入府,有名有脸地人几乎已经全部到场,却见门外又有两拨人走了进来。
一拨人全部披着黑斗篷,另一拨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气质出尘矜贵,玉冠白面,风姿卓越的男子和一位身影单薄蒙着面纱的女子,身后还跟了四个侍卫和一位侍女,似乎来头不小,然而却很是面生。
等他们坐下,高堂之上的唐家人也悉数下坐。
唐家家主唐盛,还有好些旁支的长辈,后辈们除了唐志轩坐着,其他人都站着没有入桌,唐心语姐妹就站在唐志轩身后。
唐盛端起一杯酒,哈哈一笑,“感谢诸位不远千里前来,唐某先敬各位一杯。”
底下的人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某也不多说废话,这次设宴,就是为了同诸位商量一下如今修仙界的大事。”
“青云宗向来为五宗之首,本该负责掌管天下大事,但此次也别怪唐某僭越,各宗各派如今均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唐某等不住,便做主将各位聚在一起,商量商量。”
唐盛朝季雁山端起一杯酒,面带歉意,眼底却晦暗不明。
季雁山温和一笑,端酒站起身,“唐家主说笑了,青云宗与其他宗派都不过是镇守一方,何谈掌管天下。”
“哼!你们青云宗倒是坐得住。”
“怎么坐不住,那天基石可就在人家手里。”
“怎么,青云宗就派你个小年轻来,是看不上在场的各位吗?”
季雁山站着,面对这些人的咄咄相逼丝毫不慌,眉眼一如既往的温和,端的还是那一派君子之风。
他笑着:“晚辈师从长瑟真君,在宗门,也算是这一辈的大弟子,断然没有轻视各位的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打算拿那天基石作何?”出声的是溪原城城主,虽然溪原城比不上五大世家所在的城池,但也不是末流,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季雁山不卑不亢,“想必各位也都知道,天基石所封印的,很有可能是那位魔神,我等定然想尽办法毁掉。”
“哼,虚伪,我看,就是你们青云宗想独吞,编出来糊弄我们,你真当我们是傻子?”
魔神一事久远,只有根基久远的青云宗和慕容家有所传承,如今说出来,各门各派的确难以相信。
“不论如何,那天基石都不能落在魔族手中,不是吗?”这次说话的是一位女子,眉眼凌厉,带了几分英气。
她就是紫天宫的芳华真君,修的是无情剑道。
“各门各派,整日想着内斗,那魔族在东陆横行肆虐,难道这东陆只是青云宗和紫天宫的天下吗?”芳华真君怒道。
“芳华真君说笑了,那这不是有你们管了,我们不好插手嘛!”
“就是就是!我们今天可不是说这个事。”
芳华真君胸口起伏得厉害,分明是气的不轻,季雁山冲她摇摇头。
他朗声道,“诸位皆知,天基石并不在青云宗内,倒也不必如此相逼。”
“可带走天基石的,却是你青云宗弟子,曲家后人!”唐盛沉沉说道,又给众人上了一把火,炙热的眼神落在季雁山,曲洛天,曲风逸三人身上。
曲洛天和曲风逸对视一眼,被突然殃及,他们皆是握紧了拳。
季雁山安抚了他们一眼,抬眼望向众人时,却是眸色冰冷,“实不相瞒,那几位青云宗弟子,魂灯已灭,天基石也不知下落。”
一语惊四座,在场的人又惊又怀疑。
“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见到他们最后的人是天痕和隐星吧,你们说说什么情况。”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了宴席中的两人,一人面容刚毅,另一人则阴柔无比。
“我们只知道他们进了边境山群。”天痕沉默开口,败在几位小辈的手下,此事被一提再提,他心中也是恼怒,隐星坐在他身边,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们也在!化身为侍卫的楚莫不禁看向前面和曲卿并坐的玉遥,这两人分明见过玉遥,今日玉遥如此高调,为何那两人似乎并不认识玉遥。
没错,最后入府的两拨人中,一男一女带着护卫侍女的那拨人,正是曲卿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