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最后夙修还是同意了玄潋的提议。

或许他也看穿了玄潋一直以来的心思。

玄潋成仙的时间比他要早上五千年，与他交好却只是万年之前，其中的心思，夙修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厌倦了困于仙界的日子，大抵也想像他一样，游历鸿蒙万界吧。

只是尊上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夙修有时候有心想替玄潋说些什么，也没敢说。

不过最近了尊上就像死人活过来了一样，夙修隐约觉得带玄潋下凡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你可不要给我惹事，若尊上生气，我也阻拦不了。”夙修叮嘱道，玉遥的实力，现在的六界，还真没人能抵挡。

玄潋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我与三万年前的事情均无瓜葛，我的品性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慢慢看向远处，“我只是......寂寞了。”

玄潋回想成仙之前的日子，还觉得有些恍然，两万多年啊，他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就这样在仙界呆了两万多年。

夙修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走吧。”

“我觉得很快就会改变的。”夙修如是安慰，他想起了曲卿，那个让尊上活过来的女子，她的疏离的外表下，似乎有包容一切的温柔，还有焕发生机的力量，他觉得，她也能够让一切活过来。

玄潋低声喃喃，“已经开始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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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玄潋的事情，玉遥并不是很在意，随口便同意了。

多一个人干活，何乐而不为。

他瞟了一眼台上，转而对还在思索的曲卿说道，“水瑾瑾与顾若怜的比试，不看？”

顾若怜毕竟也是曲卿选中的人之一，她还是要多了解，于是曲卿便将散仙的事情先放在了一边。

水瑾瑾是七阶妖族，实力与元婴期的顾若怜自然是不相上下，只是鲛妖神秘，对于顾若怜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挑战。

不过擅长丹青术法的顾若怜，对于水瑾瑾来说，同样是神秘的。

丹青术法是青云宗最高绝学，光是时间的沉淀，就足以让它变得神秘难测。

“比试，开始！”

随着负责主持的花妖一声令下，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凌厉。

顾若怜乌瞳如墨，手执山染笔，身影翩然而动，几道墨色的水刃便朝水瑾瑾掠去。

水瑾瑾脚不沾地，一双白玉般的足于空中微微一点，身体便宛如鱼儿在水中游动般划过，轻而易举地躲过顾若怜的攻击。

顾若怜墨眸微眯，手中山染笔转动，优美地勾勒出道道富含诗韵的弧度。

一时间，花台上，点点墨滴落下，绽放出一朵朵墨花，与五彩斑斓的花朵相争，却丝毫不输。

淡逸劲爽的水墨里，极致的杀意昭然显露。

这股杀意，水瑾瑾感受到了，她却轻轻勾起了嘴角。

只见她慢慢抬起手，手背上浮出片片冰蓝的鳞片，伴随着鳞片浮现，场上浪潮从四周翻起，卷卷袭来。

两股力量不停碰撞，撕扯，纠缠，如同两只猛兽在殊死相搏，不分高下。

“鲛妖，果然不愧是海中霸主。”慕容枫看着自如操控海水，势不可挡的水瑾瑾，不禁感叹了一声。

人类的水灵根要想达到水瑾瑾这样与水仿佛融为一体的状态，以元婴期的境界，根本不可能。

人族形态最能容纳灵气，可妖族，却能轻易极致掌控某种灵物，大自然向来是公平的。

水瑾瑾的表现让人惊讶，顾若怜的表现却让雪初晴感到疑惑。

他和顾若怜只交手过一次，但并不是只见过顾若怜出手一次。

不论是南海时对抗红鸢，还是流云学院时与他相对，顾若怜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远非现在这般平平无奇。

作为对手，他其实更能感受顾若怜的深不可测。

雪初晴清冷的眸子微微合了合，目光始终锁定在顾若怜身上。

两人较量不相上下，水瑾瑾微微蹙眉，心中的傲慢轻视在一招招对决中消弭。

这个人明明没有让她感受到多大的威胁，可却始终不能将他摧倒。

水瑾瑾身形微微晃动，湛蓝如海的发丝便如波浪般翻涌，当真一举一动迁人心神。

她微微张口，没有说话，吟唱却从喉间发出，空灵的感觉涤荡在众人灵魂深处。

鲛人的吟唱带了无形的力量，魅惑着众人露出虔诚的神情。

此刻，水瑾瑾仿佛大海深处降临的天神，而他们则是虔诚的信徒，一点点，一点点，沉溺于吟唱中，将灵魂出卖。

水瑾瑾歌声的力量强悍，曲卿扫了一眼，在场大部分人或妖的心神都动荡了。

水瑾瑾嘴角扬起，微笑着看着顾若怜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慢慢向她靠近。

她闭上眼，继续吟唱着。

只是，她倏然睁开眼，对上了顾若怜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水瑾瑾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如墨一般的瞳孔，折射出冰冷的光芒，那是一种好似万物皆无的虚冷。

她还未来得及惊讶，声音已经抑制在了喉咙间。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滴答滴答...滴答......

天空下起了雨，却是黑色的。

天地失了颜色，万物失了声，众人恍然进入了水墨画里，万籁俱寂，只剩下那一抹身影轻动。

翠绿的山染笔是画里唯一的颜色，然而它的笔下，是极致的浓墨。

水瑾瑾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墨色的丝线将她缠绕，淹没在无声的世界里。

“顾若怜胜！”

突兀的一声响起，虚无的画中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壁垒被打破，众人回过神来，墨色也迅速隐去。

场上繁花生机勃勃，娇艳欲滴，仿佛方才的黑白世界只是一场梦。

水瑾瑾跌落在地，瞳孔失焦。

顾若怜淡淡瞥了她一眼，秉持着青云宗的礼节，稍稍抬手作揖，随后便执着山染笔扬长而去。

而刚才喊停的龙心视线在顾若怜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看向水瑾瑾。

同样是七阶大妖，金祥败在了苏慕凉手里，水瑾瑾败在了顾若怜手上，这对妖族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人族来的人她都一一调查过，这两个人的确是被她注意到的人，但现在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龙心鎏金的眸子暗了暗。

不管妖族是什么态度，人族的确与有荣焉，为顾若怜高兴。

顾若怜带着一众目光回来，站在季雁山身边，面无表情，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季雁山摇摇头：“你啊。”

楚莫调侃，“顾师兄，你这厢是彻底得罪那位鲛人少主了。”

他看着台上狼狈下场的水瑾瑾，“她看起来比千梦之还不好对付。”

顾若怜：“呵。”

“少拿本小姐跟那个女人相比较！”

骄蛮的声音从他们背后阴恻恻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楚莫正在说她坏话，此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千姑娘，一路上没见着你，你是怎么来的？”

千梦之身为珍宝阁的人，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正是护送珍宝阁至上宝物回灵草，但一路上，楚莫从没在飞舟上见着千梦之。

千梦之扬了扬脑袋，眼神轻蔑，“本小姐才不与你们挤在那艘破船上呢。”

此话一出，一旁驭兽宗的弟子脸色都有些扭曲，天知道那艘飞舟，是他们花了许多精血打造的灵舟，不仅可容纳几百人，还舒适平稳，称得上一等一的灵舟，现在到了千梦之口里，就是一艘破船，他们怎么能绷住。

楚莫眉头跳了跳，立马岔开话题，“听你刚才的话，你和那位鲛人少主认识？”

千梦之瘪瘪嘴，“我才不认识那女人，只不过前段时间起了些冲突。”

千梦之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先到达西陆，他们珍宝阁一向喜欢探索珍奇宝物，到达西陆海边时曾遇见一秘境，于是在秘境里探索了一番，正好遇上了水瑾瑾一行人。

秘境里有一颗蚌妖凝聚的血红珍珠，蕴含了精纯的灵力，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两方相争，千梦之败在了人手上。

季雁山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千梦之不喜欢宣扬自己失败的事情，她瞧了顾若怜两眼，冷哼一声离开了。

楚莫眼睛发亮，八卦地看着顾若怜。

顾若怜凉凉看了他一眼，楚莫登时心头发怵，若无其事地走开。

接下来花台之上仍有多场比试，不同妖族之间的对决精彩绝伦，也有几位人族子弟上场试探了高下，有输有赢，并不能引起几位观战大妖的注意，他们的心思仍旧留在顾若怜身上。

一日的比试结束后，花台瞬间从比试台变成了舞台。

风情万种的女妖扭动着腰肢，火辣大胆地舞动着身躯，眼神划过，魅惑留情。

狂欢的气氛下，楚莫喊着要喝酒，但他们并不喜欢妖族过于浓烈或过于浓蜜的酒，于是央求着玉遥贡献他的珍藏。

男人对于酒的抵抗力十分浅薄，一众男弟子闻着酒香，一个个沦陷在醉意里。

曲卿对酒也仅限于需要的时候喝上一喝，此时也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

她忽然感受到一束目光，侧眸看去，披着雪白虎裘，发尖微白的女妖伫立在不远处，湛蓝的瞳孔竖起，目光深沉复杂。

白虎妖族，山君雪。

山君雪目光原本并不聚焦在她身上，但被她一瞥，瞳孔便转过来，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一个毫无波澜，一个冰冷凌厉，谁都没有让开。

这像是一场无硝烟的对峙。

“哎呀，不好意思，呵呵。”

几个喝得伶仃大醉的妖族经过，不小心撞到了山君雪。

山君雪紧皱眉头，眼里怒气一闪而过，“滚！”

来自大妖的震慑让几个妖族瞬间清醒，夹着尾巴就溜了。

等山君雪再看去时，曲卿已经收回了目光。

身着淡青色衣袍的人坐在石头上，姿态从容，黑幕之下，宛如明月。

人族的美丽与妖族是不同的，白皙纤弱，如清风如美玉。

可明明那么有力量。

山君雪睫毛动了动，收回目光离开。

万花节时长不短，足有半个月，等到比试最后两轮，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第五沧泽与顾若怜成为了对手。

曲卿扫了一眼场上的人，六进三，顾若怜的目的显然与第五沧泽是一样的，要的是那空间石。

玉遥勾唇，“他的丹青术法看来已有所成。”

丹青术法早在三万年前就已经彰显光芒，以凡人之躯开辟天地的能耐，很多人都对此感兴趣，玉遥也不例外。

虽然史上并没有凡人依靠丹青术法创造天地成功的例子，但天资出众者也曾隐隐摸到其边缘。

那便是依靠空间石，作为画中世界的基础，以此延申。

顾若怜，恐怕此行正是为了寻空间石而来。

凭借青云宗的实力，东陆定然已经摸透，所以才把注意力放到西陆上。

曲卿看了看第五沧泽，他对上顾若怜，没有胜算。

她这些天也看过第五沧泽的比试，鱼空兽所言不假，它能帮第五沧泽的有限，因为它并不敢现身，光凭第五沧泽刚刚结婴的实力，走到这里已经相当不易。

“去吧。”

曲卿对第五沧泽说道，虽然没有胜算，但不亲身经历一番，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不足究竟在何处。

他总要成长。

第五沧泽怔愣了片刻，便迈着坚定的步伐上了花台。

虽然是两个人族相争，但妖族的脸色并不好。

他们两个不论谁输谁赢，都注定要拿走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远处观台上，一白虎妖瞪了眼负责排序的妖族，“不将他们分开？”

那妖族抹了抹汗，没回话只央央看向最前方的龙心。

白虎妖瞬间明白，这是龙心吩咐的。

“你为何这样做？”

龙心看着底下花台，“为什么不这样做？”

“你以为，就凭你们安插的人，能够拦住他们？”一旁的螭煊冷冷出声。

万花节的比试，为的是试探各族实力，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娱乐，奖励再珍贵，却早已定下去向，他们四大妖族的王子公主自然不会屈尊去参与。

可如今人族横空出世，却是让一切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