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人间？”

得知要去人间的消息，楚莫有些兴奋，“真是太好了，真希望这次能看一看人间的胜景。”

人间与永远流光溢彩的神界仙界不同，与气候稳固的修仙界也不同，与暗无天日的冥界鬼界更是迥异，人间一年四季，春去秋来，酿造了太多不一样的风景与人情。

曲卿没有打压他的兴奋，慕容枫和雪初晴脸上虽然不显，但眼底也是隐隐的期待之感，他们虽然也活了二三十年，但常年困于修炼之中，一闭目便是不知几年几月，度日如流水，真正生活在世界中的日子不过寥寥几年，比起人间同岁数却已而立之年的凡人，他们却还算是少年，偶尔见见外界，于心境成长也是有益。

一行人乘着扁舟，在惊雷中穿行，前往人间。

第五沧泽：“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楚莫好奇，“什么？”

“此前你是慕容枫的师兄。”第五沧泽视线流转，“但拜师时，是慕容枫先入的门，你们现在要如何称呼？”

慕容枫：“依修为和入门，我自然都是师兄。”

楚莫不同意，“如果按照拜师之礼来定，我可是最先拿到了念生石，怎么也算得上是比你先入门。”

雪初晴不在意这些虚名，默默坐在一旁静心冥想。

慕容枫本就不是多善言辞的人，他一句话楚莫能顶十句，根本吵不过，最后冷笑道，“行，年纪最大的当师兄。”

楚莫折扇狂扇，“攻击年龄，你很幼稚。”

慕容枫：“呵。”

争得了大师兄的威名，楚莫心情愉悦，朝曲卿问道，“师尊，我们去人间是为什么来着？”

曲卿从入定中醒来，“鬼王鸠沭率众鬼进入人间，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人间有天道镇压，他们怎么敢逃到那里去？”楚莫疑惑。

曲卿没有回答，天道沉睡的事情实在不好说。

楚莫见状，折扇半遮脸，一双风流的眸子闪烁，不知在思索什么。

曲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三人之中，道心最稳固当是慕容枫，楚莫虽聪慧，但为过往束缚太多，有些习惯一时难以改变，前路迷茫，至于雪初晴，他一切只等水到渠成。

她闭上眼，并未继续修炼，而是思量着事情。

突然多了三个徒弟，她也不是什么也不需要负责的。

慕容枫：“长瑟长老似乎也在人间，迟迟未归，也不知人间如今是何境况。”

“长瑟长老那般靠谱，说不定已经打下一片天下了，我们此去，就不需要像上次那样被人追着打了。”楚莫幻想着。

慕容枫无语：“长瑟长老是去镇压妖魔鬼怪，又不是去干扰人间纷争。”

玉遥微微睁眼，“长瑟？俗名苏秋？是个人物。”

慕容枫一愣，“长瑟长老虽是掌门人的大弟子，可常年呆在宗门内，倒是鲜少有人会如此评价长瑟长老。”

世人谈论青云宗掌门人的弟子，最先想起的定然是慧远，随后是昙花一现留下无限遗憾的长生，惊云也多有提及，但唯独长瑟，似乎总是无法让人对他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说起修为，身为杂修的他不能像其他三位师弟一样做到令人惊艳，说到事迹，他常年呆在青云宗，不起波浪，泯然于众人，实在让人投不去关注的目光。

锋芒完全被三位师弟掩盖。

就连季雁山声名鹊起时，他这个师尊也极少会被提及。

玉遥这评价，倒是叫他们惊讶。

楚莫将折扇送到他手中，虚心请教，“玉兄为何有此评价？”

玉遥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能让世人忽视他，便是他最大的本事。”

第五沧泽疑惑：“这算什么本事？”

雪初晴微微思索：“藏芒不露，谦为君子。”

楚莫摸了摸下巴，他在落水峰呆的时间最长，却也察觉不到长瑟的异处，每每只觉得此人深居简出，待人温和，是青云宗一贯的做派，并无特殊之处。

但身为掌门人的大弟子，他怎么可能一点特殊都没有？

细思极恐，楚莫不禁开始细想过往中的细节。

慕容枫早早去了剑阁，青云宗每峰之间相隔甚远，交往并不密切，所以他对长瑟的记忆很是模糊，只记得某些大场合中，他会身为长老控制一下场面。

第五沧泽眼巴巴地等着介绍。

玉遥优雅地晃着折扇，微风吹起鬓间垂落的乌发，似乎也吹起了眼眸里的春波，潋滟勾人。

“身为青云宗弟子，难道你们就没有听说过一人七师的故事吗？”

楚莫点点头，“听过啊，不过长老们从不细说。”

末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长瑟长老？”

玉遥：“苏秋原本是朝天宗的一名弟子，依着他单水灵根的天赋，驭兽宗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朝天宗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派，留不得他，他便拜入了驭兽宗掌门人座下，后在驭兽宗呆了不过两年，又去了炼器阁，拜了两位长老真君为师，呆了近乎八年。”

“之后，又分别在天医谷，炼丹阁呆了五年，最后才拜入青云宗掌门人座下，称号为长瑟，一入不出。”

楚莫震惊：“那个时候，长瑟长老便已经是化神期了吗？”

修仙界中，化神期是一个分水岭，大部分踏入化神期的修士会由师长为其定下道号，彰显其不同的身份，以及追逐成仙得道的决心。

玉遥：“他年二十出朝天宗，二十年后入青云，再过二十年，便已经化神。”

慕容枫看了一眼曲卿，“这岂非...”比当初的灵玉还要妖孽？

后半段慕容枫没说出来，毕竟妄议师尊不合礼数。

楚莫已经无法想象，修仙界孩童一般七八岁开始正式修行，而且像长瑟灵玉这样的山野孤儿，修炼会更晚一些，也就是说区区六十年不到，长瑟已经化神，这是何等天赋。

他疑惑出声，“可如今的长瑟长老，似乎还是化神修为。”

明明六十不到就化神，天赋似乎比灵玉还要厉害，为何八百年过去反而丝毫未涨，灵玉可是五百年就到达了飞升期圆满。

玉遥扫了一眼他们，“修道天赋不过其一，个中辛秘，自己去问。”

楚莫转头看慕容枫，“你觉得直接问长瑟长老好还是从季师兄那里问，或者说安师姐，我记得安师姐对你颇为欣赏，你探探口风？”

慕容枫白了他一眼，“人各有私，君子莫问。”

楚莫啧啧了两声，他才不信慕容枫一点也不好奇。

玉遥故事讲完，将折扇丢还给楚莫，伸了个懒腰站起，迎风而立，脊骨挺直，乌发如瀑布般飞洒。

几人这才发现，周围一切都已经变了。

薄云似纱，被风吹得飘摇，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天空。

玉遥垂眸望着底下朦胧的景色，心头却是有复杂的情绪蔓延，眼眸透出异常的冷漠。

他忽视了楚莫和第五沧泽吵闹的惊叹，半蹲到打坐的曲卿面前，“我去见一个人。”

曲卿睁开眼，眼中清明澄澈，她起初有些疑惑，不过看到玉遥奇怪的脸色，回想起他曾在人间呆了三万年，或许有些东西需要了结。

“去吧，不论如何，我在。”曲卿注目。

玉遥垂下头，让她看不清脸色，沉默了片刻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楚莫冒头，“他怎么怪怪的。”

曲卿摇摇头，“等他回来，估计就能知道了。”

楚莫眼珠子转了转，“师尊，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啊？”

“等到合适的机会，你们都会知道的。”曲卿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试探。

她站起身，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挺直漆黑的睫羽垂下，视线几经变换，盯准了一块空地，将扁舟停了下去。

“这里好荒凉啊。”楚莫抬手挡在额头上方，眺望着远方，这和他想象不一样。

第五沧泽脸色有些不好，“好浓重的血腥味。”

慕容枫：“因为，这里是战场。”

楚莫：“战场？”

慕容枫：“看，这里脚印斑驳，到处是血迹残布，还有利器的残骸，分明是战场。”

“这里是南阳国边境，自然也是战场。”

曲卿肯定了慕容枫的猜测，随后顾望一周，找到生机最盛的一方，“走吧。”

几人快步跟上。

神格气息消失了，最后的踪迹便是这里。

曲卿一路观察着周围的境况，但除了满眼荒漠，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在目光触及到一座高大灰黑的城墙时，曲卿停下了脚步。

城墙上士兵威严站立，城墙下的大门微开，只有寥寥几个百姓入城。

曲卿几人自然不可能大大咧咧从门口进，捏了传送符直接进入了城内。

城内的气氛与城外的荒凉相反，虽然士兵重重，但百姓却生活得有滋有味。

人间的城池不比修仙界华丽洁净，但到处都充满着烟火气，让人莫名觉得温暖。

带上斗笠从街道角落走出，曲卿打量四周，”先找个落脚地吧。“

她不打算住客栈，毕竟人多眼杂，这里可不是淮阴城那样人人自危的地方，他们的特殊很容易引起注意。

曲卿拿着玉遥给的银子和从几个卖菜的婆子那里打听了一下，找到了一座可以租下的空院子。

卖菜的婆子掂量着手中银子的分量，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很快就找来了一个年轻力壮的中年男人，他接下银子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姑娘，空院子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我马上叫人收拾收拾。“

说罢，他急匆匆地就要去找人。

曲卿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用，我们自己收拾就好，多谢了。”

中年男人愣了愣，好像是怕她误会，解释道，“不收钱的。”

曲卿再次拒绝，“没事，不用。”

中年男人见她态度坚定，又瞧见她身后四个小伙子，便也没再说什么，将他们带到了院子前交付了钥匙后便离开了。

他边走边捏着肩膀嘀咕，“小姑娘那么瘦弱，手劲怎么那么大。”

他好歹也是天天干农活的莽夫，什么都不优秀，但一身力气却是没话说的，那小姑娘轻飘飘一按，他居然就动不了了。

“怪了...”他喃喃着，却是也没多想什么，捧着银子乐颠颠回家了。

曲卿进了院子，这座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一间还是厨房，房前的空地倒是宽阔，有一块土地松软，想来是特意留出来种植的。

曲卿掷出几颗灵石，编织了一个幻阵，慕容枫便勤快地操纵着风系小法术打扫。

三两下便将院子吹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

曲卿正想说些什么，院子里却是凭空出现了两人。

慕容枫轻风剑已经出鞘，看见来人后才惊讶一声，“云楼主。”

来人正是云上涧，他身后跟着不再是月衣客反而是红伞郎。

曲卿对上云上涧的眼睛，询问道，“何事？”

云上涧：“要找东西，月下楼出马可能会比你们快上许多。”

月下楼人手多，精通百八般武艺，若要论找东西，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

云上涧继续道，“只不过需要你一样东西。”

曲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将天灵之力凝聚成天灵石给了他。

云上涧匆匆看了一眼，干脆利落走人，“再会。”

任务突然被接管，曲卿的计划也就乱了，她低头沉思片刻，抬头道，“如此，明日开始我便为你们上课吧。”

“直到云楼主来消息。”

听到要上课，几人倒是十分兴奋，未曾预料过上课的日子究竟是如何。

曲卿看了看天色，“今日便先休息吧，若要出门，莫忘了不要引起骚动。”

“那我就要去见识一下了。”楚莫啪地一声打开折扇，随后话锋一转，“说来也怪，现在元婴修为，入了人间却不像筑基修为时那样感受到镇压感，轻松得不得了，简直与修仙界无异。”

这个无异指的当然只是身体放松感，修仙界灵气浓郁，人间灵气匮乏，于修士而言，自然是在灵气蕴盛的地方更感舒适。

天道如今像是睡得越来越沉，所以人间的镇压也逐渐变得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