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凡人无法封闭五感的徐素织才是结结实实地受到了魔音攻击，此刻回想起也是心有余悸。

“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夹在音律之中的蛊惑之力。”徐子音得知妹妹醒来，便过来看看，正好听见她们的讨论，于是解释了一句。

徐素织：“原来是这样，二哥你可知道是谁在暗中相助？”

徐子音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知。”

徐素织微微眯起眼眸，二哥是真不知道？

徐子音心虚地撇开目光，轻咳两声，“我已经请来须青真君，天欢也醒过来了，你不用操心那么多，好好休息吧。”

徐素织撑着冰凉的木桌，慢慢点头，“好。”

徐子音又匆匆离去了。

“你也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侍女低低应了声是，也转身离开了。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徐素织却没有休息的念头，她的心不知为何，很杂很乱。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许久，被窗外的喧嚣吸引，缓缓起身开了窗户。

经此一战，连宁城大部分被夷为废墟，也失去了许多百姓和弟子，他们收拾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亲朋的尸体，便控制不住哭泣起来。

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家园破败的难过，是对昔日亲人逝去的悲哀。

徐素织看着，心里难受又想将窗子关起来，余光却瞥见了一抹身影。

苏慕凉？

她有些诧异，望见他对面的徐子音，直觉有什么事情，不禁快了几步走出房门。

“真君当真没看见他？”

“没有，当时雾山离去后我便想着去寻他，却没见人影。”

“怪了，楚莫这小子怎么走了也不知会一声。”

“算了，以他的脚程应当还去不到哪里，在下去寻一寻罢。”

徐素织靠近时正好听见这几句话，对上了转身欲离开的苏慕凉。

三人皆是定在原地。

徐素织神情不变，“苏家主。”

苏慕凉将手中的火翎刃往身后藏了藏，“徐姑娘。”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她的脸色，没有发觉不对，便继续说道，“苏某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他冲两人微微颔首，随后飞快地御剑离开。

徐子音眼珠转了转，“苏家主来问些事情，你怎么出来了。”

徐素织神色如常，“本是出来透透气，现在发觉天有些凉了，还是回房里吧。”

说罢，她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徐子音摸了摸脑袋，有些惆怅，妹妹这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他没发现，徐素织的手心一直紧紧捏着。

徐素织回了房，神色几度变换，楚莫，难道昨夜出手的是楚莫？

他不辞而别，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徐素织心慌意乱地想着，忽而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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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城，某家小茶楼内，三三两两的茶客聚在一起，谈笑欢声。

突然有一人悄声道，“你们看到昨夜的连宁城了吗？”

这是新鲜事，另一人立马接腔，“九洲城离连宁城不到千里，哪能没看见呀，那火光，跟要燎天似的。”

“我认得那法器，开天弩！”一胡子拉渣的修士炫耀似地说道。

“原来叫开天弩，看昨夜的阵仗，它也对得起这个名字。”最先说话的修士满眼艳羡，“什么时候我也能得到这样一件威风凛凛的法器。”

“你想得倒是美，那可是十阶的法器！”胡子修士嗤笑一声，“就你这修为，怕是宝物在手也保不住。”

被嘲讽的修士涨红了脸，诺诺说道，“还不能幻想一下吗？”

胡子修士摇摇头，故弄玄虚道，“你们可知开天弩的主人是谁？”

“谁？”几人十分给面子，异口同声问道。

“炼器阁掌门的师弟，雾山真君！”

“什么！所以昨夜是炼器阁对徐家出手？自家人打自家人？”

“可不是嘛。”

胡子修士不认同，“早就算不上自家人了。”

“何有此说？”一人好奇问道。

“你觉得当今炼器阁阁主与徐家家主相比，炼器天赋如何？”胡子修士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这......”众人有些犹豫，“好像从未听闻炼器阁阁主练出的高阶法器，徐家主倒是有几样法器耳熟。”

“这不就对了嘛！”胡子修士饮了一口茶，“我听师傅说过，竞选阁主之位时，当今阁主是靠不正经手段上位的，两家关系也因此有了裂痕。”

“什么不正经手段？”有人发问。

胡子修士哼哼两声，“我哪知道，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还没出生呢。”

“切~”众人兴致阑珊。

就在这时，茶楼外又进来一伙人，神态眉飞色舞，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哟，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也让大伙沾沾光呀。”同在九洲城落脚，两伙人也算是常常照面的熟人了，见他们如此神态实在忍不住开口。

刚进来为首的修士披了个黑色斗篷，闻言伸手扬了扬身上宽大的篷袍，“就遇到了一点小好事。”

他起初还不想讲，但在众人央求下，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得意，这才将事情说来。

原来，他趁着连宁城忙着修复城池的时候，偷偷溜进去，搜刮了好些财物。

“你们是不知道，那些徐家弟子的身家可真是丰厚，法器一把把抓，虽然有些已经损坏，但找个炼器师修一修还是可以用的。”他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有人鄙夷，有人羡慕，听起来捡破烂似乎很没面子，但只有试过才能明白这究竟有多少好处。

那人将斗篷敛了敛，压低了眉头，收了些喜色，并不在乎其他人若有若无地鄙视。

他这次，可是摸索到了一个七阶的高阶法器，还是保命的法器，日后出入秘境，他就相当于有了第二条命。

要不是徐家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收敛尸骨，他还想着多捞些好处呢。

他有些可惜地想着。

有人瞧见他暗自窃喜的神色，心中蠢蠢欲动，也有前往一探的想法。

清高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在这残酷的修仙界里，实力是根本。

“啊，各位大哥，小弟想起来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有人按耐不住，找个借口溜了。

徐家和炼器阁两大炼器家派相争，诚如斗篷修士所言，就是坏了的法器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茶楼里人不过八九个，接二连三地走了几人后立马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方才进来的三人，还有坐在窗边的两人。

那两人刚刚全程都没有参与那些人的谈论，只自顾自地在一旁喝茶休息，现在人都走光了，才朝那斗篷修士投去蔑视的目光。

斗篷修士翻了个白眼，唤来小二上了两壶上好灵茶，便与同伴商量着去探哪里的秘境，但他们兴致高昂的样子刺痛了某些人的心。

“有些人啊，捡了垃圾也当宝。”窗边一人慢悠悠出言嘲讽，“果然是些市井小人。”

退让换来得寸进尺，斗篷修士可不是真的好脾气，“你又是什么东西，我看你就是垃圾。”

“哼！”窗边另一人高傲地说道，“我大哥可是徐家小姐，徐素织的未来夫婿，成了亲就是徐家的女婿，到时候，高阶法器想要什么有什么。”

几人一愣，随后大笑，“就你这癞蛤蟆的样子，也想肖想徐家小姐？”

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下窗边两人，实话实说，自称徐素织未来夫婿的那人的确有两分姿色，勉强说得上是个美男子，但是也只是勉强而已。

“听闻徐家小姐虽是凡人，但容貌绝色瑰丽，追求者从连宁城排到九洲城，你这还排不上号吧。”三人无情嘲笑，一点也不信那两人的鬼话。

徐素织身份容貌皆是上上等，凡人的身份反而微不足道，相反更多人觉得她命短，从徐家得了好处等她死后再另寻伴侣，岂非是更好的事情。

“你们放肆！”窗边两人涨红了脸。

“等我成了徐家女婿，定然要你好看！”那人恼羞成怒了。

“你不配。”

两伙人吵闹时，一句冷冷的话语兀然出现。

“谁！”众人皆是一惊，四顾张望半晌，终于在茶楼二层的角落发现了一人。

茶楼本就狭小，第二层只有围墙而搭建的廊道，一般修士们都不大愿意呆在上面，也不知那人呆在了那里多久，他们竟然没注意到。

“你什么意思！”窗边的两人站起身来。

“我说，你配不上徐姑娘。”二楼的人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昭昭然的轻视让那个自称未来夫婿的修士再也忍不住，“徐素织就是一个凡人，本少堂堂金丹修士，是她高攀了！”

“还有你又是什么东西，纳命来！”

他双手聚气成刃，朝二楼砍去，金丹修士的一击，足以将小茶楼摇摇欲坠的二层击毁，顿时木屑飞溅，尘烟四起。

“哎哟喂，诸位道友，有恩怨出去打，出去打。”躲在后间打盹的掌柜慌慌张张跑出来。

那金丹修士直接一挥袖，“滚开！”

赶走掌柜后他抬头看向二楼，却不见了方才的人影。

“大哥！小心！”

他面色凝固了一瞬，回头就见一簇火焰冲他飞来，他下意识挥出一道灵刃，却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抵挡不住火焰的袭击。

猝不及防间火焰缠身，喉咙被紧紧扼住。

他凝神看去，对上了一双幽蓝的眼睛。

这双眼睛太诡异，盯了不到半刻他便有一种晕眩之感，连身上火烧的疼和喉咙的窒息感都忘却了。

他神情慢慢呆滞，动作松软开始放弃挣扎。

“大哥！”他同伴察觉不对，大喊了一声。

那双幽蓝的眼眸便对准了他。

“你…你……”他踉跄地退了两步，眼瞳深处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恐惧。

“你你不能杀我…”

他无力地动了动唇瓣，这个人竟是元婴修士。

其他人见势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连掌柜也躲回后间和小二搂在一起瑟瑟发抖。

死亡的恐惧一点点蔓延，茶楼里的天地都变得昏暗。

“楚莫。”

山泉叮咚般清脆又温柔的声音陡然出现。

那双幽蓝的眸子颤了颤，似是有些恍惚。

徐素织扶茶楼的门框喘着轻气，脸色血色惨淡，她却来不及关心自己身体的呐喊，努力稳着声音又唤了一声，“楚莫。”

楚莫这个状态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面无表情，那双幽蓝的眼眸却出卖了他，眼底极致的疯狂狠戾让徐素织心惊。

听到她呼唤，楚莫眼里空白了一瞬，怔怔地望着她。

徐素织趁机朝另外两人呵道，“还不快走。”

两人哆哆嗦嗦地连爬带滚跑出了茶楼。

他们的动静让楚莫眸色又变得冰冷，杀意弥漫，徐素织连忙几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别。”

“他们说你坏话。”楚莫眼里溢出几分怒火。

徐素织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不过是不相关的人，不用在意。”

她抬眸看了一眼从后间探出头来的掌柜，复对楚莫道，“我们先离开。”

虽然不知道楚莫这是什么情况，但他此时显然十分危险，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好在楚莫认得她，也听她的话，乖乖跟她出了茶楼。

青天白日的，九洲城作为东陆中心城，自然热闹非凡。

楚莫怪异的模样便有些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人皆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这些目光每增多一个，楚莫心中的暴戾疯狂就多一分。

他无法控制自己，眼眸冷冷扫过周围人，周围人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眼眸，悉数心神动荡，心智软弱的人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吐血的是一个练气期小姑娘，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元婴期的修士，他见小姑娘心智受损，登时大怒，狠狠瞪向楚莫。

［敢伤我女儿，非杀了他不可！］

冰冷的心音窜进楚莫脑海，他抑制不住地觉得烦躁。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切就安静了。

带着蛊惑的念头疯狂滋生，楚莫周身迅速燃起熊熊烈焰。

大火蔓延，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