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手,镇住的不只有妖兽,还有白离星等人。
他们错愕地望着她,险些忘了身前凶恶嗜血的妖兽。
符道在修仙界不算没落,但也绝不算强盛,地位大抵是和阵道差不多的,两者皆是厉害但又极其复杂的道路,修此道的人无一不聪慧至极。
因着修符道的人少,市面流传的符箓不多,故而价格不俗,尤其是厉害的符箓,比如传送符,阴阳符等,价格更是堪比高阶法器。
曲卿这一摞杀符,少说也有数十张,在他们眼里就如同一座灵石山在闪闪发光。
白离星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先前那林枫所报的几门道里并不包括符道,想她必定是那家底丰厚的大家子弟。
他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底下人说的大家子弟的气度?
他暗暗寻思了几息,觉得父亲定然不会纵容他如此铺张浪费,白家的家底也容不得他如此放肆。
白离星心里惋惜地叹了几口气。
穷人有穷人的活法,白离星略微屈腿,后骤然发力,整个人跃上半空,双手握拳,在空中扫了半周,霎时火焰铺天,那些妖兽原本黑色的鳞甲被烧得通红,不久便化作烟灰夹在落雪中渗入地面。
符阵中慕容枫眼里划过异色,灵根这东西会多多少少受父母影响,而季家自古以来皆是水灵根盛行,季月莲和季雁山这两人是季家主脉,更是极为纯粹的单水灵根。
白家是季家分支,白家主和季家主血缘可不远,怎会有一个火灵根的儿子,且看那火焰烈阳程度,已经几乎可以追上楚莫,只怕是单火灵根。
难不成白夫人是个单火灵根的女子?
慕容枫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竟然没听说过白夫人的消息。
有古怪。
白离星不知慕容枫已经怀疑他不是自己父亲的亲生儿子,正乐呵乐呵地一拳一个妖兽打得潇洒。
其余人不甘示弱,也露了些本事。
名唤末刀的男人抡着一把金巨刀,横扫千军,刀气足以斩断山体。
那道号为玉龙的人手持戳天长枪,身影动若游龙,枪风呼啸之间隐隐似龙吟,当真如他的道号那般。
女子寒霜生得俏丽,穿着短袄短裙,更显利落爽利,她温温柔柔地抬起双掌,轻轻勾动,原本白皙红润的手掌竟然变成了冰蓝剔透的冰掌,散发着森森寒气,被她冰掌所触的妖兽,皆是寒冰侵蚀,没了生息。
曲卿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寒冰掌,倒是稀奇。
这一场来袭说危险也的确是危险,这些妖兽名为雪甲兽,在紧闭的口部里有一根尖锐的刺,被它扎了,只怕得连夜赶去找温易然。
然而说不足为惧也的确是不足为惧,雪甲兽是群居妖兽,个体实力不高,而这支队伍十分强悍,对付它们只不过是热热身。
白离星一拳将雪甲兽击飞,看它被狠狠地嵌入山体后,满意地点点头。
他回眸去看曲卿,只见对方早已轻飘飘地收了手,她身后的四个大男人愣是动也没动过。
白离星:“……”
他本是想探这几人的虚实来着,没想到只有一人出了手,且还让人还看不清深浅。
不过,雪山渺渺,危险之物甚多,他就不信这几人能一直不出手。
但白离星没料到的是,一连翻越几座山,遇见了大大小小的妖兽,甚至遇到了七阶妖兽,她身后四人还真就从未动手。
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白离星心里怒吼。
越是看不到,白离星就越是想看,他心里慢慢涌出一个念头。
在附近的雪山里,有一头修为极为高深的妖兽,若是……
想着想着,白离星的理智回归,压抑了自己疯狂的想法,若真与那妖兽对上,以他们的修为,只怕回不来了。
他眼神清醒地揉了揉额穴,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曲卿手中捏着符箓,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后面,方才,好似有一瞬间的异常,但是消失太快,竟然连她也无法捕捉。
她微微侧目看向玉遥,眼含询问。
玉遥却是拢着墨眉,眼里冷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神魂出窍了。
好一会儿,玉遥眼中的神光才缓缓恢复,薄唇不动,清冷冷的声音在曲卿脑中响起。
“不太对,这种手段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我已经让夙修去那处了,指不定是哪个罪仙罪神跑出来了。”
他口中的那处正是指万恶之源。
这三万年厉害的角色他倒是都听说过,但三万年魔神大战之前的仙神各显神通,手段繁多是他也不能一一知晓的。
玉遥眸光越发冰冷,他不喜欢万恶之源,但好歹也是他本家,在他力量与神比肩后,万恶之源俨然已是他统治的地盘,现在有人偷偷摸摸闯了万恶之源将里面的人放出来,怎么说都是在挑衅他。
曲卿下意识牵过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这是以前玉遥生气难过时她常用来安慰的手段。
玉遥感受到手背上温凉细腻的触感,手指动了动,想反手握住,手转了一半却又顿住,只任由她轻轻拍着。
两人温情脉脉,全然不顾背后慕容枫和第五沧泽两人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
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曲卿忽然牵住了玉遥的手,似是眷侣一般。
第五沧泽知晓两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只是没见过两人亲密的样子才微微露出讶色。
但慕容枫只晓得曲卿前世是灵玉真君,他此刻不由自主地去想两人前世究竟是如何认识的,毕竟在灵玉的生平事迹里,可从未提到她还有伴侣或是知心好友。
众人内心想法活络,但面上还是警惕地前进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方向和路更加难以辨清,众人却没敢停下脚步,夜晚的雪山,更加危险。
“小心!”一声历喝过后,是拳肉相搏的声音。
曲卿回头去看时打斗已经停下,季雁山正死死控制住末刀,将他摁在地上。
“你干什么!”三子大喊一声,怒目相向。
季雁山朝曲卿的方向抬起了头,隔着白纱众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曲卿却是立马意会,手中金光射出,一张定身符贴在了末刀身上。
季雁山这才翩翩起身解释,“方才他忽然挥刀袭向寒霜姑娘,在下才会动手将他制住。”
对于这个脸都不露的人,三子怎么可能相信他,当即反驳,“胡说!寒霜姑娘和末刀大哥是旧相识,怎么可能袭击她!”
其他人也是不信的,质疑的眼神死死盯着季雁山,似是要将白纱盯出两个洞来,季雁山也知只凭自己一人说话难以解释清楚,于是闭上了嘴,白纱后的眼眸静静地看向寒霜。
白离星想出来主持公道,也将目光移向寒霜,却见她满脸惊恐。
他品出几分不对,“寒霜姑娘?”
寒霜身体僵硬,他这不小的一声也没唤醒她,他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知他这么一拍,寒霜就软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惊恐未散。
“寒霜姑娘,你怎么了?”其他与她关系尚可的人纷纷开口关心。
寒霜涣散的眼神总算在一声声寒霜姑娘中聚起来了,她捂着脖子声音沙哑,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刚刚,末刀大哥的刀,快要斩断我的脖子了。”
众人一惊,借着白离星的掌心焰总算看清了她捂着脖子的手指缝间渗出的鲜血。
他们再次看向季雁山身前不得动弹的末刀,在他右手边上,正是那把宽厚锋利的金巨刀,刀口处沾了丝丝血迹。
三子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别说三子不信,就是差点死了的寒霜自己也不信,两人相识数十年,一起经历过无数危险绝境,也一起见过奇世珍宝,她从来没有想过末刀会有对她挥刀的那一天,也从未对末刀设防。
寒霜痛苦地闭了闭眼,但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将自己的脆弱收敛,她松开了捂住脖子的手,众人才发现那血痕可不浅,仿佛再深一丝,她就会死去。
寒霜急忙吞了颗圆润饱满的丹药,又手法娴熟地给脖子缠上了白带。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着有些发软的脚走到末刀身前,轻轻唤了一声,“末刀大哥?”
末刀被曲卿的定身符定在地上,全身动弹不得,但嘴巴和眼睛却还能动。
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不知在看什么,就是没有对上寒霜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玉龙不禁出声问道。
寒霜已经面带焦急,她胡乱地拍打了几下末刀的身体,又双手捧着他的脸问道,“末刀大哥,末刀大哥…”
“呜,末刀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
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响着,众人禁不住起了怜悯之心,然而变故横生!
只见她哭着哭着忽然使劲掐住了末刀的脖子,力道之大让末刀的脸瞬间憋红了。
离得最近的季雁山察觉不对,一手按住她肩膀,一脚将末刀踢得老远。
末刀:“……”
众人:“……”
是不是有点区别对待了。
不过众人瞥了一眼如花似玉的寒霜,表示理解。
寒霜被按住肩膀后神情变得茫然,看着还保持着捏脖子姿势的双手,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突然会有那样的冲动。
“寒霜姑娘,你还好吗?”有人哆哆嗦嗦地问道。
寒霜茫然抬头,看见那人眼里的恐惧之色,不知怎的,心里冒起一簇火,双手陡然化作寒冰就要冲着那人扑去。
幸得季雁山还没松手,不然那森森冷冷的双掌就要和那人亲密接触了,而一旦接触,他便会化作寒冰,以寒霜的功力,瞬息之间夺他性命不在话下。
曲卿眼疾手快给她也贴了张定身符。
不过即使是这样,其他人也不敢过于靠近了,敏感一些的甚至已经和所有人拉开了距离。
白离星没有丝毫惧意,大大咧咧地靠近,仔细看了看寒霜的脸色。
她又恢复了清醒,但却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疯狂吓到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曲卿脸色沉了一下,仅仅是一瞬间的异常便已经在众人心中埋下了种子,究竟是什么存在。
曲卿边想着边缓步走到寒霜跟前蹲下,她还维持着跪坐,双手扑腾的姿势,曲卿对上她的目光,仔细探寻。
寒霜原本惊慌躁动的心被她清凌凌的目光一看,奇异地被安抚了下来。
这双眼睛,真好看呐。
寒霜下意识地想着。
曲卿见她眼神似乎恢复了清明,伸手想探探她的体内,刚抬手就被一旁的白离星防备似的攥紧了手。
“松手。”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声冷呵就冲着白离星去了。
玉遥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白离星却莫名感受到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威慑,当即松了手。
曲卿顿了一下,解释道:“放心,我只是看看她。”
白离星也不知是被玉遥吓着了,还是怎样,沉默不接话。
曲卿顾不上他,朝寒霜问道,“可否让我看看?”
常年和慕容枫几人呆着,被他们全心全意信任着,探脉此事伸手便来,险些忘了修士极其忌讳他人探寻自己的经脉。
曲卿暗自反省着。
寒霜眨了眨眼表示同意,现在的境况,她还能如何呢。
曲卿的灵力规规矩矩地顺着她经脉游荡了一圈,果不其然,什么异常痕迹都没留下。
方才他们的状态,也不似是中了幻术。
曲卿站起身来摇摇头。
其他人顿时有些惶惶不安。
“都说了最近邪门得很,不要出城,你非得出来。”有人开始小声抱怨同伴。
他同伴没说话,想来也是后悔了。
白离星此刻出声:“诸位不要忘了,你们已经与白家签下契约,也收了酬金,此时若是临阵逃脱,白家定会让你们命财两空。”他慢悠悠地说着,语气轻佻,话语却让人胆寒。
这群人,本都是亡命之徒,靠着自己本事高,常常进出雪山探索寻宝,顺带着赚些卖命钱。
但既然将自己的命卖了出去,又怎么可能轻易买回来,天底下可没有那样可以随便出尔反尔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