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把电话线递过去，拨了号码。
沈迦烨听了半天“嘟嘟嘟”，撂了电话，咒骂:“什么破玩意，信号都没有。”
秘书忙加装了信号增强器，递过去:“老板，我刚刚给叶氏集团慕总打还是通的。”
沈迦烨眯眼看了看电话，懒得再费劲，问她:“什么时候能到？把会议室门开着。”
秘书推开会议室门，准备好茶果，刚准备打电话询问行程，前台通知人到了。
“老板，在上电梯。”秘书转身汇报。
沈迦烨斜扫了一眼会议室外，吩咐秘书把人都叫进来，不一会儿左右坐满了西装革履的男女，都是云光集团分公司高层。
许蔺早上被慕轻打发回去，两人在光明大厦楼下碰了面，乘电梯上楼。
秘书得了前台电话，早在电梯口守着，“慕总这边请。”
慕轻不紧不慢的迈入会议室，看了眼高朋满座，只特别瞥了沈迦烨一眼。
沈迦烨脖领处因为跳车轻微擦伤，酒精处理过伤口，贴了绷带，只是被领结遮着，露出一角。
“命还真硬。”慕轻面无表情的路过沈迦烨，没坐云光集团特地留给她的位置，长桌长近十米，坐沈迦烨正对面她怕说话要拿麦克风。
她堂而皇之拉了身后白板旁的椅子，就坐在沈迦烨一旁，接过来许蔺手里合同，没忘让他也拉张椅子坐下。
许蔺要看着慕轻旁边坐不下，把椅子拉到了沈迦烨左边，两人一左一右，都一点儿没客气的意思。
秘书抽搐了一下眼尾，觉得一架老板坐中间，像是被绑架了，底下一群高层看起来反倒成了帮凶。
合同还没开始谈，气势一下就弱了。
秘书看了眼自家老板。
沈迦烨没接她眼神，只拧眉瞥了眼慕轻，一句“你有毛病”好歹忍住没直说。
姑且念在她是卖方……
“把我们的合同念给慕总听听。”沈迦烨信手指了一下秘书，叫她走过来。
秘书怀抱文件夹，开始逐条选读。
口干舌燥念了半个小时，底下一向能熬的高层们都有些眼酸犯困，只是碍于大老板在，不敢造次。
慕轻倒是不困，只是全程听下去没提任何要求，沈迦烨一度怀疑这人转性了，心底存着衡量。
当慕轻提出要卖分公司的时候，沈迦烨不是没有怀疑她的目的，只是不舍得放弃这么大块奶酪。
“慕总没有意见的话，我们接下来就可以盖章签字。”秘书合上合同，长出了一口气，能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慕轻看了眼一旁全程记笔记的许蔺，淡淡道:“不着急。”
合同当年许蔺是专业的，无愧于其专业素养，立刻起身回驳了云光集团中几项僭越法律底线的条款。
因为金英善一案的缘故，许蔺对花国法律条文烂熟于心，有条不紊的震慑住了对方一个律师团，翻了翻手中自带的合同:“作为甲方，我们也有自己的合同。”
他着重念了双方合同条款有出入的地方，以及意见相左的部分，“对于以上，我方保持谈不拢友好再会的态度，还有附加条款也必须正式写入合同。”
许蔺简洁明了的表明了态度，叶氏集团分公司不愁找不到接受的，如果乙方不同意他拟的合同，大可以散会。
这是慕轻给予他的特权，有关合同跟法务相关的问题，全权放权给他处理。
沈迦烨听的头疼，手底下高层们也忍不住要打盹撑眼皮，这种谈判环节，只有法务部、律师团能打起精神来，他们纯属是来撑场面的。
沈迦烨明白“卖公司”这件事上，云光才是被动方，他倒是不怕多几项附加条件，加几页合同，只是谈判不能输了气势。
狭长眸子瞥了眼秘书，他抬了抬手:“带许律师跟咱们公司法务部去会客厅谈，其他人先散了。”
许蔺询问的看了眼慕轻，慕轻湿冷眸子微掀，颔首让他跟对方律师团先走一步。
会议室忽的一下安静下来，慕轻缓缓起身，端起咖啡尝了口，拉开跟沈迦烨之间的距离:“这么不放心我坑了你公司，非要亲自跑过来？”
沈迦烨一把关上会议室玻璃门，回眸冷笑:“不亲自看着，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想卖公司，还是要耍花招。”
慕轻也不反驳，雪白下颌稍微，漫然看他:“怕就别卖，别给我机会不就行了。你同意，不也是看重了有利可图，做生意可没有一方全赚的好事。”
“谈吧，”狐狸一样滑不留手，沈迦烨往后靠了靠，手里把玩着八卦怀表，“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不乐意当众说。”
慕轻见不得他拽上天的嘴脸，不轻不重的放下咖啡杯，正好溅他袖口上，一脸无动于衷。
沈迦烨宝贝这块怀表，袖子都没擦先擦表，磨牙悻悻道:“就凭它，我一分钱我都不出，就能把你手下子公司讹走。”
慕轻不予置喙:“你替我做三件事，今天的合同按你们立好的走。”
沈迦烨眯眼，随意擦了擦袖口，索性把袖扣解了扔一旁:“先说说为什么要卖了公司。我千里迢迢过来，可是连家里都瞒着没告诉，你别告诉我真要卖了叶氏集团。”
要是让沈仲秋知道了慕轻要卖了叶氏集团分公司，肯定会亲自过来，而沈迦烨始终觉得，卖公司不是的慕轻目的。
慕轻看他，微抬眉峰:“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缺钱。”
沈迦烨显然不信，但知道她不会对他说真话，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快，片刻后，不耐摆手:“说吧，三件什么事。”
慕轻淡淡道:“离开海市。”
沈迦烨怒极而笑，觉得她果然脑子不正常了，“你觉得可能吗？就为了买你一个子公司，沈家撤离海市市场，说出来也不怕贻笑大方。”
“为什么不能呢。”慕轻不为所动，漫然看他:“就为了跟叶氏集团一时长短吗？”
沈迦烨凝视她湿冷眸子，不言而喻。
慕轻打量他:“你别忘了，你们已经输了。如果不是有齐家，还有众多政党替沈家擦那些烂账，你拿什么跟我坐在这里谈判呢沈迦烨。”
“你说的这些，就是沈家的底蕴跟本钱。别只看自己的长处叶幸，就是因为没有人脉，所以叶家离开海市，寸步难行。”沈迦烨正经起来，无官显得格外深邃，棱角分明的下颌如绷起的弓箭。
慕轻并不因为他的话，有任何情绪，清醒的抿唇:“所以沈家跟叶家，本就不属于同一战场。在海市叶家不会输，沈家不会亡，这种无意义的斗争，我不想再继续。”
沈迦烨泛灰瞳孔扫过她的脸，不只是否被触动，却别开眼不去看她，嘲讽道:“你家中无人，现在当然能无所顾忌。但你觉得我能左右得了沈家上上下下的想法，叫他们就看在一丁点的好处上，放弃海市，主动认输？”
慕轻瞥他一眼:“看来你也不是已经完全独立自主，摆脱了沈仲秋。”
“摆脱？”沈迦烨皱眉，“他是我亲生父亲，难道叶家自家人之间，都这么生分防备吗。”
慕轻闻言眉心微动，不答。
沈迦烨想到了什么，视线紧凝在慕轻脸上，若有所思。
慕轻目不斜视。
沈迦烨有些烦闷，“你说的我做不到。”
慕轻:“你做得到。”
沈迦烨:“做不到。”
慕轻缓缓眯眼:“一个人你做不到，加上我，你做得到”
加什么？沈迦烨皱眉，有些心浮气躁，冷笑:“你不是跟司家的那位结了婚，莫非婚姻不幸，补了离婚证？！”
慕轻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不劳你操心，暂时离不了。我是叫你跟我合作，不是出轨。”
沈迦烨脸色沉白下去，迅速道:“我没说，是你自己想多了。”
慕轻:“……”
“随你，”她缓缓别开眼，“跟我合作，劝沈仲秋离开海市去京市，过往旧怨我记够了，现在这些都已经没有必要了……”
“沈家的人脉足够在京市取得一席之地，最重要的是，现在那里的位置，已经开始出现变数，你这些年一直结交政友，难道不想打入内部吗？”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别人可能听不明白，但沈迦烨已经明白了，慕轻指的是什么，他微拧眉:“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帮我你有什么好处？”
慕轻看他:“当然有，别忘了我的要求。第一，我要沈家离开海市。第二，我要你跟我合作，除掉司家。第三，我要沈家成为下一个司家之后，能够保证，依然跟我保持同盟。”
沈迦烨顿了片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沈、叶两家还能冰消雪释，更没想过，甚至还要结为同盟。
除了震惊跟意动之外，他还敏锐的察觉到了，慕轻身上的转变。
他与她作为敌人也好，心有不甘……也好，总算也是互相眼看着长大成人的。
叶幸是什么样的脾性，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深受叶熙容影响，对沈家视若蔽履，不屑一顾。
能主动修好合作，他不知她到底遇到了什么，才能做出这不可思议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