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已经到了公司左侧第一大街。”司祁降了车窗,看了眼不远处的大厦,“大概五分钟到。”
慕轻舔了下嘴角,不慌不忙说:“我没记错的话公司左侧是海市人民公园,你要不要重新看下导航。”
“你还有三分钟考虑要不要重新回答。”司祁看了眼导航提示,畅行无阻的闯过红绿灯,眉眼稍抬,看向挡风玻璃外。
慕轻默了一下,起身走向窗户:“你现在到哪了?”
“分公司大厦后方公寓楼停车场,刚刚没看清,闯了红灯,大概要提前几分钟到。”司祁熄火下车,撑了把黑伞,“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慕轻打开窗户,把手机换了个手,“你抬头。”
隔着近二十米相识,司祁侧了伞柄,看着斜上方坠着钥匙链掉下的房卡,豪不费力的唾手而得。
慕轻看着他走进公寓大厅,挂断了电话,关窗后顺手拉上了窗帘。
门外刷卡器响了一声。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来了。”司祁将伞柄挂在衣架下,看了眼手里房卡,弃在玄关柜上。
温和静谧的眸子微偏,恰恰好落在她脸上。
慕轻刚把啤酒瓶藏起来,歪头靠在沙发上,想了想:“这大概取决于我什么时候暴露。”
“意思是,我如果没恰好看到新闻视频,你打算瞒到底?”司祁拿起遥控器关了室内空调,“下雨了。”
慕轻凑过去摸了摸他衣服。
司祁搭在她手腕上,微一用力两人就偎在了一起,“我打了伞,雨很小。”
慕轻抬眼看他,食指蹭过他的手心,“我是没打算告诉你我来了,说不定明天我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高兴。”司祁低眼,纤密略蜷的睫毛衬得瞳孔格外深邃,冷白皮肤显得寡淡,只有浅绯色的唇,透露出一抹柔软。
“今天撒的谎已经够多了,别再想什么敷衍的理由,我总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
他温热掌心覆在她腰窝,像团了一把,柔若无骨又薄韧不破。
慕轻挂在他脖领上,脸埋在材质微硬的外套间,“扫兴的很,别问。”
“嗯——”司祁略一侧眼,将靠枕背后硌人的酒瓶捡了起来,回眸看她。
慕轻露出一丝视线,有点儿沉默:“你……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不用客气,我能自理。”司祁面无表情丢进垃圾桶,眼里一闪而逝的无奈,“还有吗?”
慕轻从沙发下边又踢出来一个空瓶,“这瓶跟我没关系,许蔺喝的!”
司祁眉心微拧。
慕轻:“没说谎!”
身下沙发略微凹凸不平,司祁掀了一边垫子,眼神微动,看着漆黑手枪。
忘了藏别的了。慕轻缓缓投去目光,将手枪塞进茶几抽屉里,顿了顿:“这个也是别人的。”
这话不假,她是从王狄手里得到的没错。
司祁哪会计较这些,只是最近实在不太平,“带行李了吗?收拾一下,跟我回去住。”
慕轻:“这里离公司近,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还要开车。”
“公司员工都放假了,你准备一个人挑起整个公司的任务量?”司祁闻言略凝眸,“大环境不好,不是一家公司或者个人能做得上去的。”
“不是为了kpi。”慕轻微微沉了一口气,“是公司内部出了些问题,我暂时住在这里更方便。”
“恐怕不行,”司祁摇头,“我来过,你这里就不再安全,别让我担心轻轻。”
慕轻投去目光:“这次花国内乱,你是参与其中的主要人物吗?”
虽然慕轻没过问过,但司祁也从未对此防备或者隐瞒,猜到不足为奇。
“是,”司祁轻抚她,“没人知道你,你已经偶然碰上了袭击,这里的危险,远比你看到的要多。”
慕轻静静道:“我昨晚是为别的事过去,除了你,应该没人能从一个模糊的背景中看出是我。”
司祁:“嗯?”
“我收拾行李。”慕轻缓缓起身,把电脑跟手枪扔进行李箱,别的都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来了也才不到两晚。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开会,请假过来的吗?”她看了眼钟表,随口问道。
司祁接过来行李箱,吻在她侧脸,微笑:“不忙,该忙的是其他人。”
慕轻不清楚他们怎么分工,但从国内那段时间,司祁主动打电话的时间点也能看出,他忙了不少时间。
加班总不能指望一个人,按钟点算,他确实能攒不少假。
“我给许蔺留个消息。”慕轻用钢笔在玄关柜留了字条,顺手拿起他的伞。
离开了公寓楼,司祁驱车半个小时到家,院内外的警卫队后移了两步。
慕轻并不意外,只是多看了一眼,认了认这些人的脸。
“前几天司家不安分,看守严了些。”司祁让开门,等她进来。
慕轻关门换了鞋,“你提醒我后,司家确实派人找上门了来,险些绑走罗子临,不过抓错了人。”
司祁回眸看她。
“他们误抓了霍时羽,”慕轻直直看向司祁,微眯眼:“你对霍家熟吗?”
司祁:“霍时羽是霍家人?”
慕轻微颔首。
司祁侧首:“司萍姑妈或许认识,我只对霍君城有印象,一面之缘。”
“霍君城就是前些年退下来的老议员?”慕轻。
“是他,”司祁不疾不徐勾唇,淡淡道:“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议员,你对霍家很关心的话,可以给司萍姑妈打电话,她很会很乐意跟你聊聊。”
“我不关心,”慕轻微微拧眉,“只是有些好奇。”
司祁对她微表情了如指掌,很平静握住她的手,“轻轻。”
“霍时羽或许是我亲弟弟。”慕轻把行李箱推进玄关柜,动作有些大“百分之九十。”
司祁眉心微蹙,“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独生女。”
“叶熙容大概还活着。”慕轻缓缓看向他,眼神微有黯,却依然清澈分明:“她活着,听起来我应该高兴,可我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开心,甚至并不想承认。”
“司老师,这正常吗?”她定定等他回答,对他的话奉若神明。
“我不清楚,但你不须为此烦恼轻轻。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前,你并不亏欠她。该备受折磨,夜不能寐的人是她,而不是你。”司祁凤眸微眯,任何妄图侵占她世界的人,他都视如洪水猛兽。
“如果她不止隐瞒自己的生死,还试图把叶氏集团拿回去,交给她的宝贝儿子呢。”慕轻讥讽的别开眼,眼神微微沉凉。
霍时羽手下的科技公司被叶氏集团收购,本人成为叶氏集团游戏部门总监的新闻,即便身在海外,司祁也听说了。
原本再正常不过的新闻,此刻回想起来,瞬间觉得刺耳了起来。
他眼尾微敛,即便心中不快,也不轻易显在脸上,“你同意吗?”
“我之前说过,叶氏集团对我而言,只是责任跟负担,这话现在仍然作数。”慕轻微微冷笑,“可除非我主动放弃,否则任何人都无权僭越。”
叶氏集团属于叶家,也曾属于叶熙容不错,可这不代表她的十年可以被一笔带过……
慕轻不否认,她从前对叶熙容的尚且有一丝眷念,但这一丝眷念,从她得到袁林峰的笔记,从她听到秦汶的陈述,从她得知霍时羽的身份。
从第一次的隐瞒利用开始,再多的理由跟苦衷,都不足以化解她冷下去心跟恨。
“我不同意,也早就不需要一个名存实亡的母亲。”
慕轻缓缓闭了下眼。
“你似乎从未向我提及过你的身世,司祁。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那个人……她是什么模样的?她让你失望了吗?”
不知为何,慕轻突然顿了一下,说完以后,有那么片刻的后悔。
司祁却仍然温和从容,微微笑了一下说:“一开始或许有,后来我开始记不住了。”
慕轻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司祁后背抵在岛台上,温暖的灯光在他雪白衬衫上蒙了一层柔和的光,可他的皮肤仍旧白的像块冷玉,人也不染半点儿烟火气。
“我跟司暖都遗传自她,虽然司暖完全像个正常人,一点不像她的基因,可出生没得选。”他很平静,像一潭湖水,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泛起,即便讲述的事,让人窒闷疯狂。
“她疯的很彻底,这在那样的家中。是不被允许的。但没人能控制这种病,于是只能划分清界限。从哪一块砖头,哪一堵墙,哪一扇门开始,她不能踏出去一步。”
“清醒的时候,一切都还可以用言语约定,但发病起来,她不会记得这些事情。值得一提的事,精神病未必会使人智障,也有可能奇迹般的聪明。因为她会伪装成可怜的模样,要求见自己的子女。没人会拒绝这种请求,更何况,司家已经有了许多儿子,不需要为绝后担忧。”
慕轻忽的有些发寒,“她会伤害你?”
“她不会。”司祁笑了笑,温暖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总有办法离开的,她并不可恨,只让我觉得可悲。”
慕轻不信他微笑背后,真的如所说般轻描淡写,却不舍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