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季渊要做什么，反正，不可能是想杀他的。

随着云漠离的能量被异能吞噬，季渊周身的气流迅速发生变化。

黑色和白色的光华同时在季渊身边涌现，相互吞噬又相互诞生，白的光华浮动着极其纯净的气息，而黑的给人一种空间被撕裂的混沌，创造和泯灭，两种相生相克的气息不断碰撞形成小小的气流漩涡。

刹那间，黑与白的交界之中迅速有各色光彩开始溢出，黑色能量逐渐浓郁，仿佛夜空般出现点点星辰，白光中也出现了宏伟山河的零散剪影，如同一个浓缩的世界。

紫色和绿色的光华也被这两股能量吞噬、同化着，然而其前仆后继的紫色和绿色能量明显超过了同化的速度，似乎转眼间就要与黑白色同归于尽。

季渊接住云漠离的身体，那双失去了光彩的蓝色眼睛就这样望着云漠离，平静的望着他眼底的释然。

【这不够，需要吸收更多的能量才能进入状态。要舍不得用他的灵魂之力就把周围的人类杀几个，我看见几个灵魂还不错的……】

季渊没有理会这句话，接住云漠离的身体，身影瞬间升入空中。他抓住了一刻爆发的间隙，黑白双色能量疯狂往横向延伸抵消绿、紫双色能量，四肢百骸之上，经脉如同撕裂般被流过的能量颤动着。

令人发指的碰撞摩擦声，气流爆炸声充斥着半空，结果却终究不敌，这一抹黑白色昙花一现的在毁灭性能量和人们绝望的目光中开始消散。

……还是不行吗？

一抹绚丽的金光在史莱克城正上空爆发，高空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擎天，射日！”

这声音直掼大脑，令这道黑、白、金三色护罩承受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崩解中的护罩碎片突然凝固起来，这一刻，就像整个时空都为之静止。

璀璨的金光之中，那巨大的绿骷髅头被应声吞噬，整个天空刹那间都变成了一片白炽色，黑夜似乎已经被那强光驱散，两枚弑神定装魂导炮弹的威能，也终于被那最后的神光吸摄。

所有白光笼罩下的生命体只能匍匐在地，被那恐怖的能量所压迫，白光久久不散，就像那位擎天斗罗不甘的意念。

护罩的光华在白光中缓缓散去，季渊只得释放魂力和实体化精神力形成新的护罩试图抵御余威，却由于经脉损伤强行运行魂力造成了二次伤害，喷出一口血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所有的一切渐渐收歇。外面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消失了。

依旧是一片寂静。季渊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周围的建筑物缓缓崩解，化为灰尘悄无声息便向四下飞散，周围的人们大多数已经晕阙过去，却还有生息。

大概有上千人吧，整个史莱克内城已经成为一片残垣断壁，这数百万人居住的城区，活着的也许就眼前这么上千人。

云漠离感到面上有些温热，努力睁开双眼才发觉那是季渊的血，季渊依旧维持着跪的姿势，双手撑在云漠离身体上方迟迟没有倒下去，像是避着云漠离胸口的贯穿伤。

“抱歉。”

云漠离抬起手臂将季渊按倒，扫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的居民，“……人都还活着，道歉什么。”

耳边也没有传来应答，身上的那人也许是真累了，说不出更多话，一片沉寂暂时笼罩着此处。

“学院呢？”季渊突然发出的声音不止是哑，更像喉管中还堵着什么液体。他背后依然血流不止，已经缭绕着的白光没有起到任何止血作用，血液反而越流越多，季渊索性停止了异能运转。

这就是和龙跃战斗那时一样的情况，异能的使用再次超过了这具非原生身体的负荷，反而在运行过程中对经脉造成二次损伤。

云漠离支撑起身体，往周围看了一眼。

所有建筑物被摧毁，此时此刻倒也没有什么东西挡得住他的视线，他看到地面空荡得如同宽广原野一般，只是并无草皮，仅有一些被撕裂的金属和残石。

云漠离所能看到的史莱克内院也只有一片漆黑，一片漆黑如同深渊一般沉入地底的巨坑，地面上一块一块焦黑的痕迹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

也对，毕竟那里是爆炸的中心地带。

“……没了。”云漠离的声音很疲惫，一只手按在季渊的脑袋上，“别看。”

唐门，史来克学院，竟然就这么从整个大陆上被抹去了。

从始至终，整个过程似乎只有十几分钟，强绝一时的史来克学院，纵横大陆两万多年的传承就此泯灭。

学员们、老师们尸骨无存。赤龙斗罗浊世、炽龙斗罗枫无羽、银月斗罗蔡月儿、光暗斗罗龙夜月、诸位宿老们，还有无数史来克学院的强者们，都在刚刚的袭击中彻底消失了。

季渊眼中似乎泛起波澜，一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在挣扎。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上空突然又亮了起来，是一枚闪耀着夺目光彩的光团正如同流星赶月一般朝着坑内落去了。

赶尽杀绝。

云漠离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语。然而他也没有力量再去拦截，只能眼睁睁看着。

轰———爆炸声后依然一片死寂。

“嘛，没有辐射，真是好神奇的武器。”一个略显耳熟的男声从后方不远处传来，听上去充满了阳光和好奇，令云漠离和季渊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

来者不善啊。

断魂玉的黑色光影涌现，季渊以枪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抬头看向来者。

那是程懿，之前那个一年级的工读生，现在算起来将近三年的时间已经过去，该升到二年级了。从程懿身后走出一个银发少女，齐齐的刘海和那双如死水般平静的黑色眼眸，正是洛秋。

三年的时间过去，两人身上的稚气早已褪去不少，洛秋目光之中的阴冷在望向季渊时已经不再掩饰，只有程懿面上还带着阳光的笑容。

“怎么这么多平民还活着啊，”程懿佯作意外，“真没想到你们也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他和洛秋没有穿史莱克的校服，而是一身黑色夜行制服。那制服云漠离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们是什么人。”云漠离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史莱克学院内部爆炸，少不了你们吧。”

程懿看上去毫不在意自己身处的环境一般，面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我们是什么人，季渊前辈应该比您清楚。说起来我也算听着云前辈的故事长大，虽说百闻不如一见，只是从来没想过能在这里见到死人啊。”

闻言，云漠离瞳孔骤缩，下意识转头看季渊，在季渊眼中同样看到惊讶和意外。

“欸，这倒没有我们掺手，我们只是想研究新型武器，哪能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快引爆了呢。”程懿突然笑了，摊开双手，耸肩，“不过这也是组织的一贯作风，我们还有任务，这次来的目的也就一个，让季渊前辈回来吧。”

话落，六道漆黑身影凭空出现在周围，一股明显的至阴至邪之气弥漫开来，以紫色和黑色为主的魂环也同时升起，令人惊恐的是，还有一枚红色。

全身邪魂师，三个魂圣、两个魂斗罗和一个封号斗罗！

“嘻嘻，这话不对，还要圣灵雅莉、雅莉姐姐，净化，全都要。”孩子般稚气的声音从其中一个黑色斗篷下传来，而那个斗篷正是那枚红色魂环的主人。

死境！

六个邪魂师和程懿、洛秋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漆黑如墨的一股黑雾在下一刻向史莱克众人包围过来，却被一层结晶护罩挡住。

“不对哦，季渊前辈我们带走，圣灵斗罗雅莉也要经过检测才能交给你们。”程懿回头笑了笑，“剩下这些普通人你们先杀了吧，很碍事。”

“你敢？”

云漠离一双金眸中隐约泛起波澜，凌厉的气息释放而出，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了强悍几近恐怖的空间波动。

他要用那种能力。

季渊手上断魂玉瞬间将他拦下，虽然动作不快，但好在云漠离也伤得不轻，没能闪开断魂玉的范围。

如果季渊没记错，云漠离曾经杀死过一个规则类异能者，而那个异能者的异能是最为危险的空间洪流，足够他周围的这里瞬间覆盖。

但使用者无法控制洪流的落点，换到云漠离这里也是一样。也就是说，云漠离完全有拉上眼前所有敌人给他陪葬的能力。

在云漠离还未躲开的瞬间，季渊手中黑光猛然亮起，追云枪化作两把短刀，其中一把的刀柄钝击在云漠离胸口处，令他不受控制地松手连续后退几步。季渊将一块金色的小牌子塞进云漠离手中，断魂玉顺势将云漠离锁定在原地。

这些动作不知道拉扯到了那些内伤，季渊咳出一口黑血，身影有些摇晃。

“…咳。”季渊随手擦掉嘴角血液，无声地动了动唇，刚转过身额头就抵上了洛秋的枪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季渊也是一愣，“……我会回去。”

洛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回得去吗？你猜我自愿和鸽派站在一起拼上性命当这个卧底，我是疯了吗？你才是疯子，你们所有人都是疯子，尤其是你，明明已经死了，怎么还在这里！”

周围六个黑衣人只是静静站着，似乎在看一出好戏。

“……你是谁。”季渊的视野有些模糊，只从声音他也听不出洛秋到底是何人。

洛秋冷冷的道，扣动扳机，“你不需要知道了。”

如果是顽固派的势力，怎么可能在那个男人的眼皮底下渗透到这个地步？

季渊想不明白，他只听到一声扳机扣动的声响，而后，枪声随即爆发，明显来自于另一把枪的子弹穿过洛秋的脖颈，与季渊堪堪擦过。

程懿眨眨眼睛，“话说完了吧？”他抬手鼓掌，手中银光一闪，一把甩出的匕首已经刺穿洛秋的心口。

洛秋的双眼瞬间睁大，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程懿，口中猛地冒出一股鲜血，“……你……”

“是碟中谍呢，感谢信任啦，小洛秋。”程懿笑道，转头便不再搭理她，“前辈不准备说点什么？这算是给您报旧仇吧？”

季渊额头上的血流过眼眶，污染了视野，他的声音也很低，语速也慢，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程懿，“空间跳跃技术已经完成，还要我活着做什么。”

这问题，程懿回答不回答都是一样的，季渊只是疑惑基地怎么会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把他弄回去，明明空间跳跃技术已经完成，剩下的那些计划经过这么久也该接近完工了才对，是说他还有新的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就用这个要挟一下吧。

程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晦暗，上前两步示意黑衣人停止行动，笑笑，“您可是元老，话别说得这么绝对嘛，前辈？”

思维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有些麻木，季渊只是继续开口，目光中的威胁之意已经言溢于表，“…让云漠离和其他人走。”

根据之前多情斗罗曾提起的事情，季渊能判断出那些邪魂师的目的应该也有他。至于他之后是到圣灵教还是回到那个基地，只看哪一方抢夺的力量更大了。

后面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啊啊，那就少杀点平民吧，不过对于史莱克的学员还是要斩草除根才行，这个人不能放啊……”黑衣者声音中似乎十分无奈，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在睡梦中被杀死还真是完美的死法，出不了可爱的怨魂啊，真可惜。”

“不，让云漠离也走。”程懿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着了，他看一眼手头的通讯器，“…否则我们一个也走不掉。”

在刚才对峙的那点时间内，离子波频道已经将云漠离的异能记录在程懿耳边复盘了一遍。总部发来信息让他放走云漠离。

这家伙有一人硬抗四大国火力的能力，怎么可能被困在这里。季渊愿意回来并把难题皮球一样踢给他们，无非是不想让云漠离使用某种逆天能力，这样也就可以判断出云漠离的那种能力需要赌命。

啧……果然没这么好对付。

程懿叹息一声。季渊的档案机密级别高得离谱，程懿本身就身居高位，又执行任务在外，尽管如此，提出的查看申请也被打回来了。

“离开这里吧，圣灵斗罗雅莉已经在基地了，生命体征稳定，到时候你们带走。季渊是不可能跟你们走的。”程懿迅速道，手中白光一闪出现了一个长方体。那长方体长两寸，宽半寸，两端随着程懿的动作缓缓亮起暗红色的光华。

他动作中能看出还有些警惕的味道，季渊反而向前一步，程懿便将那方体迅速扣在季渊脖颈上，两端的暗红色能量发出刺啦一声，形成一个颈圈。季渊周身的点点白光缓缓消失，终于撑不住失血过多的无力，身形有些前倾。

异能抑制锁。

只有这样才能放心似的，程懿小心翼翼地伸臂撑住季渊，一层闪烁着白光的透明护罩将季渊罩住，缓缓漂浮在空中。

银白色的门在背后浮现，程懿进入其中之后，六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也迅速进入其中。大门缓缓飘散，像是什么也没有来过。

季渊的断魂玉这时候才开始消退，云漠离周身银黑色的空间能量一闪而逝，终究没有爆发出去，一拳砸在地面上。

“活下去。”

这三个无声的字像是什么魔咒一样，不断在云漠离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