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众人都安静得不像话。他们都是今日在现场观战了的，有人是还没有从回忆的情绪中缓过神，有的人则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带这么玩的吧？院长都输了？”腾腾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虽说同为队里的敏攻系，他一直以来都被林三压上一头，但从未这么被震慑过。要不是新闻上大肆报道了这么一通，他都快忘记云漠离和戴云儿的年龄相同了。
也就是比他们小四岁。
“云漠离，你还有别的什么招没用的？”华蓝堂提出了众人的疑问，“要不先给我们提个醒，心脏受不了。”
“没了。”云漠离走得很快，“但我现在感觉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
华蓝堂意外，“……这种程度的魂技都没有消耗吗？要不是林三拦着，医疗队都准备上场了，结果你走下来了。”
“不清楚，你们该看到那是临场得到的能力，但消耗的不是魂力。或者说，不是我的魂力。”
皇宫的大门缓缓开启，恩慈和皇帝的身影正出现在大堂中央。这会儿大堂内没有别人，似乎就只是召见这群星罗帝国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们。
“云哥哥！”
当着皇帝的面，云漠离硬生生止住了往旁人身后一闪的脚步，身边的戴月炎眼疾手快，一把拎住戴云儿的后衣领，低声迅速道，“云儿，礼仪、礼仪……”
被拦住的戴云儿小嘴一撅，对着戴月炎吐了吐舌头，也稍稍压低声音，“哼。虽然这是第四场，但院长都输了，我可是来提前恭喜云哥哥五神之决全胜的。”
恩慈还在场呢。
众人一时间全噤了声，只得看向皇帝。
“我倒很欣慰，能亲眼见证漠离的成长。”恩慈也不生气，呵呵地笑了两声，“这第五场五神之决，也不必过于在乎胜负了，在星罗帝国人民眼里，漠离已经胜了。”
“老师说的是。”戴天灵点头道，转而看着云漠离，“在第五场五神之决，参赛的将是帝国最新合作的一个隐世宗门，门中子弟大多以魂导器为主修，魂导师和普通魂师的战斗方式还是有很大差别。另外，这场比赛以展示为主，希望你能将比赛时长略微延迟，让星罗人民对这个宗门多了解一些。”
云漠离隐约感到一些不对劲，“那自然，请问陛下宗门名号？”
戴天灵思索了一瞬，道，“地球联盟。他们的魂导科技十分先进，已与星罗签订和平合作协议，部分武器改装已经进入实验阶段，先行名额一共一百五十个，要求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你们都是星罗帝国未来的支柱，待五神之决过后，希望你们能作为领队前往……”
早在戴天灵说出那名号时，恩慈已经察觉到云漠离的气息在那一瞬就乱了，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漠离？”
“是！”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云漠离这一句话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反应过来时有些不自在地揉揉太阳穴，“不是，不行，不对……他们什么时候和星罗建立了合作关系？现在解除来得及吗？”
不只是皇帝，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云漠离像是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深吸一口气，看向戴天灵，“隐世宗门？您确定？”
戴天灵也不愧为皇帝，看了一眼戴月炎，身为太子的戴月炎迅速会意，捞着戴云儿带众人迅速出了皇宫。
“你在斗罗大陆时听说过他们？”恩慈也不再掩饰，皱紧了眉头。
何止听说过，只是没想到这个星罗棋布的阳谋连星罗大陆都陷了进去。
云漠离有些想笑，话说出口又十分无奈，“您还知道他们和其他组织也有联系？”
“猜得到，所以更要与其合作。”戴天灵道，“战争随时爆发，在其他组织拥有这些武器的同时，星罗没有，那遭殃的就是星罗人民。”
“这也说明他们能够操控我们的战争。”
戴天灵淡淡地笑了笑，“他们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在遭遇能源危机的背景下，他们和我们的合作最终以我们为主导地位。明日的比赛便是由他们提出，借此机会为跳板，面向整个星罗帝国，以宗门的形式入驻。”
“……”云漠离的气息更加紊乱了，一道道思绪乱七八糟地冲入脑海。
他们主动提出要参赛？以他们的情报不可能不知道挑战者的来头，更何况云漠离不仅没戴面具，自始至终也没有隐藏身份的任何意思。所以为什么要参赛？只是为了要公开存在？这么做又有什么理由呢？秘密合作的保险性比公开露面高了可不止一点，他们在星罗公开露面只会引起其他大陆上的骚动，使得本来就不平稳的局势更加混乱……
“说起来也很突然，本是秘密合作，但今日的比赛结束以后，他们便改变了主意，不仅取消了部分保密的条件，还加快了合作进程。”戴天灵也在思索着什么。
也许，他们要的就是混乱。
但为什么呢，又觊觎斗罗大陆的资源又想让大陆混乱？方便资源走私吗？不对啊，都用这种阳谋了应该很方便用只帮助一方的威胁来要挟其他组织付出更多资源才对，走私都不一定比要挟方便，还要冒风险。不可能的。
还有呢？想出点什么啊，总不可能他们真的洗心革面准备和斗罗大陆和平往来解决能源危机了吧？
……不可能吧？
“我希望您能中止合作。”云漠离突然道。
“为什么？”
“不知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不可能甘心合作的。”云漠离感到有些头疼。
戴天灵皱起眉头，“但是，皇帝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预感而出尔反尔。”
“五神之决，胜者提出的那个要求，我会要求您停止合作，这样不算出尔反尔。”云漠离从善如流地接上话茬。
恩慈上前两步，声音低沉，“漠离，有时候你过于任性，只是为了星罗考虑，这次你不能如此肆意妄为了。”
“我没有，我毕竟在星罗生活了也有六七年，我很喜欢这里。”他的声音冷静下来，认真的目光越过恩慈，看着戴天灵，“请理解我，或者相信我，有些还未确定的事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们所谓的地球联盟曾用过数不清的人命进行实验，他们科技的每一步都建立在无数异能者和普通人类的死亡上………”
“这我们知道。”戴天灵看着他，“地球联盟给我们看过数据，坦诚相待。那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世界中诞生的文明，在资源耗尽的前提之下，他们做过很多尝试，不可否认的是，科技的进步使他们在绝境里寻得生路，他们世界的前进的确建立在牺牲之下，这有违伦理，但那些人的牺牲换来了远超于死亡的生存数量。作为一个人，我会觉得残忍，但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的领导者敢于选择这种方式，就必定背负了更多，我尊敬他们。漠离，有时候我们站在阳光下，也要看得见黑暗。”
这就是季渊没有跟他一起叛逃的原因了。他只看到了光。
所以是他错了吗？是他过于理想化了吗？
他的选择注定不可能成功吗？
反抗战斗是毫无意义的吗？
如果连这种事都无意隐瞒，看来他们是做好了准备要和斗罗大陆合作。
所选之路已经有这么多人牺牲，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这条路是错误的。
云漠离下意识后退一步，晕眩感持续冲击着脑海，虚晃几步稳住身形，转身冲出皇宫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我会照常参赛。”
恩慈无奈地看了戴天灵一眼，“陛下，这孩子，实在无礼了些。”
“无碍，”戴天灵看着云漠离几乎转瞬即逝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这孩子心很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不是那种人。”
“不知陛下所说是哪种人？”
“那种从未见过黑暗的。”
………
【……记忆备份？】
【简单来说，分魂产生了人类的情感，这种情感随分魂汇入主魂，那时候我，不对，是你，我现在改口，当然该是你，你被傅安用禁咒威胁……你还不知道禁咒的效果吧，禁咒只对真神有用，世界给真神的规矩只有一个，你原本已经遵守了千万年。】
“什么规矩。”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令季渊感到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实验室里。
【绝对理智。而人类的情感是世界上最不理智的东西，你逾矩了，所以禁咒从一页废纸变成了神器，直到从你的神魂中剥离情感，他用禁咒将你的神魂困在炼狱里很久，你发觉这种情感深刻得难以磨灭，恐傅安作乱，就将主魂和分魂一并散了。我用第一人称看过，很果断啊。】
“你为什么要回答我。”
【因为好玩，我要看你的反应。】
季渊闭上眼睛，试图缓解头晕的症状，“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神。”
【嗯？很明显吗？】
【你求生的心思过于明显，你发自内心拒绝死亡。因为你从未经历过，从未活过。】
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些讽刺的味道，【但我和你是一体的，我甚至不知道如果你选择了恢复记忆，我是否还有意识。我想活又如何？只是想想而已。】
“我不会选择恢复这份记忆。”季渊的声音一直很低，此时却难以抑制地高了几分，重新启动了电脑屏幕，“我不是神，也从没想过成为神。”
【可你一直在履行神的职责。】
“……告诉我，傅安的禁咒有什么效果。”
【那可多了，比所有你能想象到的痛苦还多。大概和你那个疯狂的计划差不了多少。】
“傅安离开总部了。”季渊的手指离开键盘，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刮过一个屏幕，低头扫了一眼，突然扶着墙迅速站起身，“他去斗罗大陆了？”
【比我想象的快点。】
“你知道什么。”
【刚感受到的。】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戏谑，【离你的云漠离很近，也许准备动手了，位面之子杀死位面之子，不错的戏码。】
季渊的步伐快了许多，一把将实验室的大门推开。
幽灵饶有兴趣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一直不明白，明明可以装完全失忆，让傅安对你的防备再下降一点，但你非要表现成刚知道云漠离死亡的时间，是为了这种时候吧，可以名正言顺地被云漠离还活着的消息震惊，然后去见他，这样傅安根本不会怀疑你突然离开的其他原因。】
实验室外早已被一众警卫人员包围，异能抑制磁场已经准备就绪，随着季渊推开大门瞬间开启，无形的磁场迅速覆盖整个通道，异能量突然暴动，毫无预兆地猛烈冲击着四肢百骸。
本身刚经历一番巨大消耗，再经此冲击，自然也没能及时在磁场影响下控制异能量。季渊一步没站稳，咚的一声半跪下去，受暴动的异能量冲击，口鼻都溢出血迹。
“前辈，总指挥长有令，您在总指挥长回来之前不能出实验室……”几个武装严实的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在季渊手腕上扣上异能锁。
“转告他，我出去见个人。”
季渊的双目瞬间亮起象征着精神力的灵光，七个雪白的魂环迅速亮起，实体化的精神力如海浪般涌入在场所有人类的脑海中。
普通人类怎可能抵挡住这种程度的精神冲击，在他们应声倒地的同时季渊手中已经多出一把漆黑的长.枪，轻而易举地将手腕上的异能抑制锁切割开，精神力疯狂地向外扩张覆盖范围，很快找到了空间跃迁装置的控制室。
那可是他设计的初稿，做再多改动也能认出来。
警报迅速响起，走道的尽头已经被包围了。
季渊闭上眼睛，触发魂环的增幅效果，魂力的波动级别疯狂攀升，迅速来到封号斗罗级别，就在下一刻，恐怖的魂力在一瞬间将季渊周身的空间压缩，连带着他本身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了。
空间折叠！
枪尖钝化，季渊随手敲晕几个工作人员，使用精神力链接上了其他几台机器，同时操作起来，机械嗡鸣声轻微地响起，一种摄人心魄的空间能量体在跃迁室中央的平台上迅速生成，很快变作一个漩涡，季渊转身将门反锁了，毫不犹豫地一脚跨了进去。
门外一片寂静，领头的安防部长刚拿出加密频道的通讯器，身后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派人跟紧他，随时带回来。”傅安随意地道，看了一眼手中的单板屏，“记录他刚才使用的所有能力数值……不，不用管云漠离，让他活着。”
傅安现在不杀云漠离，最大的原因倒不是杀着麻烦，而且容易失手，还有另一个更直接的原因——季渊对云漠离的情感超过了理智。
季渊出手抵消斗罗位面对云漠离的排斥就是最好的证明。刚刚回到本位面，异能也明显完全觉醒不久，做出这种前所未有的大动作所经风险可想而知，但就算这样，原本一个理智到极点的人还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