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新人换旧人，哪吒过气了，就应该如同砍爷，洪斌一样，退隐下去，滚回外地。

非要插一脚，充大哥的话，下场，不见得会好。

“原来是这样啊。”

哪吒在听过我的回答后，平静的点了点下巴，目光直视我，用命令的语气对着他身后说：“星仔，跪下，道歉！”

声音不可置疑，他甚至连向南方人求证事实都没问，直接下达了命令。

让自己手下下跪道歉，在今天的场合，我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中，是一种认怂的表现。

江湖大哥都爱面子，很少有大哥会做出这种决定，下达这种命令，但是哪吒做了。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犹豫不决。

我以为南方人会辩解，会不情不愿，这是人之常情。

南方人却毫不迟疑的挣脱了那两个人的搀扶，‘扑通’一声，众目睽睽之下，直直的跪向了我这里，声音洪亮：“我嘴贱，对不起。”

心头‘咯噔’一声，哪吒，狠人也。

目光斜视南方人，我试图去看透他的内心，以求些许心里安慰。

看向他的那一刻，我心底闪过一抹惶恐，也真正见识到哪吒的可怕！

南方人的表情和眼神中，没有想象中的倔强，不服，愤怒。

他低垂着脑袋，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被家长教训后，真诚的乞求家长原谅中，还带着些许敬畏。

南方人是犯错的孩子，他跪的人是我，我却不是他心中崇高的家长，哪吒才是！

一位江湖大哥，能做到让手下弟兄心服口服的遵循他一切意愿。

哪怕他的意愿违背了小弟的本意，屈辱了他的尊严，还能让小弟心甘情愿的去执行，这位大哥，绝对是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至少，从这一点讲，他比我强很多，我做不到他的威严。

如果角色互换，我手下的兄弟，包括秦昊，马震，吴晟这些人在内，他们或许会听我命令，尊重我这位大哥的意愿，能跪，但绝不是南方人这种心甘情愿的跪。

我的弟兄一旦跪了下去，或许，散伙的日子，就不远了！

哪吒的威严，让我不由想起一个人。

那个魔鬼般的人物，那个能让手下弟兄甘心为他去死的人物，那个让横河县人民恐惧万分，让洪斌集团一夜崩塌的大人物，胡家三少爷，胡少卿！

两人不同的是，胡少卿用了些不光明的手段，哪吒的手下，是心甘情愿。

“李彦秋，你还真有面子呀，呵呵呵。”

哪吒身旁，毛豆阴阳怪气的冷笑，这种笑声似乎在调侃我，讥讽我，威胁我。

他脖子前伸，配合着佝偻的身躯，特别像一只瘦瘪王八。

他的冷笑声，让我很不舒服，外加孙雷事件，他早已成为我的死敌。

只是今天的场所，时期，并不是动他的好时机。

好奇，八卦，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

今天是小年，聚龙大饭店除了我们之外，二楼包厢还有不少客人，刚才动静闹的大，现在楼梯口附近，以及楼梯台阶上，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饭店食客。

在这些普通人的眼皮底下，我们双方都不会动手。

“毛豆，你的嘴巴也挺贱的哈，有机会，我也会让你像他一样跪着。”我冷哼一声，夹烟的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南方人，毫不留情面的讥讽。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句话不适用于所有人。

孙雷的仇一定要报，毛豆，哪吒也想分横河的羹，无论出于哪一点，我们都是敌人。

毛豆被我讽刺后，不再开口。

哪吒摆了摆手，两边嘴角同时上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浓厚的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

“秋哥，我的人你打了，歉也道了，今天给我哪吒一个面子，要不要的？”

“三哥开口了，面子自然要给。”

四目相对，眼神交锋中，我同样不甘示弱，气场永远不能输。

在全神贯注的眼神对峙中，周围杂乱的人群，景象，都仿若陷入虚无。

突然，一道人影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卷起一阵清风，吹凉我的脸颊，也吹凉了我的心。

人影闪过，伴随着一声怒火般的大骂击破了这瞬间的沉寂。

“曹你嘛毛豆，老子要你的命！”

察觉出异常现象的我，眉头瞬间紧皱成一团，犀利的目光瞬间投向叫骂声来源处。

一道身穿白色t恤，面容凶狠，却有些呆头呆脑的青年，高高举起手中的深绿色啤酒瓶，朝着未做出任何反应，目光还停滞在我与哪吒方向的毛豆头部，砸了下去。

动手之人，正是杨宇！

胆大包天，下手狠辣，又报仇心切的杨宇！

而今，伤害孙雷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他的面前，以他的虎逼劲，怎可能不报复？

我忽略了这点。

一切发生的又太突然，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包括老千出身的我，在第一时间都没做出反映来。

‘砰’

啤酒瓶猛然砸下，深绿色的玻璃瓶在毛豆的脑袋上炸开。

白色的啤酒沫，仿若飞舞的雪花，夹杂这‘嘶嘶’气泡声，以及麦芽独有的味道，四溅而开。

包括哪吒与我在内，都被殃及池鱼，溅了一身的酒。

酒水，参杂着血液，顺着毛豆的头顶，脸颊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衫与头发。

杨宇的身影在我旁边闪过，再到啤酒瓶炸响在毛豆的头顶，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不会超过两秒钟。

“啊！”

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中，与此同时，很多人做出了反应动作。

杨宇在砸下啤酒瓶后，左手迅速的抓向了毛豆的衣服领口，右手紧握半截酒瓶，试图用那参差不齐的断裂尖端，刺向毛豆的下颚与喉结的位置。

杨宇不亏是杨宇，出手及杀招！

在我的笔下，包括我每每与外人聊起杨宇这个人时，甚至当着他的面，我对他的评价都是，虎，没脑子，耿直，缺心眼。

但我从未用怂，懦弱，优柔寡断等字眼评价过这个人。

他真的够狠！

论狠劲，他甚至不弱于闹出三十多条命案，想要屠杀洪斌满门的胡少卿。

只不过杨宇没有胡少卿的智商，他再狠，也闹不出胡少卿那么大的动静。

作为大哥的我，没想过杨宇会突然出手。

毛豆和哪吒，更想不到我的人，敢在特殊时期，公共场合，普通人的围观下，突然发难。

面对杨宇的杀招，身为另外一位当事人的毛豆，眼神中充满恐惧，眼珠瞪的溜圆，嘴巴不自觉张开，原本佝偻的身体，突然向后弯曲挺起，如同一只站立的虾爬子（皮皮虾）。

毛豆的一切动作，都出于身体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让他来躲避杨宇抓向他的手。

两个人做出动作的同一时间，身后的弟兄们开始前冲，一场饭店恶战，拉开序幕。

作为双方领头人的我与哪吒，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在杨宇动手的同时，我一个健步冲向了杨宇，左手手臂抬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圆，揽向杨宇，阻止他的动作。

我同样想杀毛豆，但现在，绝对不是时机，若是放纵杨宇，毛豆一旦死了或重伤，杨宇偿命吃花生米是毋庸置疑的。

我这位大哥，包括在场的所有弟兄，也会被他坑害，入狱重刑，我努力的一切，我机关算尽的奋斗，也将付之东流。

我会成为横河江湖最年轻的流星，转瞬即逝，等待我的，不再是辉煌，而是遥遥无期的牢狱之灾。

“杨宇，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