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镇子口还有一段距离,路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周边的村民来卖货或者采购的,三三两两赶着自家的驴车牛车,城门前很是热闹。
离镇子越近,【地图】上的黄点密集起来,不“手动”将【地图】比例放大的话根本分不清那些层层叠叠的黄点。好在可以选择屏蔽一部分的的感知,【地图】上现在只剩陆忍冬自己这边的一绿两蓝,还有城门口属于两个侍卫的两个黄点了。
城门上方的木制匾额上刻着大大的“平安镇”三个字。
远远地陆忍冬便看见前面有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行驶在道路中央。马车顶上插着一面黄面银边的小旗,旗子中央绣着一柄银色小剑,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冷的光。
马车来到城门前,村民们把自家的牛车赶到一边,离这辆马车远远地。门口的两个侍卫隔着老远就在行礼,马车来到近前时,头也没抬就放行了,更别说检查马车了。
白芷和圆圆上一次来镇上的时候镇上还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也不知进城要检查收费的规矩是何时开始的。
入镇需要按人头一人收取两文,一个侍卫收好六文钱,另一个粗略地翻了下背篓和布包,见是些干粮和草药就很快放行了。
陆忍冬早在靠近镇子察觉到了熟悉的压力感,进入镇中后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好在她并没有感觉到危险,便神色如常地跟着逛街。
平安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集的第二日,街上十分热闹,尤其是靠近城门的这一段街道,两边摆满了各式摊位,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圆圆看得两眼放光,人却非常乖巧地跟着白芷,还不忘叮嘱陆忍冬:“妹妹,先等等哦,我们跟娘亲一起去药铺卖了药材,就可以逛街啦!”
并没有很想逛街的陆忍冬:“好啊。”
同仁堂是平安镇上一家中等规模的医馆,风评不错,医馆收药材的价格公道,一直以来白芷的药材都是卖给这家。三人带来的炮制好的药材,加上路上采摘的几种新鲜药材,总共卖了十一两三百一十五文。
与此同时,街道对面摆摊的大姐正用响亮的嗓音喊着“三文两个鸡蛋”,陆忍冬不禁心想,平民百姓想要挣钱可真难。
白芷将十一两银子收好,把剩余的三百一十五文通通另装进一个小布袋里递给圆圆:“今天多给你一些,等会带着冬冬妹妹,我还是不插手。”
圆圆眼睛一亮,没想到这次能分到这么多文:“谢谢娘亲!”
这是白芷和圆圆两年前就约定好的,每次卖掉药材的所得都会分给圆圆一部分,圆圆可以自己处理她的“劳动所得”,没花完的可以自己存着,也可以存放在白芷那里。
三人并没有马上出发,走了一上午,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东西,正好也快中午了,在巷口一转,带着两个小的来了一间小饭馆。
饭馆很小,甚至招牌都没有,只在门框旁挂了一个小木牌,木牌上书“李氏饭馆”四个遒劲有力的毛笔字。
木牌看着饱经沧桑,历经风雨,边缘许多划痕和干裂,木牌上的四个毛笔字却没有一点磨损,宛如定格在了笔墨刚干的那一刻。
一入门内,饭馆内的陈设便一览无余。小小的前堂摆了四副桌椅,此时只有临街那一桌坐了一壮一瘦两个褐衣汉子。
小饭馆由李氏一家三口经营,李大爷腿脚不好,一般都在柜台收账,儿子小李是个黝黑憨厚的青年,这会正在收拾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筷残羹。
李大爷见到白芷,一双眼睛笑成了两条缝:“白姑娘来啦。”见边上还有个不认识的小小孩,诧异了一下,“还是像之前一样吗?”
白芷将陆忍冬和圆圆带去靠里的桌椅上安顿好,笑道:“老几样先来一遍,再加个鸡蛋羹吧。先这样,不够再添。”
李大爷笑着应了,眼神在堂内逡巡一圈,没找到儿子,便朝后边喊了一嗓子:“德子——人呢——”
白芷道:“不用了李伯,我正好去后面看看婶子。”自己往后厨去了。
陆忍冬与圆圆挤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准确来说是陆忍冬在听“八卦”。
“好久以前我跟娘亲第一次来,娘亲给李爷爷治好了腿。李奶奶说,要不是娘亲,李爷爷的右腿就要被砍掉——噢,是截肢!”
“白姨很厉害。”
“是啊是啊!娘亲真的很厉害!上次来的时候,听说李奶奶也生病了,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病,因为娘亲不让我在房间里看,只有娘亲和李奶奶两个人在房间里。”
“嗯......可能是你还小吧。”
“李爷爷的儿子,就是李叔叔,我听到过好几次李爷爷骂他二十五六还不成家,不过我发现他经常偷偷看娘亲。”说到这里,圆圆不忘朝陆忍冬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比如上次......”
“等一下,圆圆姐姐,嘘——”陆忍冬突然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圆圆先不要说话。
她假装拉着圆圆附耳与她说话,实际上借着两人的头发遮挡偷偷打量了一眼斜对桌的那两个汉子,四周安静下来,她静下心凝神听那两个汉子的对话。
两个汉子身着相同款式黄褐短裘,腰上围着一圈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灰褐色毛皮,皮毛都有些旧,上面皆有一些乌黑的痕迹。
背对门口的那一个身形干瘦,肤色蜡黄,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
对面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大冬天仍然把裘衣的两袖往上折起一截,露出粗壮的手臂。
两人的声音几不可闻,奈何陆忍冬的耳力远超常人。
两撇胡正抱怨道:“......倒霉,怎么偏偏今天让咱们轮到这差事。”
壮汉听了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说道:“谁叫那位公子这么快又带着弟兄们去了天狼帮。”
两撇胡忽然打断了壮汉的话:“闭嘴!说了多少次用眼神,眼神!嘴上不要说出来,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玄乎的手段可以探知到有人提及自己,可邪乎了。”
“是是,”壮汉连忙告罪:“轮到咱们只能说运气不好了,谁知道一把火烧了盘龙寨还不行,非要派咱们再去处理一趟。哎,天狼帮的油水可比盘龙寨多多了,去了肯定能分到不少好东西。”
壮汉顿了顿,又做贼似的往旁边看了两眼道:“二哥,盘龙寨虽然油水不多,还烧成了渣,但当时走得急,我觉得肯定还能挖到点东西,你说咱们要不......?”
两撇胡停顿片刻,狠狠扒了两口饭,放下碗筷道:“吃得差不多了,走,先去买些家伙。”
壮汉一喜,扔下饭钱朝后厨的方向吆喝了一声,便与两撇胡一道急匆匆地走了。
“好了,圆圆姐姐。”陆忍冬松开手,看了一眼全程没作声的圆圆,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乖巧的小孩子看着就是分外可爱。
圆圆面露不解,只觉得妹妹刚才好像很严肃的样子。她没有多问,也伸手在陆忍冬的头顶拍了两下还了回去。
“久等了,圆圆,还有这位——冬冬小朋友。”李德憨笑着与两人打了招呼,将菜一一摆上桌。
白芷与李大娘也跟在后面来了。
李大娘端来一盘桂花糕,对白芷道:“大娘的病多亏你,这糕大娘自己做的,小孩子都爱吃,大娘送的,可不要再推了!”说罢装作凶巴巴不许拒绝的样子麻溜地带着李德走了。
桌上不算桂花糕统共四菜一汤,一些家常小菜,味道咸淡适宜,圆圆和陆忍冬两人吃完一碗饭还添了半碗,最后留了一点点肚子吃桂花糕。倒是白芷身体虚,饭量也不如两个小孩,只吃了一碗饭就吃不下了。
吃饱喝足后几人来到了成衣店,白芷先给自己和圆圆各挑了一套厚裘衣,吩咐伙计包好,转过来问陆忍冬:“冬冬先买两套薄的,再买两套厚的天冷时穿吧?”
陆忍冬:“好。”
虽然......但是,为什么要跟六岁的我商量这个?
老板娘似乎认得白芷,抓了两把瓜子拉着白芷在一旁聊得热火朝天。
圆圆也很兴奋,她跟在陆忍冬后面,试图让妹妹戴上店里的各种可爱帽子与头饰。
转了一圈,陆忍冬挑了两套中意的,准备去试衣间试一下衣服。
“妹妹真的不用我帮你换衣服吗?”圆圆面露遗憾,不死心地问道。
“不用!我现在已经学会了!”陆忍冬义正言辞,扭头就走,“嘭”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人。
来人一男一女,皆着月白长衫,襟边绣着银色祥云纹。两人腰边都坠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银色袋子,袋子上是同款银色祥云纹。
与青年眼神对上,陆忍冬心里一咯噔,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种如山一样沉重压力感。
没办法,进入镇子以来,四面八方无时无刻不在的压力感差点让陆忍冬都习以为常了。此时与这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虽然没有产生危险预警,她还是后脑勺一阵发紧,结巴道:“对......对不起。”
圆圆似乎感觉到了陆忍冬的紧张,喊了一声“妹妹”,走上前拉着陆忍冬的胳膊与她站在一起。
青年只低头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小女娃,便不在意地收回了眼神。青年环视一圈,目光锁定老板娘,表情淡漠,开口道:“样式普通一点的,料子要好,给我和师妹各来两套。”
老板娘快步出了柜台招呼道:“好嘞,贵客们这边请,东子——上茶。”
与老板娘聊天的白芷才注意到这边,笑着问陆忍冬:“怎么了,冬冬?”
陆忍冬吐吐舌头:“我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哥哥。”
圆圆补充道:“妹妹有道歉的。”
白芷拍拍两人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哥哥不会与你计较的。去试衣服吧。”
陆忍冬也是这么想的。
人家肯定不会与我计较的,毕竟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空气,又怎么会介意自己被空气撞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