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平无奇的秋日夜晚,二十二时二十九分,C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大学城的美食一条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本来陆忍冬也应该是热闹中的一员。昨晚,她在梦里勇斗人贩子,可能是睡梦里动作太激烈,第二天早上人是在地板上醒来的,额头还磕了一个大包。
初秋的天,在地板上睡了一晚,陆忍冬毫无意外地感冒了。浑浑噩噩地上了一天课,下课后又“身残志坚”地在兼职的地方摸完鱼(划掉,当事人坚称是今天私人影院正好没有顾客),终于回到了小出租屋,瘫在了床上。
没办法,大学生活才刚开始,虽然有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但想要维持在校外租住小单间的生活,这个钱多事少的兼职对她至关重要。
就着床头早上剩下的水吞完了药,又对着梳妆镜给额头重新涂了一遍药,陆忍冬躺回床上,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
先眯一会儿,一会醒了洗个澡继续睡。
陆忍冬放任意识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陆忍冬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醒来”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清醒梦”,意识很清醒,鼻子不堵了,额头不痛了。
闭上眼睛,须臾又缓缓睁开,睁眼闭眼所见都是一样的纯黑。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躯体,感到一切正常,只是眼睛无法看见。她把手放在喉咙上,清了清嗓子,感受到了掌中的震动,但耳朵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最后她抬脚向前迈步,脚下并没有触感传来,眼中“景色”也毫无变化,她甚至没有感受到重力的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有十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
当人不会产生疲惫感,又无法找到外界的变化,时间就变成了一种很难揣度的东西。
陆忍冬正思考着在这里数饺子能不能睡着时,黑暗里突然有了一点光。
是真的只有一点,一个白色的点突然出现在一片黑暗中,就像一张纯黑色纸上撒了一滴纯白颜料。
白点由远及近,停留在陆忍冬眼前时是一团黄豆大小的柔和白光。
【滋......滋滋】
有好似电波被干扰的声音直接响在她的脑中,随即一道性别难辨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响起——
【......干扰......将投放......战术休眠......倒计时......八......】
与此同时,那团白光向陆忍冬的额头飘来。
陆忍冬......陆忍冬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自从白光出现,她就发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白光无声无息地隐入陆忍冬的额头,随即脑中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二,一】
倒计时结束,陆忍冬的意识坠入无边黑暗。
......
“嘶——”
陆忍冬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刚有意识,就感觉到了额头传来熟悉的肿痛感。她感到自己似乎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将眼睛睁开一条细微的缝隙,入目是昏暗漏光的木制房顶,刚才的说话声正是从屋外传来。
睁开眼不一会儿,干涩的眼睛就开始沁出生理泪水,脑袋晕沉沉的。陆忍冬干脆闭目,勉强打起精神细听屋外的对话。
一青年男声道:“......得好好养,我来给小少爷上药。二当家嘱咐,一定禁闭到明天午时。”
一中年男声应道:“是,你去吧,我去把食材处理了,马上就做好。”
话落,屋外便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小少爷”、“二当家”?这隐约好像在哪听过的称呼......
陆忍冬心念电转,那,那不是昨晚勇斗人贩子的梦里的自己和NPC吗!
这梦还带续集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下身体虚弱,动弹不得,陆忍冬便闭眼装作熟睡。
“嘎吱”,门开了,脚步声停在陆忍冬身侧。一阵衣襟翻动声响起,陆忍冬感到青年从自己额头上揭下一物,又重新贴了一物上来,动作粗鲁,丝毫没有刚才言语间的那般恭敬。
确认青年关门走远后,陆忍冬紧绷的心稍稍放松,意识渐渐下沉,又睡了过去。
醒醒睡睡几次,期间并未察觉到有人再近身。干躺许久,陆忍冬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回想了目前为止的“续集”,艰难地扯了下嘴角,一时不知是哭是笑。
即便她想告诉自己这是梦,也骗不了自己了。没有什么梦能有如此细节、真实的听感与触感。
这似乎不是昨晚的梦的续集,而是她人生的续集了。
没有车祸,没有癌症,她只是额头撞了个包然后睡了一觉,事情就这么平淡无波地发生了。
好在第三次醒来时,陆忍冬总算觉得肢体有了力气。不知是不是干躺太久的缘故,她总觉得活动四肢时好像总有一股阻力,坐在“床”上活动了几下关节,这股滞涩感才逐渐消失。
正要摸索着下地,脑中突然又响起熟悉的电流声。
【滋......检测到匹配进度百分百,达成初级解锁条件,是否解锁?】伴随着电子音,一个充满科技感的蓝色方框出现在她脑海中。
陆忍冬思考了一秒,尝试在心里做出回答。
【是】
“叮”地一声,脑海里响起了记忆中非常熟悉的微波炉提示音。
【初级功能已解锁】
电子音话落,陆忍冬便感觉脑中多了几个东西。她闭上眼睛放缓呼吸,“看到”了蓝色的【地图】、【人物】、【背包】和灰色的【技能】几个板块,有种浓浓的网游风。
【技能】和【背包】无论她怎么尝试都是灰色的,【地图】随她心念,可以扩展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地图,只有地图中央一个绿色小点。【人物】展开显示了一些信息。
人物:陆忍冬
等级: ?(异常状态无法查看)
经验:???/???
固有天赋:【天生道体】、【神秘的第六感】、******
初步摸清了这些,陆忍冬打算摸去门口看看情况。
“咚”地一声跳下地面,这下坠感......一阵不妙感涌上心头。陆忍冬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借着窗缝里微弱的光,伸手一看。
欲哭无泪。
月光下好一只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小圆手,再看跟她头一般高的窗台,陆忍冬只能含泪接受一个事实——这个身体好像只有六七岁。
辛苦干饭十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迈着短腿挪到记忆中的木门附近,陆忍冬的手搭上门把,正要开个门缝瞧瞧外面什么情况,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危机感席卷而来,手臂上汗毛竖起一片。下一秒,她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息之后,脚步声先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尖细难听的男声道:“大人,这便是最后一处了,您看......”
“哼,”一傲慢少年音不掩嫌弃道:“真是脏,直接烧了吧。”
尖细中年音又道:“是是,此为后厨,又养了些家畜......”
“行了行了,”傲慢少年音不耐烦地打断他:“师父他老人家既出手,此地除了我们,牲畜的魂魄也不会留下的,赶紧走。”
尖细男声忙不迭应下,院中响起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不消片刻院内便火光冲天,小院除了木屋燃烧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陆忍冬并不知道这些人没多久就离开了。
在莫名的危机感出现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地图】,发现不知何时在绿点的不远处出现了七个红点,其中六红点比较黯淡,中间的一个红点要亮许多。
听到“直接烧了”四个字,陆忍冬二话不说,使出吃奶的力气翻出了房间。
轻手轻脚落地,也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一头扎进屋后的灌木丛中,朝着与红点相反的方向狂奔。灌木丛中根本没有路,无人修剪的枝丫横生,陆忍冬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尽力保护眼睛不被刮伤。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前方已无灌木。陆忍冬龇牙咧嘴支起身子向后看去,冲天的火焰卷向空中,直有三四米高。
【地图】上只有属于自己的小绿点,无风的夜晚,火舌不紧不慢地朝她舔舐逼近,她的耳中只有山火的噼啪声和自己剧烈的喘息。
陆忍冬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开局就是越野跑呢——用的还是小短腿。
饥饿、干渴、疲惫令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缓慢,陆忍冬终于远离了密林,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看到小河的那一刻,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一松,膝盖一软人就倒在了地上。
被火光染红的夜空逐渐转暗,寂静的山林有了一点动静。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只尖尖的白色兽耳从草尖上探了出来,警觉地转动了几下。
片刻后,“唰”的一声,草丛里钻出一只纯白的小兽。
小兽状似狐狸,通体柔顺的白色毛发在月光下闪着一层朦胧的银色光泽,身躯只有成人一掌大小,却缀着三条跟身体一样长的蓬松尾巴。
小兽打量了一下四周,犹豫片刻,还是颠着小碎步来到了河滩边。它绕着地上这个幼年人族踱步两圈,后足轻点跳到了她的胸腹,接着把自己团成一个团,趴伏下来,恰好盖住了人族的胸腹。巨大而蓬松的尾巴盖下来,遮住了小兽的半个身躯,也遮住了人类胸口。周围恢复了沉寂,只有小兽的耳朵时而警惕转动两下。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