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当天，孟子穆早早就进场了。莫迟本来想让他一起先去后台准备的。但是他拒绝了，他想以粉丝的身份去完整地感受这场演唱会。算是圆自己青春时期的一个梦想。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看莫迟的演唱会。刚回到孟家时，他忙于补自己落下的学业没有时间，并且那时候莫迟火得一塌糊涂，根本抢不到票，他和父亲的相处也没如今这么自然，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去麻烦对方。

本来是想着高考结束就去看演唱会的，但莫迟又恰好出了事。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孟子穆坐在内场第一排中间莫迟特意为他留的位置上，感到非常满意。

粉丝陆陆续续地进场，有不少人都认出了他，但大家都很遵守秩序，没人来打扰。顶多是偷偷拍张照片。

无论大家在网上如何发疯，现实中终究还是克制的。

孟子穆点开莫迟的超话，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很多自己的照片。

有卖关子的：『你们猜猜我看见了谁？』

有刚从UC部下班的：『震惊！他们怎么敢的？柜门要藏不住了啊喂！』

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不管我不管，莫迟一天不官宣我就一天不承认！』

孟子穆哭笑不得，他和莫迟的关系，基本已经半透明了。他起初还担忧过会不会影响莫迟的发展，但莫迟表示不在意。于是孟子穆也就顺其自然了。

该如何就如何，算是默认吧。

快开场的时候，顾南柔和沈觅也来了，就坐在孟子穆旁边。三人打了招呼还合了影。

孟子穆将照片发给莫迟：『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孟子穆还看到了不少圈内的明星，有几个是和莫迟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所以莫迟给他们送的票。但更多的还是和众多粉丝一样，因为喜欢莫迟，自掏腰包来的。

开场前五分钟，全场熄灯，粉丝们齐声一遍一遍地高喊：“莫迟！上班了！”

随着《七月晚天》旋律的响起，莫迟从升降台缓缓出来。

荧光棒汇成一片蓝色的灯海。莫迟开口唱的第一句，孟子穆差点忍不住落泪，明明提前听过彩排的，可真到了此时此刻，依然难免心中酸涩。

他一个与莫迟朝夕相处的人尚且如此，粉丝只会比他更难受。后来全场大合唱的时候，很明显都是带着哭腔的。大屏幕上还给了好几个哭得涕泗横流的女生特写镜头。

中场休息过后，便是talking环节。

“很感谢大家愿意来我的演唱会。”莫迟九十度鞠躬，笑了笑道，“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曾经以为我没有机会再说这句话了。”

粉丝哪里听得了这个？大喊“不会的！”

莫迟再次道谢，顿了顿又说：“这些年我拍过很多戏，我也是真心热爱演员这个职业的。但很多时候还是会很丧，我会觉得为什么我塑造过很多人，却依然过不好自己这一生。”

“不是你的错！”粉丝在台下继续高喊。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就算唱不了歌也没关系。可还是经常梦到自己在舞台上的样子。甚至是最初，我还在玩地下乐队时的样子。”说到这里他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现场有没有看过我地下演出的朋友？”

有几个喊着“有”的声音响起，不多，但足够响亮。

莫迟有点惊讶，还有一些感动：“谢谢，真的谢谢大家的喜欢。我想说的是，音乐能够带给我的力量，但是因为有你们，我才能下定决心克服一切的困难，去重新拥抱音乐。”

“刚刚演唱的时候其实我有听到大家跟我一起合唱。这种感觉确实是……久违了。”莫迟说到这里莫名有点哽咽，又几度词穷，于是说了声，“抱歉。”

“不要哭！”粉丝一边哭一边喊。

莫迟平复好心情，长吐出一口气，笑了笑道：“好了，煽情环节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一首歌送给大家，会唱的跟我一起唱好不好？”

“好！”

演唱会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间隔七年的，顾南柔投了大价钱，舞美，演奏，灯光，道具，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极致。视听盛宴，不过如此。

三个小时的时间变得格外短暂，直到莫迟说：“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歌。”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开始哀号。

“嘘。”莫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先听我说好不好？”

粉丝很听话的安静下来。

舞台忽地暗下来，只余一抹从头顶洒下的白光，映在莫迟身上。

“最后这首歌，想送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孟子穆听到这里心中便是一突。

今天晚上他全情投入进了这种氛围中，粉丝喊什么他也喊什么，粉丝哭他也在哭。

几乎快忘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

如今莫迟这样说，他才想起来。

这人要做什么？公开出柜？玩儿这么大的吗？

他一边担忧一边又克制不住笑意，只能一脸纠结地望过去，便于莫迟来个四目相对。可惜即便他坐在第一排，与舞台的距离也不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的细微表情。

所以他只能听着莫迟继续娓娓道来：“我十八岁那年认识的他。他只有十四岁，可是长得还没我胸口高。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良。”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过得很苦，可实际上，我起码没饿过肚子。也没有被别人欺负。所以，因为一时的心软与可怜，我自以为是地照顾过他一阵子。”

“可是我的照顾却让他面临了更大的危险，差点丢了命。而那时我一无所知地在准备比赛。”

“三年之后我才再次见到他。他成为了我的粉丝，却没认出我。我感到愧疚，但是却卑劣地松了一口气。我们慢慢成为了朋友。他陪伴我度过了很艰难的一段时间。直到我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了。”

“我不想去打破他平静美好的生活。于是我又逃了。”

“到现在十年了，人生中能有几个十年呢？我们错过了两次。如果不是他的坚持，可能我还是会一直在逃避。”

“但现在我不想再逃了。我想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能够陪我一起走下去。所以，穆穆，你愿意吗？”

莫迟说完，便从台上往下走，一直走到了孟子穆面前。

孟子穆早已经双目发红，泣不成声。

其实不止是他，很多粉丝都是。

莫迟轻轻握住他的手，又问：“你愿意吗？”

孟子穆张了张口，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只能一边着急一边狂点头。

可惜他点头后排的粉丝是看不见的。

她们表现的比莫迟还急：“快说愿意啊！他愿意！他愿意！”

莫迟紧紧抱住了孟子穆。

孟子穆却还惦记着不能让眼泪弄湿莫迟的演出服，硬生生吸鼻子往回憋。

沈觅适时递上了纸巾。

莫迟接过来轻轻给他擦眼角。

孟子穆的心情才终于平复好，他稍微往前倾了倾，凑到莫迟得话筒边，大声道：“我愿意！”

全场挥舞荧光板，伴随着一阵“哇！”“呜呼！”“好耶！”的声音。

孟子穆甚至还有人喊：“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后面一句就没必要了。”莫迟笑了笑，又使劲捏了一把孟子穆的手，低声道，“等你。”

这才转身回了舞台上。

“最后一首歌叫《换骨》，送给我的爱人。这首歌对于我们两个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可能对于很多人也都有不同的意义。所以也送给大家。祝愿所有身在逆境的人，都能脱胎换骨，破茧重生。”

粉丝们又开始高声呼喊莫迟的名字。

其实今晚莫迟前面唱的那些歌，都是温柔舒缓的中音。

粉丝很知足了，毕竟莫迟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

但《换骨》是一首很燃很燥的歌，带着点摇滚的味道。

莫迟在舞台上嘶吼，宣泄，飙高音。完全不输于十年前的他。甚至因为岁月的沉淀，反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彻底抹平了粉丝最后一点担忧。

孟子穆就这样看着，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夜。

他坐在结冰的栏杆上，刺骨的冷。

低头，江水波光粼粼，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江底应该会比比现实暖和吧？”他喃喃自语。

然后，江对岸烟花绽开，他看到了大屏幕上一位闪着光的少年。

从此，命运便拐了个岔路口。

兜兜转转十年，少年成为了青年。他们终于牵到了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