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兴？”
车上，下班后的沈望舒带着陆槐安回家，无意间瞥见后者微翘的唇角，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陆槐安：“我明天还想跟你来学校。”
刹车在前方红灯时踩了下去，沈望舒微侧过身，“明天也要去？”
陆槐安低头，闻言手指似有些不安地在安全带上抠挠着，“不可以吗？”
沈望舒还未开口。
陆槐安便已补充道：“不带我也没关系，明天表哥来接我。”
“郁灵泽？”
陆槐安点点头，“表哥说明天要带我去见他的朋友。”
沈望舒默然，“就是高兴这个？”
像是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陆槐安顷刻气弱了几分，“嗯……”
沈望舒搭在方向盘的手点了点，末了又抬起按在眉心上，“早上叫你？”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仿佛方才的感觉只是陆槐安的错觉般，听到这话他停顿一秒，继而反应过来飞快回道：“好！”
话落陆槐安只觉发间一沉。
沈望舒另一只手在陆槐安发顶揉了下，“以后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陆槐安‘啊’了声。
沈望舒已然收回了手，重新专注开车。
陆槐安却久久没回过神，歪着头看着沈望舒，视线一直盯在对方侧颜。
余光中，青年透亮的眸子紧紧凝望而来，似全心全意地望着他。
沈望舒微不可察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
领带像是又开始产生了束缚的感觉，喉头开始不断地上下耸动着，思绪纷纷杂杂，却总也绕不开身边这人，呼吸亦跟着错乱。
劣根……
这似一个禁忌，一旦接触便会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将所有的一切冲塌。
而现在，这个禁忌早已被触碰。
沈望舒望着前方的道路，视线中掠过两旁的路人、行道树，眼里闪过城市里逐渐亮起的灯光，耳边慢慢传来均匀轻浅的呼吸声。
陆槐安睡着了。
等红灯的间隙，沈望舒侧首看了眼歪斜向他这边靠在座椅上睡着的陆槐安，他还保持着方才注视他的姿势入睡。
视线逡巡过对方阖起的双目，澄澈的眸子闭合，纤长浓密的睫毛长长垂着，睡颜恬淡，岁月静好，清晰饱满的唇形却极为吸引人的目光。
沈望舒收回眼神，在绿灯中开过又一条街道。
心跳却出卖了他。
扑通扑通，剧烈又突然。
毫无规律可言。
就像他近三十年的人生，忽地在二十八岁这年闯进了另一个人。
*
一直到沈望舒把车开回家，陆槐安依旧睡得十分安稳。
沈望舒下车，关上车门后从车前绕到另一边，车门再次打开，副驾驶位的人微微蜷着，手抓着安全带，似乎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沈望舒看着人，倏然俯身轻轻把陆槐安手中的安全带扯出，动作极为舒缓，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安全带被从手里抽出，陆槐安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另一样东西。
刹那间，沈望舒的一只手被对方握进了掌心。
沈望舒一顿，眸色在夜色中看不清情绪，五指拢了拢。
少顷，沈望舒单手把人从副驾驶中捞了出来，如同抱小孩的姿势，关门锁车，带着人回家。
陆槐安中途动了动脑袋，很轻的一个动作。
沈望舒却察觉到了，喷洒在他颈间的气息变得凌乱了一分，“醒了？”
陆槐安怔了怔，“……嗯。”
男生声音还透着点刚睡醒的迷糊与软糯，沈望舒没有把人放下来，依旧托着人，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
“还困不困？”
陆槐安：“有点。”
沈望舒：“回去吃了饭再睡。”
陆槐安头终于抬起了点，“你做吗？”
“嗯，”沈望舒，“我做。”
陆槐安的双眸亮晶晶的。
沈望舒笑：“现在不困了？”
陆槐安：“不困了。”
沈望舒：“贪吃。”
“就一点点。”
沈望舒不信。
直到进了家门他才把陆槐安放下来，末了捏捏陆槐安的小臂，“是太瘦了，多吃点。”
陆槐安对他的亲昵忽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沈望舒收回手，径自入了厨房。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陆槐安敛下眼，嘴角略微上扬。
看来……沈望舒也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
对方的距离感在他这里正在一点点消退。
直到彻底消失。
陆槐安此刻是真的想看一看，这位平日里禁欲又自持的沈教授放下身段后会是什么样。
让禁欲者高.潮。
这是陆槐安最新在网上学到的，至于后一句，他则不以为然。
*
两人一起用完饭，各自回房。
回房前，沈望舒道：“今天早点睡。”
陆槐安：“好。”
房门合上的一瞬，他看到沈望舒凝视过来的眼神，幽暗的视线下似酝酿着什么。
“宿主真厉害。”系统在此时出声。
陆槐安不置可否。
才一天就让四号态度大变，系统简直五体投地。
陆槐安：“等着看吧。”
在他看来，沈望舒绝对不是一个认不清自己感情的人，一旦看清楚，想必也会是那种要牢牢掌控在手的。
翌日。
沈望舒早早就敲了陆槐安的房门。
陆槐安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开门，门外，沈望舒还穿着一身睡衣，似同样刚刚起来就来叫他了。
“我们一小时后出门，你先洗漱，等下再出来用早饭。”
沈望舒说着，他走近了陆槐安，抬指压了下陆槐安睡得翘起的头发，仅一个动作便又退了回去。
陆槐安看着他转身回房，不由在心中暗叹。
和他猜测的没错。
一大早就过来了，沈教授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主动。
陆槐安眯着眼轻笑一声，也回了房间。
接下来陆槐安见证到更多沈教授的另一面——体贴到像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早餐是完全符合他口味，出门前会亲手替他拿鞋。前往燕大时车上放着舒缓的音乐，告诉他可以再睡会，温声细语。
每一个细节都展示着他的不同。
下车后，沈望舒对他道：“等你玩好了，我来接你。”
陆槐安仰头，沈望舒眼神微动，稍稍低了低身子，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尽量做到同他平视，语气温柔，“晚上一起回家。”
“好。”
沈望舒走了。
陆槐安提前给郁灵泽发了消息，不多时对方也到了，同时过来的还有郁灵泽的好友，燕齐。
远远就望着这边看到陆槐安的燕齐眼带诧异，但却又飞快敛去，冲那边扬了扬下巴对郁灵泽道：“那就是你的小男友？”
郁灵泽：“嗯。”
燕齐插在口袋里的手搓了搓，是真的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能让众导师交口称赞、玉树芝兰的郁灵泽陷入爱河。
走得近了，男生的面庞渐渐呈入视野，对方长相精致，犹如精雕细琢出来般，似碎琼乱玉，纯洁无瑕。就这么静静站在阳光下，光照仿似都对他格外温柔，淡淡覆盖在他的面庞，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瞧见。
柔软又漂亮。
燕齐看呆了。
然而下一秒，男生像是也注意到他们，那过分好看的眉眼分外灵动，“灵泽哥哥！”
燕齐心下一震，这和郁灵泽的性格看起来截然相反啊，然而他一转头，就看到后者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
好吧。
是性格互补。
一个清冷矜贵，一个热情似火。
如此想来，燕齐愈发觉得两人相配。
“你是灵泽哥哥的朋友吧，”陆槐安像个小炮仗般冲向郁灵泽，视线在看向燕齐的一瞬又站稳了，“我是陆槐安，是灵泽哥哥的……”
陆槐安眨眨眼，又去看郁灵泽，燕齐眼见两个小情侣就要开始眉来眼去，连忙接茬。
“你好你好，我叫燕齐。”
几人先是出了学校，一路上陆槐安都紧紧挨着郁灵泽，黏人得很。
燕齐一阵呲牙。
原来郁大校草喜欢这样的。
不过两人也确实般配。
*
三人出了学校后在街上逛了逛，主要是请燕齐吃脱单饭，下午两人还有课。
吃饭期间，燕齐又吃了一吨的狗粮。
主要是郁灵泽的小男友是真的非常热情，一口一个‘灵泽哥哥’，听得燕齐都想谈恋爱了。
吃完饭出来，燕齐问：“我们去上课，你小、咳咳，小陆怎么办？”
郁灵泽偏头去看陆槐安。
陆槐安：“一会我去找沈叔叔。”
燕齐：“沈叔叔？”
郁灵泽表情淡淡，“沈教授。”
燕大姓沈的教授很多，但让他们燕大学子耳熟能详的只有一个。
燕齐瞪了瞪眼，“原来小陆是沈教授家的小辈啊？”
陆槐安只对他一笑，多余的什么都没说。
几人回了学校，陆槐安等他们走后，随意找了个小花坛边坐了下来，接着给沈望舒发消息。
沈望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的小妻子正蹲坐在花坛边，一小团，可可怜怜的样子。
“怎么了？”
沈望舒走过去，想也没想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陆槐安看他，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睛瞟向一边不敢和他对视，“没怎么。”
沈望舒一看就知道有事，只是在看清陆槐安通红的脸时，心口不自觉发紧。
“你有事。”他又说。
陆槐安低头，嘴硬，“没有。”
沈望舒忽而抬手，大掌将他的脸轻轻托起，“有事就跟我说，嗯？”
陆槐安沉默好半晌，脸都红到了耳朵根，“是有……”
沈望舒做出倾听状。
陆槐安：“我、”
沈望舒：“不急，慢慢说。”
陆槐安：“我听表哥朋友说……他跟他对象刚确定关系就、就……”
话到这里，陆槐安实在说不下去了，眼睛都不敢再去看沈望舒，最后干脆闭上了眼。
沈望舒却明白了，他神情难测，静静望着陆槐安。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是沈望舒之前问陆槐安的话，然而现在，他也想问问自己。
沈望舒：“我们是什么关系？”
终于，他说出口，陆槐安也总算肯睁开眼，目露茫然地望着他。
沈望舒嗓音很低很轻，带着温柔的磁性声线跃入陆槐安耳中，“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