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索进入视线范围内时，津岛奈川选择了第一时间上报，他并不打算去修改一个和自己并不相熟的人的命运。

“如果回收失败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库拉索？”津岛奈川挂断电话，打开耳麦，在他们商讨计划的间隙有点突兀的询问。

回应他的是琴酒的冷笑。

关上耳麦，津岛奈川恍然间想起了玛格丽特，突然意识到现在这样内部成员相互算计的组织是走不远的。

“但是这是你一手搅动的风雨。”音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好在津岛奈川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偷听自己的心声，对此只是点了一支烟，看了看自己面目全非的右手：“这一枪不能由我开。”

[T：老烦给零下一份加急任务，价格随便他开。]

故事依然依照着原定的轨迹运行着，不同的是这次很快就来了公安的人。混乱并不关津岛奈川的事情，他只是将狙/击枪架在窗口，半跪着耐心调整准心，对准库拉索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

津岛奈川的右肩挨了一枪，便顺势打偏了原本应该命中库拉索额头的一枪。于是子弹只是擦过库拉索的脸颊并带断了几缕发丝，但也成功暴露了津岛奈川所在的狙/击点的位置。

津岛奈川没打算补刀，迅速收拾了现场便直接离开。

库拉索可以死，但是她不能死在津岛奈川的手上。因为作为剧场版的重要角色之一，库拉索的死亡会被记录。而按照漫画中红方不杀人的原则，津岛奈川如果作为击杀者被记录，他将会被钉死在黑方的位置上。

津岛奈川并不担心自己被钉死在黑方的位置上，他不在乎，但是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连累津岛新月也被钉死在了黑方的位置上可就不太好了。

在逃避追捕的同时，音和津岛奈川也在脑内复盘情况。

一边聊着，津岛奈川一边翻过墙，转了两个岔口以后终于上了接应的车。

“你是故意那么问琴酒的。”音笃定。

“当津岛奈川知道父母的死和组织有关，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同情一样是组织的刀刃，一样被控制的库拉索。”津岛奈川靠在后座上，有点疲倦的样子，“但是如果不需要扮演的话，我犹豫一下还是会直接爆/头，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真正的津岛奈川应该是彷徨的。他渴望复仇，但他又害怕事情发生改变，害怕原本平静的生活出现波动，于是他懦弱的希望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也许前生的津岛奈川是嗅到了一些苗头的，只是他为了表面的和平选择了忽视。

大部分人不需要真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寄托和发泄痛苦的靶子，津岛奈川自然也不能免俗。他清晰的知道组织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因而他选择了装作没发现当年更深的黑暗，敷衍执行任务的同时，对所有发现的卧底和叛徒都当没有看见。

“我胆小懦弱，做事自私，优柔寡断，怕死又怕疼，也没什么脑子。”

回到安全屋以后，津岛奈川处理着伤口，顺便还细数了一下自己的缺点，他觉得自己算是个做人相当有自知之明的。

“每个人都会有的缺点。”音简单的评价道，“而且你当年为了津岛新月，还是对津岛宏志动了手。”

子弹挖出来以后没过多久伤口就停止了流血，津岛奈川用带血的纱布裹了一下伤口，窝在沙发上不想动弹：“这并不代表我不害怕啊。”

“你大概下辈子也不会是个好人。”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反抗的青年，在看着卧底的时候大概是隐秘的希望有人将组织和满手血腥的自己一并送上路的。

“我对好人的划分大概就是守法公民。”津岛奈川脱了手套，点了一支烟。

“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到底什么样才是真正的津岛奈川？

拿疯狂掩盖自己的懦弱，却又发自内心因为硝烟而战栗。选择时优柔寡断，动手时却又比谁都狠辣不留情。

“人都是矛盾的。”津岛奈川吐出一口烟，笑的轻柔，“就像是母羊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会将角对准捕食者。”

“……你打算怎么晋升核心圈？”津岛奈川长久以来还是游走在主线之外，仅作为斯皮图亚特的直隶下属并不足以让他有资格触碰到更加隐秘的东西。

“你能弄到药剂的配方和研发资料，对吧？”

“这需要15000的积分，你现在只有不到2000的积分。”

“先欠着，我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你的。”津岛奈川的眼神诚恳，但却没有落点。

长久的沉默之后，半旧的U盘凭空出现在茶几上，音的声音听起来情绪有些复杂：“我衷心的希望你能走到你想要的结局。”

“我当然会走到那。”

回收库拉索失败这件事情令朗姆大为恼火，首当其冲被攻击的就是津岛奈川。

面对质问的时候，津岛奈川也相当淡定。他褪去外套，脱掉上衣以后解开了自己的绷带——枪伤仍然在流血，津岛奈川为了不让它愈合，硬生生一次又一次把长全了的伤口用手指抠开。

在这幅有些瘦弱的身躯上，枪伤和刀疤交错，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衬的伤口格外的狰狞。

“这次行动的消息被走漏了。”津岛奈川整理好衣服，对着斯皮图亚特鞠了一躬，恭恭敬敬的说，“没有击中库拉索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不接受莫须有的构陷，斯皮图亚特大人。”

“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去吧。”斯皮图亚特挥手示意他站回原位，托腮，带了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琴酒和朗姆，“两位还怀疑谁？轩尼诗还是波尔多？”

琴酒不说话，他本身就是被朗姆拉过来撑场面的。朗姆也说不出话，因为他本身就是来找麻烦的。

站在斯皮图亚特身后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悄悄用眼神交流着。

空气中一时间有些尴尬，只有斯皮图亚特慢条斯理的端起将要见底的酒水喝了一口：“看来两位是都没有疑问了，要留饭吗？”

“不必了，我晚上还有任务。”琴酒大概是看戏看够了也显然不打算为朗姆撑腰，于是率先站起身，压了压自己的礼帽，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之后就转身出了门，伏特加自然而然的也抬脚跟了上去。

朗姆有些颓然：“这一切里都有你的手笔。”

世界线补齐的背景中，朗姆和斯皮图亚特也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密友，只是最终因为立场不同渐行渐远。

斯皮图亚特用指节扣了扣酒杯，波尔多会意，取了酒为他满上。酒水汩汩流淌的声音中，斯皮图亚笑的温柔：“都是利益至上的人，何必伪装出一副大家好兄弟共患难的样子呢？”

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让人心动，也只有利益能够构成永恒稳定的链接。

朗姆离开之后，斯皮图亚特漫不经心的招手示意手下的三个人坐下，他对下属一向宽容：“艾斯温这次做的不错，我们没必要为任何人收尾。”

“我……”津岛奈川张嘴想说话，斯皮图亚特却抬手示意他噤声：“无论有意无意，这次对于朗姆而言都是重创。”

仰头喝掉最后一点酒，斯图亚特扫了三个人一样：“你们都是我手下的人，我在你们没有过错的时候自然会全力维护你们。但是如果是你们犯了错，我也不会客气，明白吗？”

“明白。”

三个人齐齐应了声，斯皮图亚特放下酒杯，摆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

波尔多有事情，出门之后告了别，便先走一步。

津岛奈川看了看天色，又看向一旁的轩尼诗：“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私房菜馆的单间是相当舒适的。菜上齐以后轩尼诗没着急动筷子，只是带了点早有预料的语气问：“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平时可舍不得下这么好的馆子。”

“先吃饭。”津岛奈川将招牌菜推到了她的面前。

他们之间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轩尼诗跟津岛奈川吐槽津岛奈川不靠谱，津岛奈川给她讲任务途中遭遇的趣事。

轩尼诗吃的有些慢，津岛奈川吃完了以后就放下筷子跟她闲聊。最终，轩尼诗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好了，现在可以说有什么事了吗？”

津岛奈川从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研究资料递给她。轩尼诗会意，接过来先是粗略一翻，眼神一亮后便从第一页开始仔细看起。津岛奈川也不催她快点，慢悠悠的右手拿筷子夹花生米吃。

受过伤的右手一直在发抖，津岛奈川半天才夹起来送到嘴里。等小半盘花生吃下去以后，轩尼诗终于放下了资料。

“你的伤是因为这个才能好的这么快的。”轩尼诗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我想请你帮个忙，从此这个项目就是你研发的项目，我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这里有更多详细的研究资料。”津岛奈川知道这对于一个狂热的研究员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是出乎他预料的是，轩尼诗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放下了资料，眼神直白而又锐利：“你知道在组织里头成为实验体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津岛奈川伸出自己有着狰狞伤疤的右手，“这对于你我而言都是利益的最大化，对吧。”

“利益最大化？艾斯维因，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却在跟我讲利益？”轩尼诗的眼神有些受伤，“如果是出于斯皮图亚特大人的指令，我自然不会拒绝，但如果这仅仅是你个人的请求，请允许我拒绝。我承认我很心动，但是假以时日，我未尝不能自己研发出来。”

“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触到核心圈。”津岛奈川的语气诚恳，眼神里头带了点祈求，“拜托了，佐和。”

轩尼诗微微有些愣住了。他们相识多年，这是津岛奈川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轩尼诗是继承自父亲的代号，五十岚是这个代号所传承的家族，只有佐和才是真正属于那个和津岛奈川相识于暖春的少女独一无二的标识。

那一双粉绿色的眼眸里像是有一团火光在跳动，那火光是如此的炽热，以至于看起来像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乃至于灵魂发着光。

轩尼诗最终被那团火光说服了，她垂眸，用无奈的语气妥协道：“我会申请个人实验室的……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会一直在我手下。”

“多谢了。”津岛奈川将硬盘推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