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奈川大半夜的没睡觉在等着接头的时候,心里头是在大骂着里卡尔的——正经人谁会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天台吹风?这不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吗?
等到津岛奈川已经不耐烦的点了一支烟并开始开开合合的拨弄防风打火机的时候,里卡尔才姗姗来迟。
只是那眉眼过于熟悉了,津岛奈川一时间看呆了,直到被反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被称为里卡尔的男人长得称不上英俊,但面容温和,充斥着老好人的味道:“我是里卡尔,你可以称呼我为——”
“——柴崎田胁。”津岛奈川几乎是和他异口同声的在心中默念。
他是津岛奈川前生的挚友,也是津岛奈川前生杀死的第一个人。
曾经津岛奈川在孤儿院的时候,将心事与他一并倾诉,但是柴崎田胁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院长以换取被领养的机会。院长是津岛宏志的忠实走狗,不难想象,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什么。
津岛奈川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想给朋友一个机会把他约到了孤儿院附近的一处山林中。
很可惜对方并不想就此罢手,甚至在发现津岛奈川已经发觉他的心思以后,拿出私藏的小刀想要威胁津岛奈川。
于是最终没什么好说的,津岛奈川为了活下去杀死了他,而他也在津岛奈川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消去的疤痕。
而那一年,津岛奈川十二岁。
他将尸体藏在一条石缝以后用石块和泥土封死并且扯破自己的衣服,然后咬牙从山坡上滚下去,留下一身擦伤以后跑回孤儿院,告诉院长他们溜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野兽,两个人分散了。
没有人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杀死自己的好友,所以柴崎田胁的失踪最终成为了无头公案。
津岛奈川觉得,就平心而言,这没什么好恨的。柴崎田胁想要从这个孤儿院里头逃出去,所以他想要出卖津岛奈川。而津岛奈川想要活下去,所以他杀死了柴崎田胁。
“津岛奈川,代号艾斯温。”津岛奈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但是依旧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这一生的津岛奈川早早就离开了孤儿院,自然也无从和柴崎田胁产生关系,那条伤疤自然也就理所当然的不再出现在脸上。
但是当年的痛苦是烙印在灵魂上的,那不仅仅是一道伤疤,更是津岛奈川走向不归路的开端。
“长话短说,具体的任务内容我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里卡尔的语气不同于外表的温和,充斥着傲慢与高高在上。
津岛奈川有些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取下快燃尽的香烟,用指尖捻灭了火星,有些漫不经心:“代号成员之间地位平等,你这算是在命令我吗?”
“这是朗姆大人的指示。”里卡尔听说过艾斯温,对方仍然在北欧的时候,见过他的组织成员就都说他是斯皮图亚特座下一条咬人不叫的疯狗,回到日本以后的任务完成率更是遥遥领先其他代号成员。
“哦?朗姆大人的指示?”津岛奈川摸了张纸巾包好烟头,边摆弄边嗤笑了一声,“朗姆不是我的直系上属,我现在归属于斯皮图亚特大人的名下,即使是琴酒大哥的指示,我也有权利选择不遵从。”
里卡尔拿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愿意弱了气势:“无所谓,只要你别妨碍到我完成任务就好。”
“少拿话在这里激我,协助你是没有问题,但是你要说明白你的计划,我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你当枪用。”津岛奈川背靠在栏杆上,一手懒散的搭在栏杆上,另外一手揣在夹克衫的口袋里头握住了□□的枪柄,用指腹轻磨着多年使用下来已经光滑了的枪。
“……我的任务是拉拢这条船上的一个社长,拉拢不成功就干掉对方,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一场掩人耳目的混乱。”里卡尔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比如说某个倒霉高层猝不及防的死在了这条船上。”
津岛奈川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沉吟片刻,摇头:“我的任务是窃取资料,杀死对方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代号成员之间没有义务相互告知任务,津岛奈川不奇怪里卡尔的半遮半露。
“那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里卡尔觉得自己受到了艾斯温的愚弄。
“是没有什么区别,我以为你来找我之前就应该有所预料。”津岛奈川看着他气的脸色发红的样子,语气略有些轻快,“顺便一提,波本也在这里,同为朗姆大人的心腹,我相信他一定会帮助你的。”
波本是不可能帮助里卡尔的,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上司,彼此都是竞争对手。
里卡尔这会儿明白津岛奈川是在拿他开涮,气的转身就走。
津岛奈川目送他远去看向了天台的阴影,一直有人站在那里听完了他们的交锋。而他没有把人揪出来,只是因为他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
对方没有走出阴影,津岛奈川也没有走过去,他们远远对视了很久,最终津岛奈川先移开了目光。他垂眸,摸出烟盒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在吐出的烟雾之中,他一手拿烟,另外一手抽出一块手帕,在耳垂边摸了一下,接着把手帕放在的地方上,冲着阴影处微微颔首以后叼着烟离开了。
不久之后从阴影中走出的女人黑发黑眼,长发披散着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大波浪。如果有津岛家族的老人见到她,必定能认出那温柔的脸部轮廓同当年的津岛惠子如出一辙。
当年青涩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人,想必津岛惠子不安的亡魂也可以就此放下心来了。
津岛新月缓步上前拾起手帕,看见浅蓝色的帕子里头裹着的是一枚黑宝石耳钉——盖勒家族的耳钉不仅用于给爱人作为定情信物,更是会在他们没有尸体时作为骨灰的代替葬入坟墓。因而将它交给亲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津岛奈川在告诉他,当做津岛奈川这个人已经死了就好了。
盯着那枚耳钉,津岛新月的眼眶有些发涩,她小心地卷起手帕,郑重的将东西收进了口袋。
[我知道是你,别插手,太危险了。]
手机震动提醒着邮件的到来,是匿名的发信人和陌生的IP,但是津岛新月知道是什么人发来了这条消息。
想了想,津岛新月回复道[耳钉我先保管着,你的号码我存下了。]
怎么可能放弃呢?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亲人相继离世之后,能让人有家这个概念的存在也就只有津岛奈川了。
津岛新月今年二十三岁,自从十五岁那年起,她就要在一众老人的帮助下学习如何处理津岛集团的各类文件。记忆中的童年总是被文件包围,连最爱的黑森林蛋糕的味道也已经模糊。
她渴望亲人,渴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她他共担风雨,更何况这份仇恨不仅属于津岛奈川,也属于津岛新月。
于是这条短信成为了一种委婉的拒绝。
津岛新月拒绝津岛奈川的死亡,更拒绝放弃插手这一切。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将自己保护在安全区中,自己却一个人走向九生一死的路,甚至那枚可以称得上一份特殊遗书的耳钉都不算是津岛奈川自己的东西。
只是津岛奈川的消息是提醒是关心更是警告,他能查到的东西组织必然也可以查到。津岛新月做的仔细,但并不是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