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看向裴柔之,等着她将这个困扰大家许久的问题说出来。
但裴柔之没顺着他们的意思,反而先问了霍伯彦一个问题:“霍公子,那些被你带回来的人,他们是从何时开始盯上你的?”
霍伯彦想了想:“大约一周前吧。”
裴柔之点点头,“也就是说,正好在你打听令尊和令堂的消息后不久,对么?”
“你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能顶什么用?”大虎烦躁地挠着木板,“先把人弄回来是正经!”
霍伯彦却似乎明白了几分,他回忆了下,肯定道:“没错。但跟着我的人都被打晕带回来了,一个都没漏掉。而且我根本没和你同时出过门,没道理会追查到你身上。可是......”
裴柔之得到了霍伯彦的确认,神情略微明朗了几分,没等他说完,便接口道:“可是偏偏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几乎不可能是巧合。同时他们好像也很肯定,我们俩之间一定有关系。”
“说了这么多,到底什么时候能去救人?” 大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揪着这件事不放,看到霍伯彦都锁紧了眉头,它有些本能地不安,“这些事之后再商量也来得及吧?反正那家伙也只是帮你顶缸,被错抓了而已。”
霍伯彦想到当时小苏荷说出自己母亲姓氏时,裴柔之那诡异的反应,神色越来越凝重。他平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头脑清醒地很。显然,他也从这件事情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裴柔之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至于为什么断定那些人的目标是我,而不是巽卿。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迷晕了等在门外的阿影。”
“首先,巽卿平日做生意均是男子身份,本来就很少穿着女装出门,被人认出的几率极低。如果他们是跟着巽卿来的,绝不会在更衣室下手。因为巽卿从雅间到更衣室,始终都是一个人,他们有无数的下手机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更何况,如果他们真是跟踪巽卿而来的,就不可能见过阿影。”
“相反,他们能从众多的更衣室中,锁定我们所在的那一间,正是因为他们认出了阿影。知道她就是目标身边的人,才会出手的。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往,阿影从来都是只跟在我的身旁,由此可以断定,他们真正的目标一定是我。”
裴柔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虎、阿镜与阿影:“你们既然都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巽卿。那就应该猜得到,抓我的人,绝对不会抱着什么善意。”
大虎气极反笑:“你还有脸说?我不信她今天跟你穿得一样是个巧合。谁知道是不是你捣的鬼?”
阿镜摇摇头:“虎大人,那件衣服确实是东家自己挑选的。当时她急着去浣草堂,随手指了一件。”
她话音一转,目光咄咄地对着裴柔之说,“但是东家头发上没有戴任何首饰,歹人应该不至于弄混才是,还请夫人告知详情。”
裴柔之想起傅惊梅关上柜门前的那个眼神,心口有些酸软。她的一生似乎总是在被人放弃,没有想过留住什么人,也没被谁坚定地选择过。
裴柔之从来能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更别说这次是傅惊梅主动将她塞进柜子的,说清楚就能洗清嫌疑,可她此时却连一字都说不出口。
霍伯彦突然走到裴柔之面前,高高的身形挡住一大片阳光,嗓音低哑:“是那个烂好人的主意吧?她把你关进柜子里,替你被抓走。”
裴柔之看着茶杯没说话,玉葱般的十指却骤然抓紧了裙摆,在丝绸上留下狼狈不堪的褶皱。
谁都知道霍公子口中的“烂好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吉凶难测的东家。顿时大家面面相觑,都没了话说。
大虎仍是不太信,圆溜溜的猫眼在裴柔之和霍伯彦之间来回打量。
霍伯彦一把抓住裴柔之的手臂举起来,让她的袖子自然落下,露出雪白的小臂上泛青的指痕。往日,这样失礼的行为在裴柔之这是零容忍的,今天她却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能留下的这样的指痕,必然是反手抓着你的胳膊。” 少年丝毫不在意众人惊愕的眼神,虚虚将裴柔之的胳膊做了个反剪的动作,“她是这么干的吧?”
裴柔之依旧没说话,但大家都看得出,这是默认了。
“真够笨的。”少年轻轻道,“教了她那么久,用得顺手的还是只有这一招。”
不管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大虎很了解傅惊梅。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家,而在完成这个愿望之前,她也许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绝不会做到舍己为人的这一步。
正因为两人经历过不少危机,大虎才格外清楚,虽然傅惊梅这个人平时都是得过且过,能推给别人干的就不会自己动手,可真要逼急了,她骨子里自有一种狠劲。
想到这里,傅惊梅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嘱咐,似乎忽然变得别有深意起来。大虎来不及细想,就觉得四肢百骸传来一阵剧痛,“喵”地一声痛呼。
它心道不好,这是神魂即将强行离体的征兆。它与傅惊梅是灵魂绑定,一旦两者的肉身距离过远,它的神魂会自动弹出,重新依附在傅惊梅的神魂里。
恐怕这前后一耽搁的时间,傅惊梅所在的位置,就已经超出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最大距离了。
当下它顾不上多说,用尽力气在地图上标明了傅惊梅的最后位置,又挣扎着大喊一声:“傅惊梅让我把她变成和裴柔之六七分像的样子”,就身体一轻,软倒在了桌上。
“轰隆!”与此同时,一声雷鸣,雨终于落下了。
外面的声音很快从嘈杂的雨声,变成野外寂静的虫鸣。
“这是出城了。”傅惊梅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默默整理着一路上听到的信息。
其实她已经醒来一小会了。不知道是因为潜移默化中,神魂被大虎增强了许多,还是因为身体不是原装的,灵魂融合度差点,总之她昏迷的时间比正常人缩短了一大截。证据就是她醒来时,嘴里那明显来自蒙汗药的苦味。
她在小毒蜂那里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物,对走江湖必备的蒙汗药还是了解一二的,甚至在大虎那里存了一大包。
像这样的蒙汗药是上品,理应让她不省人事地睡到第二天中午,但从外面还是黑夜看来,她的苏醒绝对不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绑的还是那种越挣扎就越紧的套扣。傅惊梅尝试着在识海中呼唤大虎,却没有得到回应。
也好,这说明绑自己的人还没有走出太远。没准霍伯彦那个人形兵器下一秒就能杀到呢!那么多保镖费,总不能白拿吧,傅惊梅苦中作乐地想。
下一秒,她就听见识海里传来熟悉的公鸭嗓:“呕!晕死老子了。”
傅惊梅:“......”
“你来了啊......” 声音里满满的虚弱。
“废话!超过距离范围,我就被弹出身体了!” 猫很生气,“你又逞什么能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来救你,那个蛇蝎女偏偏拦着不让?我跟你说,你算是救错了人了!没准她就等着你挂了,好吞掉咱们的财产呢!你说你......”
“先别说这个......” 傅惊梅被它嚷嚷地头疼,“你先看看绑着我的是什么?能不能用刀割断?”
脑海里的声音一顿,沮丧道:“是软丝索,割不断。”
傅惊梅听到后倒没怎么泄气,那些人一看就并非不入流的毛贼。没用绳子,而是用细铁丝编成的软丝索,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还要比预想的糟糕几分,怎么说,这软丝索都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一来是造价昂贵,性价比低;二来即使是普通的权贵人家,也接触不到这玩意。试问谁家绑个东西,还要特意去找如此精细的绳索?
这东西要不是用在大牢里,捆些个身份尊贵上不了枷锁的犯人;就是用在军营里,做些个捆扎修补,布防设卡的用处。
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来者绝非善类,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
可是话说回来,她这样的小商人,又能惹得起谁?傅惊梅苦笑两声,又对大虎说:“柔之和伯彦他们都怎么样了?主宅那边还安稳么?”
大虎提起此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傅惊梅现在精神萎靡,不是任性发火的时候,它只把众人的推测一一道来,还说自己在被弹出身体以前,把她当时嘱咐的话带到了。
傅惊梅一听,便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眼神中也有了光亮:“做得好!你放心吧,柔之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你先帮我把脖子上那块玉收起来,还有我的耳坠,也暂时先放在你那里吧!”
大虎满肚子狐疑,但还是照做了。它不满地哼哼:“你们一个两个都打什么哑谜,能不能说句人话?”
傅惊梅看距离目的地应该还早,就嘱咐大虎留心记下周围的景物和路途,一边和他说起自己的推测。
作者有话要说:大梅子掩护柔之自己上,绝对不是圣母行径哈。确实有保护朋友的原因在,更重要的还是她仗着自己有外挂,降低风险。如果裴柔之落在对方手里被识破身份,事情会更没法收场。反之如果护住裴柔之的话,等于保存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