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米花町,车水马龙,萩原研二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欢声笑语的游乐场,喧哗热闹的商业街,人头攒动的购物广场。
松田阵平手机上代表白色马自达的闪烁红点游荡了两小时,缓缓驶进地下停车场,停在负二楼不动。
初季降下车窗透气,他们停在能看到停车场出入口的路边,正对购物中心大楼的宣传灯牌「Suzuki」。
这栋楼以前是办公大楼,几年前铃木集团买下后,投资改建成商业综合体,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广告词的主题也是致力于满足每一位顾客的需求。
毫无意外的,去年正式开业后,短短一周,一跃成为东京最受欢迎的商业中心之一。
幸好这里的室内停车场为了分流,哪个区进的就只能从哪个区出来,萩原研二几人守着就好。
他们没抱太大希望,显而易见,早就被发现了,降谷零有事请假,怎么可能有闲心兜风,还专挑人流密集的地方。
初季迟钝地想到,“你们该不会公物私用吧?”
萩原研二:“放心吧,我们找了阿笠博士。”
松田阵平撇撇嘴,“两位警察去找他要追踪用的东西,还拿不出正当理由,差点被怀疑我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初季无言以对,确实见不得人,不过,没拿警视厅的东西就行,以免留下痕迹。
临近饭点,萩原研二下车去买几人的晚餐,初季拿着萩原研二的笔记本画画,打发枯燥的盯梢时间。
吃过晚餐,又等到商场关门,萩原研二才把车开进负二楼。
找到降谷零的车,他们挑了个被柱子遮挡的停车位。
松田阵平下车活动身体,他这一下午都在补眠。
昨晚轮到他值24小时班,今早没有时间回宿舍休息,下午待在车厢里假寐,不料真睡过去了。
“那家伙去干什么了,这么久不回来,车也不要。”松田阵平坐回车上,打着哈欠抱怨。
初季除了无聊,精神还不错,她笑了笑,“说不定安室先生明天才来拿车。”
萩原研二眼睛离开手机屏幕,忍不住回头对后面两人说,“他这个名字,真是让人不习惯。”
他听说波罗咖啡厅的事,趁着休息间隙去买三明治和咖啡。
喝着咖啡,吃着三明治,和降谷零聊天。
萩原研二笑着笑着,蓦然有些恍惚,被降谷零察觉,调侃他去搜一竟然累到失神。
他当时说了什么?
“好不真实,像大梦一场,醒来我就不会坐在这里。”
降谷零大概没听到,有人喊“安室先生”,把他叫走了。
萩原研二收回思绪,接着道,“可不能再叫错了。”
“真烦啊,那破组织什么时候消灭,有几次在波洛差点就喊出来了。”松田阵平身体一仰,靠着椅背长叹。
初季:“嘘!人来了。”
降谷零边走边拿着手机处理公安那边的工作,他心底少见地升起一股烦躁。
中午没走多远就发现被人跟踪,想找出是谁,对方滑如泥鳅,他揪不到只能尽量甩开。
结果甩也甩不开,组织的人催促,他被逼无奈把车丢在停车场。
而组织的任务更让人纳闷,简单送个不重要的东西,竟然出动几个代号成员。
想趁机见一面诸伏景光,偏偏和他对接的是讨人厌的黑麦。
「没有一件顺利的事。」
降谷零摇摇头,把探测器放好,双手握上方向盘——
隔着挡风玻璃,初季与降谷零对视,仔细观察了一会降谷零的动作,保险起见,初季选择打开副驾驶车门。
萩原研二眼皮一开一合,听到初季说,“如果安室先生提起,你们可要帮我好好解释。”
松田阵平依然很不习惯,他的感知里,初季没出去过。
萩原研二知道异能早得多,但初季很少用,他也不太适应。
初季话里隐隐透露的冷淡让萩原研二看了眼后视镜的初季,“那是当然的。”
他最近的感觉没错,初季这次的心态与摩天轮爆炸案时截然不同。
人跟着他们,却心神游离得厉害,不再是一根绷紧的弦。
马自达RX7的引擎声彻底消失。
萩原研二攥紧方向盘,依着松田阵平的指向追上。
临近午夜,热闹喧嚣褪去,街道冷清寂静。
这两周松田阵平忙前忙后地想办法,只在需要初季的异能时去找她。
初季无条件配合,好像也十分上心。
萩原研二看着红灯的倒计时,心想,不是这样的,小阵平比他先意识到了。
松田阵平什么也没说,不强求初季,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情。
甚至,甚至……如果他们不在乎这几位好友,初季连提都不会提。
绿灯亮起,零星几辆车穿过十字路口。
萩原研二心口涩然,他的妹妹,情感羁绊竟单薄至此。
提不起劲般的麻木,无意看一眼除他们以外的人或事。
像个身在局中的乏味看客,只考虑应不应该,没有想与不想。
诸伏景光的事像是一把钝刀,缓缓割开薄膜,浮现这些年初季与日俱增的变化。
无心之语,无心之举,比有意为之更让人无力。
“hagi,左转!”松田阵平喊道,“你怎么了?差点错过路口。”
不等萩原研二回答,松田阵平比刚才更大声地叫道,“被发现了!”
初季看见红点消失,唇边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红点消失的地方是一栋公寓,萩原研二拐到正门,还没停下,初季忽地转头看向左侧,与隐在夜色中的降谷零视线相撞。
初季没什么情绪地移开眼,“10点钟方向。”
松田阵平还没打开门,降谷零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我身边很危险啊!”教育人的气势十足。
降谷零瞟一眼初季,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大半夜还带未成年出门,青少年健康成长条例你们是忘了吗。”
“我和hagi不是两个成年人吗!”松田阵平最不爱听降谷零这般语气,身子前倾还要辩驳。
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地挡住,三两句话把缘由说清。
降谷零紧皱眉头,感觉自己大脑转不动了。
“这让我怎么相信?”
“你先问诸伏在哪,我们再好好和你解释!”松田阵平担心迟则生变。
“我们也没法经常联系。”降谷零没好气地提着嗓音问,“难道你们一开始就相信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约而同立刻点头,理直气壮的模样看得降谷零扶额。
“几乎不可能活得下来,事后一想没有一处能合理解释的,当然会相信。”
萩原研二没有把末世和异能说出来,即使这能让降谷零更快相信他们。
降谷零托着下巴回忆,最近组织有传言要抓卧底,还有今天小题大做的任务,种种迹象串联,是很反常。
他转头看向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萩原初季,想和她聊聊。
萩原初季也正有此意,一言不发地下车,降谷零紧随其后。
松田阵平从驾驶座靠背探出头,和萩原研二小声抱怨,“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等会我就让小不点告诉我。”
“是,是,让她告诉你。”萩原研二失笑,敷衍地附和。
“切。”松田阵平觉得没意思。
他又提起不久前好友的异常,“hagi,你刚才很不对劲,开车走神很危险啊。”
“下次不会了。”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俊秀的眉毛耷下,“初季她……”
松田阵平看他这纠结犹疑的模样,再一联想最近种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hagi,我们的想象不及她经历的十分之一,那是三年,不是三天,深刻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每个人都会变。”
松田阵平想尽办法找诸伏景光,是不希望再给初季压力,虽然他知道只要他和hagi开口,初季会非常上心,办法可能也比他们更多。
初季和降谷零、诸伏景光、伊达航本就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她与这三人有关系的前提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还活着。
当了几年警察,经历大大小小案子,松田阵平太清楚把性命当责任背在身上的滋味,他和hagi两条命已经够了。
初季回到他们身边,不必再背负这些。
“初季很在乎我们。”
萩原研二听到这话,转头看去。
松田阵平眼睛亮得摄人,“她和我们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冷血的看客可不会跟着他们走到这步,牵扯这么深。
初季只是把阈值调高了,不再像以前,待谁都先捧出一片真心。
“所以,相信初季吧。”松田阵平拍拍好友,点醒他,“你不是看不清,而是越想越深,害怕了。”
萩原研二吐出一口气,他真是魔怔了,竟然担心初季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松田阵平下车点燃一支烟,靠着车窗振振有词,“那家伙又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初季这个态度也很正常嘛。”
他碎碎念地吐槽,不时瞄向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和友好完全不沾边。
降谷零视线微低,眼中带着审视,在心中琢磨“昏迷看到未来”之类的匪夷所思的话。
“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初季打破沉默,“想说什么?”
“前几年见过你,研二那次爆炸案,你被牵连。”降谷零面对和印象中大相径庭的好友的妹妹,打算先拉近点距离,好歹以前见过几次。
初季接过话头,内容却与降谷零预期的相去甚远。
“很感谢安室先生救了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降谷零颇觉意外地反问,“一件事?”
他能有什么事需要未成年帮忙?
“你叫我下来只想说这些?”初季无意给他解惑,岔开话题。
降谷零只当这个承诺是玩笑,回到正事,“研二刚才说的那些,还有更多信息吗?比如地点,或者更具体一点的时间。”
初季抬起手背挡着下半张脸,清清嗓,掩饰没压住的笑意。
“怎么?”降谷零奇怪地问,“我问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初季的笑意转瞬即逝,“不,你刚才冷静思考的样子,让我以为你不相信「未来」,没当一回事。”
她摊手,指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如果我知道这么多信息,他们还需要从你这里下手吗?”
降谷零叹笑一声,抬眼望向沉郁如浓墨的夜空。
关心则乱,他怎么连这都没想到。
“很难相信。”降谷零实话道,“但我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初季裸露在外的手有些冰,她蜷起手指,缩回袖子里,“Cheater,像是提前拿到考试试题的人,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的情况。”
“不,不对。”降谷零举起手制止初季继续说下去,“不要这样形容自己,我们没有人这么想。”
性命攸关,情况完全不同。
初季从善如流地点头,看起来不在乎他怎么看。
“你在想怎么劝我哥哥和小阵平不要插手这件事?”
降谷零讶异道,“你希望他们参与进来?”初季给他的感觉是对组织有了解的。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你们这群人,明知道对方有危险却置之不顾,可能吗?”
“换做是你,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在一边吧?”初季不希望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后悔没有尽力而为。
降谷零深知初季说的有道理。
公寓围墙边的路灯投下一片明亮的区域,初季和降谷零上半身被灯光笼罩,下半身却黑黑黢黢一片,仿佛没有脚的幽灵。
降谷零妥协道,“等我联系上hiro,我会去找他们。”
他们?
“哈——”短促的笑声。
她发现这位公安先生是他们几位里最有使命感的一个,某些准则不需要思考就自动执行到底。
初季甚至怀疑降谷零见到她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刻送回家,她话里隐含嘲讽,“波本大人怎么知道带上我这个未成年没有用呢?”
组织代号从不相干的人嘴里出现,挑动了降谷零敏感的神经。
萩原研二可没提这些,看来初季手里掌握的信息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降谷零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需要初季解惑,“今天的发信器?”
他非常肯定今天没有人能近他身,而衣领下面竟然有发信器。
如果刚才风见裕也没打电话给他,岂不是发信器跟他一整天都没发现?
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非常不愿意让还在念书的未成年参与进这些事。
但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卧底,要是连被追踪了都不追究到底,降谷零觉得自己也活到头了。
初季:“具体的迟些再说,没必要重复两次。”
降谷零听懂这话的含义,心情转晴,笑了笑,正要开口,手机“嗡嗡”地震动几下,大腿皮肤被这突兀的动静激起一阵颤栗。
这是联络组织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松甜甜震怒: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
贴一下查到的东京都青少年成长条例,东京都2004年实施,后续修正了很多次
主要包括以下内容:除学习等特殊原因外,在晚23时至次日凌晨4时的深夜时间内,禁止16岁以下的青少年离家外出,对违反此规定的学生家长进行处罚balab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