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漆绿的木质讲台后躲着两只蓝色身影。江涌鸣竭力压低喘气的声音,胆战心惊地探出头朝教室的窗户外看。
从刚才金老师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后,他们二人就一路朝楼下跑。既要速度快,又得保证落脚声音小,不会引起金老师的注意。
等终于跑到一楼后,那道高跟鞋的踩踏声却又一路追随着他们下了楼,来不及思考,二人便就进躲进了一间教室的讲台内。
教室靠走廊一侧的墙上开了很大的窗口,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得清外面的一举一动。
哒哒哒。
鞋跟踏在地面,金老师的身影也出现在窗口,她从左往右行去,又消失在窗户的尽头。
江涌鸣大大松了口气,他正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又被青涿扯住。
他看着江涌鸣,轻轻摇了摇头:“先别动,她很有可能是去上厕所,一会儿还会走过来。”
按照肖媛媛先前的回忆,楼梯间左拐第一间是学习室,第二间是活动教室,尽头则是卫生间。
高跟的声音实在太过明显,听起来并没有在隔壁教室就停住,那么势必是去卫生间了。
“喔喔。”江涌鸣点点头,目光正好扫到讲台上一个文件夹,顺手就把它拿起来蹲了回去。
文件夹就是一个简单的夹板,上面扣着十几张纸,每张纸都是一份表格。
表格的右上方标有日期,从第一页开始,每一张的日期都会递增。表格内容则是一份名单,分成三列,首列是小孩们的名字,名字右侧那列都打了个勾,而最后一列则标注了一个不知用处的百分号数字。
桐桐,√,12%
小灵,√,20%
欢宝,√,18%
阿真,√,10%
“看起来像是点名册。”青涿掀开纸页往后看道。
除了第一页的名字旁有朱色打勾以及数字标注以外,其他日期的表格都只有名字。
此外,还有一类奇怪的标记:每隔几页都有一位小孩的名字会被红笔圈出,并于旁边打个星号。
而在头一页,属于2020年2月29日的表格,被标记出来的那个孩子就是小灵。
青涿一愣,从外套口袋中摸出手机,摁亮一看。
2020年2月29日,14时15分。
那就是,今天。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回,身着黑色制服的影子却未出现,脚步也停在了教室后门处。
青涿与江涌鸣迅速对视一眼,伴随着眼神中的凝重,木门被扭开的声音清晰入耳。
糟糕了!
噔,噔,噔。
金老师在教室后排走了两步,随后鼻腔中发出一道似在疑惑的“嗯?”。
随后,她的脚步迈得更快,脚底生风般地朝讲台走来!
是点名册,她发现点名册不见了!
青涿眉头一蹙,他将手中的点名册放到地上,蹲身朝讲台另一端挪步过去,想借此遮挡她的视野。
可正在这时,金老师却蓦地停下,冷冷道:“谁在窗帘后面?”
窗帘……?
青涿猛地回头,却见他们身旁的另一侧,被收合起来的窗帘发出绝不自然的抖动。
一只苍白的手将绣了花纹的窗帘撩开,刘海过眼的黑发男孩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眼睛弯弯却不见半分笑意,拍了两下掌心赞道:
“哇,老师找到我了。”
小灵?!
青涿有些惊愕地睁着眼,因为蹲身的缘故,他与小灵的视线保持了平齐,也让小孩的身影平平整整地映入了瞳孔之中。
所以从躲进教室到翻点名册,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小灵的眼皮底下?!
“小灵,快过来,我带你去午休。”金老师并未对到处乱跑的小灵加以斥责,像个执行程序的机械一般平平说道。
“好吧,真无趣。”小灵状似妥协,他走到讲台边,神色自然地从青涿手中取过点名册,踮着脚放回到案台上。
因为踮脚姿势的缘故,他与青涿挨得极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的程度,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珠直直看着对方,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青涿背后抵着讲台,退无可退,只能让小灵像个普通而顽皮的孩子一般蹭了蹭自己的面颊。
放好东西后,小灵就乖乖走到了金老师身旁,被她牵起手一起从后门离开。
直到高跟鞋的踏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江涌鸣才如获大赦地猛地喘了几口气。
“呼——我靠,我靠,憋死我了。”他捂着胸口瘫坐在地,闭着眼摇摇头,“我刚刚都不敢呼吸。”
“对了,”他突然一侧头,“你知道那小鬼躲在那后面吗?”
说到这,青涿又不禁转头望了眼。先前藏过人的窗帘此刻贴着墙面平静不动,显然已没有藏人了。
他摇头:“不知道。”
江涌鸣挠挠头,皱着脸说:“我觉得他比金老师还吓人。那个大眼珠子……还是我们家欢宝比较可爱…虽然能吃了点。”
青涿面无表情地瞅他:“那是一点?”
“呃……”江涌鸣语塞,转移话题道,“唉,虽然小灵看上去可怕,但我觉得他好像很喜欢你。”
哈,还是个有点眼光的小鬼。
他心想。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青涿勾起点笑容,睨着他问。
江涌鸣立马疯狂摇头。
谢谢,但是不了。
学习室的其他地方没有可探究的地方,黑板也被擦得干净无痕,二人从中出来后又去了活动教室和男厕等地,均是一无所获。
眼见着时针要走向三点的位置,得抓紧再去江涌鸣家里看一趟,他们上了二楼把遗落的锅碗抬回后厨后,寻个没人发觉的时间潜回了隧道中。
原本还停留在铁门后的林珂已经没了影子,江涌鸣左右望了一圈,除开白糟糟的灯光外,隧道里已经没有他物。他这才凑近青涿,提醒道:
“对了,那个驭鬼师的徒弟,看着不大对劲,你小心点。”
青涿疑惑地歪头看他。
对于驭鬼师,他也是只知其名,不闻其详。
“驭鬼师虽然个人实力很强,但也就与我哥和贩金会长在伯仲之间。你想想,一个孤家寡人,凭什么和拥有两大惧团的会长相提并论?”江涌鸣的声音在隧道间被放大回传,他不由得又把音量降低了些。
“因为他的能力太邪门了。驭鬼驭鬼,他手底下那些鬼,除了正常鬼怪,还有一些在惧本中死亡的高级演员,甚至有boss层级的人物。”
江涌鸣说着说着,又疑神疑鬼地回头探一圈,确认视野内没有那林珂的身影,才继续说:“之前听我哥说,驭鬼师曾在一个沉眠级惧本中把一个与他有嫌隙的演员搞死,亲手做成了人皮木偶!而且之前在剧场里惹过他的人也基本消失完了。”
“哦…”青涿点点头,继续侧头疑惑道,“可我应该不会轻易惹他?”
他的嘴唇颜色很好看,朱而不艳,灯下更是把唇红与脸白照得对比度极佳。牢牢把对面的视线吸引过来,江涌鸣盯着他认真道:
“还有一部分人受到他的欣赏,也被他做成魁鬼了——先前曾有一个小有名声的剧场新星就是这样。”
在青涿身边所有人之中,江涌鸣是对他“滤镜”最厚的人。他自觉得自身的魅力还没大到能毫无理由地获取所有人的喜爱,但江涌鸣总是会给他这样的错觉。
而江涌鸣那点小心思,从二人的第一次乌龙见面起就摊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只是青涿知道归知道,他对于这种事情从不会自己点破。在现实世界里也好,在剧场内也罢,这些本不该有的朦胧感情只会被他视为物质的筹码,在走一步看一步的棋盘中指不定哪天就能起到作用。
因而他也只是略显敷衍地笑笑。
顺着来时的路从隧道边洞口钻入,攀着梯子登回到小灵房间的衣柜内时,青涿与江涌鸣都累得不轻。
生生地顺竖直的爬梯爬了四层楼不止的高度,江涌鸣爬出来后当即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到了海星机械身旁,头仰着靠在冰凉的铁皮上。
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就见走在后头的青涿径直往房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他的小腿肌酸胀不已,脑海中在“跟上”与“躺下”之间来回斗争,最终还是虚弱的生理机能斗胜,老老实实躺在派大星身上。
青涿已经走出房门,只回应一句。
“试个东西。”
他回到客厅的置物架边,把那把遗置的手机又拿了出来。细长五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手机锁屏应势而开。
江涌鸣正瘫在海星上观摩那颗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见青涿手中拿着把手机进来,震惊地分享自己所见:“这里面藏着摄像头!”
他把整颗脑袋凑得离海星极近,鼻头都要贴在塑壳片上,眼睛盯着那里头一闪一闪的红色光点:“你说这里面是不是监控,然后实时连接到小灵的小天才电话手表里?”
小灵有没有小天才电话手表青涿不清楚,他只觉得江涌鸣这颗脑袋是挺小天才的。
“嗯,小灵不仅可以查看我们的一举一动,还能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你面前。”他冷淡地开着玩笑。
闻言的江涌鸣浑身一抖,告饶道:“别别别,那也太可怕了。”
话音一落,他又把视线转到青涿手中的银白外壳手机上,盯着显示各项应用的桌面,一愣:“你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