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和那张过分熟悉的脸,不是江涌鸣还能是谁。
他今天穿了件胸口印着硕大英文单词的黄色T恤,脸上的醉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又恢复了清醒时的不正经模样。
青涿将目光从他胸前的“handsome”移开,嘴角挂上了笑容:“好久不见,江少。”
古人云先礼后兵。
虽然他的绷带能把人控制住,但对方这次足足有五个人,对付起来可是很棘手。
江涌鸣看着他因笑而有些弯起来的眉眼,无情地冷哼一声:“昨天我果然没看错,火锅店里那个人就是你吧?”
“上次你把我捆起来,还踹我一脚,这事儿怎么算?”说起这件事他就很是恼怒,好不容易背着表哥偷偷去那种地方玩,结果碰上了个硬茬子,甜头没吃到,家里东西还被顺走几件。
他气狠狠地盯着眼前人的眼睛,在青涿移动视线与他对视后,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
美丽的事物的总是能让人不知不觉中熄灭怒火,但这可不是江涌鸣的主观意愿。今天这事儿若是不给个说法,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嗯?江少不喜欢那样玩吗?”青涿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他把那卷洁白如雪的绷带唤到手上,用手指微微将其缠绕住,“那可惜了,我还是和别人玩吧。”
……玩?
江涌鸣耳尖一动。
他似乎又想起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全身被束缚得死紧地躺在床铺上。
头顶是暖黄的水晶吊灯,在晶体折射的光斑中,他从下往上看青涿的身影,朦胧又恣意。
他他他……管这叫玩?
江涌鸣用劲地咬了咬大牙,左边腮帮子鼓起来些许,耳朵在情绪动荡时涨红:“你怎么能那样和人玩!!”
恼怒之下,本就不灵光的头脑也无法正常运转,连自己原本想要摆出的少爷架势也丢掉了。
“实在不好意思江少,”青涿耸耸肩,将手上把玩的绷带收回到系统空间中,并冲江涌鸣眨下眼,“为表歉意,请你吃顿早餐,去不去?”
嘴里还有一堆控诉要发泄出来的江涌鸣顿时噎住了,他没料想到话题能转移得如此之快,张了张嘴:
“啊?”
这个江少多少是带点蠢的。
青涿心里想着,他耐心十足地又重复一遍:“吃早餐,去不?”
轻易就被拿捏住的江涌鸣此刻还毫无察觉,他看着初晨阳光下等他回应的青年,终于想起自己这次是来问责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把自己胸前有些衣褶的t恤理一理,使得那硕大的“handsome”更加醒目:“既然你诚心给本少请罪,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翻译成人话就是:当然要去。
“那走吧。”青涿看了眼系统的时间,九点整,吃个早饭再赶去惧团正好。
昨天回家路上刚好看见一家包子铺,早餐嘛,豆浆包子油条是最好不过了。
他转身往记忆里那个小巷走去,江涌鸣见状也抬步跟上。
杂乱的脚步声在身后窸窸窣窣作响,青涿回头望一眼,之间三五个跟班都一股脑跟了上来。
他无奈叹口气:“这么多人的饭钱我可请不起啊。”
恍然发现身旁那串小尾巴的江涌鸣当即挥手赶人:“我和爻青吃饭,你们也找个地方吃饭去吧,积分我报销。”
做小弟的几人都是七窍玲珑心,哪能看不懂这个架势,连忙点头撤退:“那我们先走了江少,有需要就系统联系!”
“去去去!”江涌鸣把一干小跟班都遣散开来,转头便对上青涿似笑非笑的眼睛。
“江少可真阔气。”他感叹一句。
多付几个人的饭钱对于堂堂判罪惧团小少爷来讲连洒洒水都算不上,但此刻看青涿似乎颇为拮据的模样,江涌鸣竟也为这点积分自豪起来。
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悠悠道:“小意思。”
到了那家包子店,青涿给两人各点了一小笼包子一根油条和一碗豆浆。
早上来吃早餐的人很多,热腾腾的蒸笼飘出白雾,扑在人脸上带来面香和水汽。
青涿吃饭很是斯文,尽管距离上一餐已经快过一整天了,他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优雅模样。
其实刚从食不果腹的贫民窟走出来时,每一顿他都吃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直到撑得吃不下为止。
而本来就饿出胃疾的他用餐过后就会痛得在地上打滚。
同居的爻善虽然拥有带给他高水平生活的能力,但在常识上比年幼的青涿还不如。
在青涿埋头将食物往嘴里塞时,他就坐在一旁,表情淡淡地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静静观察,等待盘中食物见底时,又放纵性地端来一碟新的菜肴。
一盘又一盘,只要眼前的小孩吃得下,他就会无休止地进行供给。
可青涿的胃囊不是无底洞,没到一会儿就撑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胃里积攒的食物几乎堵到了喉咙口。熟悉的痉挛和绞痛马上席卷而来,他痛得扑倒在地,双手捂着胃部蜷缩成一只小虾。
低矮的视野中,爻善背光而站。
他会微微俯下身,少有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柔顺的发梢扫在青涿的脸侧,小孩痛得紧咬下唇,双目死死闭上,冷汗从额角浸出。
抚在脸颊的沁凉发丝像有魔力一样,叫他的痛意散去些许,他脱力地喘着气:“帮我拿下消食片。”
取来消食片和胃药后,青涿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勉强平息掉痛感,期间爻善就像是观察着什么有趣生物一般看着他,不置一词。
等待下一次青涿又报复性进食时,他仍然像个过分溺爱的长者,取来无穷无尽的食物任他享用。
直到有一次,青涿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在他眼里,爻善应该是爱他的。
不爱的话,怎么会在那么多身陷泥潭的小孩中独独选了他呢?但是要论爱的话,为什么不阻止他这种自残般的行为?
被问到的爻善静静凝视着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简直答非所问。
但在这以后,每次青涿不受控地疯狂进食时,爻善都不再纵容。
这时青涿才发现,这并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爻善认知的问题。
当他真的意识到某件事是不被允许之后,就会像一个精细又强悍的机械,准确无误地按下事件的休止符。
……
“爻青,咱们加个好友吧。”
忽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青涿的回忆,他抬目看去,正好碰上江涌鸣的灼灼目光。
和青涿这么一对视,江涌鸣心里砰地一跳,连忙补充道:“你看,你上次还拿走我家两个小东西,光吃这一顿饭可不够……你得多请我吃几次才能补回来。”
拙劣的借口和演技叫人没眼去看,青涿倒是不在意,笑着应下:“好啊。”
一顿早餐很快结束,青涿付完帐走出店面时,又被江涌鸣叫住。
“你去哪儿?”
青涿头也不回:“惧团。”
江小少爷直愣愣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加的不会是什么不入流惧团吧?退团来判罪阿!”
……真是天真又傻冒。
青涿没有回话,只是抬起手挥了挥以示婉拒。
昨日秘书提供的地址——日升大道888号,是一座二十层高的办公楼,外侧安置反光玻璃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各色光线,堪称闪闪发光。
一楼前台处站着一名行政人员,青涿走过去说道:“你好,我找狂霸总裁惧团的秘书徐珍息小姐。”
他今天穿着一身青春洋溢的休闲装,比起衬衫西裤更衬年少,看起来和大学生也没什么区别。
从电脑文件中抬起头的行政小姐眼前一亮,伸手指引:“您从这边左侧电梯上八层就可以了。”
“谢谢。”
……这个惧团里的人是真的很喜欢“八”这个数字,又是888号,又是八层。
在电梯轻微的嗡鸣声中,青涿伴着“叮”一声响到了八楼。
电梯门刚拉开,门外早在此等候的三人就露出了身形。
“早。”秘书小姐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相比于她的礼节性问好,宁相宜热情得多。她上下打量一番青涿的模样,夸赞道:“今天这身也不错嘛!”
青涿转眼一望,笑了:“你穿得也很好看。”
正值二十岁上下的宁相宜换上了一身套裙,上衣是天蓝色的泡泡袖,下装则是柔软蓬松、像朵栀子花的白色短裙。
和她商业互捧完后,青涿又回徐珍息道:“早,今天要是办理入团手续吗?”
按照现实世界的企业入职来看,员工入职当天要进行企业文化介绍会、新员工融入、办理入职手续等等事项。
但在剧场中似乎并不这样。
徐珍息摇了摇头,她今天仍然一身黑白色的职场女性装扮,头发在脑后盘起:“你们签署协议以后,系统会自动把手续办理好。今天是来带你们和谭总见个面,顺带把你需要的消息提供给你。”
谭总,狂霸总裁的会长。
早就听闻他大名的宁相宜长长“哦”一声,啧啧叹道:“终于要见一见传说中的狂霸总裁是什么样了!”
之前入团时就见过尊容的朱勉励神秘一笑。
领路的秘书率先往某个方向走去,青涿跟在身后转头环望新“甲方”的办公环境。
整个八层都被狂霸总裁承包了下来,由于惧团的特殊性,这里并没有摆放什么办公用具,而是划分了“健身区”“设定集存放区”“会议室”等功能区块。
每个区块都布置得齐整舒适,绿植也随处可见,只是人并不多——实际上惧团一般也没什么需要大家到场的集体活动。
秘书带领三人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门牌上写着遒劲有力的五个大字。
“总裁办公室”
她扣了扣门。
两秒后,里头传来一声富有磁性的“请进”。
按下门把手,秘书带着三人推门而入。
正对着门就是一架古铜色漆木桌,桌上潦草地摊了几分文件,旁边还放了一只复古拨轮式电话。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靠坐在老板椅上,用深沉莫测的背影正对众人。
随着皮椅缓缓旋转拨正,谭总的庐山真面目也终于显现。
他身着一袭黑色正装,藏蓝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下的五官却是惊人的年轻。
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
而他此刻面色肃然,剑眉下的眼睛沉着深邃。带有些微压迫性的视线从门口几人身上拂过,随后定在了青涿身上。
他以手肘撑着桌面,用相握的双手抵着下巴,目光灼热:
“徐秘,这是你给我找的新秘书吗?”
作者有话要说:买到了很好吃的速食烧麦,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