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好脾气地对李翠花说道:“你年轻,不知道。大李村那楼家,是几代人攒下来的家业。这才有现在的风光。依我看呐,照这么祸祸下去,怕是风光不了多少日子了。”
老李头做牛车营生,送来迎往不知道多少日子,多少人。他听过的,看过的,远远比李翠花听过的看过的,要多得多。
老李头深知,灾年还这么挥霍家业,家中必有不肖子孙。没有大家伙儿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自家却大肆挥霍的道理。
这楼家,好不了几日了。
李翠花却不服气。或者说,她原本就是拿自己听来的楼家的事迹,来找陆诗秀的茬。
现在见老李头不向着自己,肚子里那是一万个委屈。
她不明白,为什么和自家沾着亲带着故的老李头,不帮衬着自己,反倒要胳膊肘往外拐,去向着张家那起子外人。
李翠花赌气不搭话,把身子偏向一边。老李头好脾气地笑笑,也没在意。
像李翠花这样年轻气盛的孩子,他见的多了,没必要和人家计较什么。
陆诗秀却是心肝脾肺肾,全都在疼。
她哪里不知道,李翠花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反倒让好心的老李头受了憋屈。
但人家不说话,她也不好意思顺着话题往下说。活似自己没事儿找骂一样。她陆诗秀也没这样的爱好。
但陆诗秀想消停,李翠花却一点都不想。
她赌了半天的气,见没人搭理自己。又忍不住转过身子来,看着张瑞荣。
先前她还小的时候,就看上过张瑞荣。
李翠花打小模样就好,仗着好模样,看不起小李村的寻常汉子。和小李村的寻常汉子们比,张瑞荣的确与众不同的出色。样貌好,身材好。虽说不通下地的活计,但打猎是一把好手。
谁都知道,跟着屠户打猎的,家里是绝不会缺了肉吃。虽然不被人看得起,但家境却也比寻常庄稼汉强。
可张瑞荣有四个孩子。哪个黄花大闺女想过门就做后娘的?
李翠花在心里合计来合计去,自然觉得张瑞荣是自己最好的婚嫁对象。
可她算计了半天,却忘了算计张瑞荣看不看得上她。
无论李翠花是送水送饭送东西,还是撒娇折腾使小性。放在张瑞荣那儿,全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全都不在意。
李翠花倒也不气馁,坚持了好长一段时日。直到有一天,张瑞荣买回来个媳妇儿,她才算消停。活活把自己气了半天,说是再不要和张家打交道了。
可张瑞荣掉下悬崖后,李翠花还是心碎了。难受了好些时日。直到最近才好些。
可谁知道,死了的张瑞荣,他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个与他差不多出众的兄弟。
李翠花的心思,又活泛开了。
张瑞荣成了亲,有了孩子,家里不乐意。他那两个兄弟,难道还不成?
自己也到了这个年纪,再不出嫁,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可李翠花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因为陆诗秀嫁给了自己当年的梦中情.人。又或许是天生的不对盘。反正她看着陆诗秀那副样子就来气。
但比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一个小小的陆诗秀又算得上什么呢?
李翠花咬了下唇,还是决定要为自己的婚事搏一搏。
嫁不了张瑞荣,那就嫁不了。他的兄弟,自己总能想一想吧?!
想到这里,李翠花的脸上又堆起笑来,仿佛方才说话怼人的,不是她一样。
李翠花心里盘算着,要对看起来“好说话”的青鸾下手。
她在村子里,时常看到青鸾和那些大媳妇小姑娘有说有笑。不像是张瑞荣那种闷嘴葫芦,应当比较好搭话。
只要人家愿意搭话,就凭自己的好样貌,一定可以打动得了对方!
李翠花问青鸾:“这些猎物,全是你们自己打的?”
青鸾点点头,很自然地说道:“那是自然,也没有拿了别人的猎物去卖钱的道理。”
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甩在李翠花的脸上,她仿佛没感觉到一般。
青鸾自然看出了李翠花打的什么主意。他在小李村,和那么多村妇们打交道,八卦不知道听了多多少。李翠花什么样的,他早就知道了。
青鸾倒也有些可怜这个曾经追求过自己主子的村女。
他主子是什么样的人?青鸾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当时自己主子是怎么拒绝人家的。即便是失了忆,主子的性格还是没变的。
如今这个村女一副要缠上自己的样子,青鸾就有些膈应了。他虽说没有什么相好的女子,但也不会喜欢李翠花这样的。
为了自己的婚事,将自己整得像是水性杨花一般。太轻浮了。
青鸾现在觉得,自己主子果真是有先见之明,将夫人买回了家。娶妻要是能像夫人那样贤惠持家,不怕吃苦,那才是好的。
青鸾觉得,陆诗秀就是第二眼美人。第一眼,就只能看得到她出色的外表,第二眼,才知道她的内在如外表一般也是闪闪发光。
两相一对比,本就看不上李翠花的青鸾,更把人家给看轻了。
李翠花被青鸾一个钉子甩过来,有些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她面对自己有些好感的人,总是有些傻愣愣的。
陆诗秀倒是看出些端倪来,顺着青鸾的话说:“这是昨儿个他们打的猎物,正好今天跟我去镇子上卖了换钱。也不知能换多少,只盼着饭馆子能多给点。”
张瑞荣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当初,他挥挥手,就只有不想要的钱财,就没有得不到的金银。
现在沦落到靠部下打的猎物换钱,自己似乎成了家里最废物的存在。
张瑞荣有一种预感,自己迟早会被陆诗秀给嫌弃死。她会带着孩子,跟自己和离,另嫁一个她觉得更合适的。
张瑞荣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得一个激灵。
他知道,这种事陆诗秀绝对做得出来!
张瑞荣瘆人的目光瞅向陆诗秀。
这个小女人,才不是那种会安然于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