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开始
“娘?娘?”古色古香的卧室里, 江舒涵刚刚接收完原身的记忆,还不等她缓过劲来, 外面就传来男孩的叫喊声。www.xinghuozuowen.com
下一秒, 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跑了进来, 额头上全是细汗,“娘?”
江舒涵抬头, 看着他, 这是原身的儿子,名叫甄元综。
他穿着月白色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画着山水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环佩腰带, 腿上一双鹿皮靴子, 一副贵公子打扮。
江舒涵学着原身的语气, 蹙眉冷叱,“你现在不应该是在族学念书吗?怎么回来了?”
甄元综面色有一瞬间僵硬, 很快反应过来, 腆着脸冲她笑,“娘?我这不是听说你病了,跟着着急,所以特地跑来看您吗?您好点了吗?”
江舒涵坐到凳子上,刚要叫丫鬟进来倒茶,甄元综却先一步,给她倒好了,双手恭恭敬敬递过去, “娘,您请喝茶。”
江舒涵看了一眼洒到桌上的茶水,接过来,一脸欣慰赞道,“综儿果然长大了。都知道孝顺娘亲了。”
甄元综憨笑摇头,在江舒涵旁边坐下,试探道,“娘?我听嬷嬷说,您昨天和爹吵架了?因为何事啊?是否要孩儿帮忙从中调和?”
江舒涵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喝完茶水,看了眼他手中的扇子,神色淡然摇了摇头,“不必。”
甄元综小心翼翼窥视了她的脸色,“娘?您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请大夫啊?”
江舒涵摇头,“不用。娘没事。”
她下巴点了点他手中的扇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扇子?怎么看着像孟少府的《夜寒秋江图》啊?”
甄元综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自觉攥紧手上的扇子,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笑了笑,“是啊,这是朋友送的。”
说着,他将扇子展开来,亮到江舒涵面前。
的确是孟少府的《夜寒秋江图》,而且是真迹。可是不对啊,前朝推崇字体,出过不少名家。这孟少府就是其中之最。他的作品几乎都为皇室所收藏。甄元综是如何得到这么名贵的画作?
江舒涵眼神闪烁了下,原身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是以为她杀了父亲才会这么对她。可在江舒涵看来,他白眼狼的潜质,一早就显露了吧?只是原身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不过她也没必要跟他周旋。左右原身的任务只是让她当个看客。看客嘛,江舒涵想,就是袖手旁观,当个吃瓜群众,她孤且看看这父子二人结局如何。
江舒涵笑了笑,一脸欣慰看着他,“综儿真是大了,居然能交到如此慷慨的朋友。”
甄元综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眨巴了下眼,“娘?您和爹?”
江舒涵收敛了笑容,神色郑重,“综儿,娘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娘。”
甄元综的心立时提到嗓子眼,眼巴巴盯着她,“娘,您说。孩子听着呢。”
江舒涵神色落寞,低低一叹,“如果……我是说如果,娘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甄元综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他翘了翘唇角,“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江舒涵扯了扯嘴角。她可真为原身感到悲哀,她这儿子是巴不得父母和离呢。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因为他不想被原身管束,不想要原身这个丝毫不能给他带来荣光的母亲,他更想要新阳公主当自己的靠山。
江舒涵原先还想刺他两句,可她没兴致了,跟一个六亲不认,只知荣华富贵的白眼狼待在一块,哪怕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呕得慌。
江舒涵神色冷淡下来,敷衍地点了下头,“如此,娘就放心了。”
说完,她故作很累的样子,“你先回去族学念书吧。娘有些累了,需要歇一会儿。”
甄元综忙搀扶她起来,“娘?我扶您躺下吧。”
江舒涵知道他在作戏,可也没推辞,有那点时间,她都能走到了。
躺下后,甄元综走出房门。江舒涵注意到他离去时的步伐比来时轻快多了。
江舒涵这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
醒来后,她的奶嬷嬷陈嬷嬷掀帘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您可算醒了。”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江舒涵任由她们服侍。穿衣,穿鞋,梳头。
等她们整理完,江舒涵挥手让她们退下去,嬷嬷才小声禀告,“夫人,奴婢让人打听过了,侯爷这几日下衙都会特地去趟今雨轩喝茶。据赶马车的甄三交待,侯爷似乎跟一位姑娘来往极为密切。对方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出身宝贵人家。”
江舒涵挑了挑眉,居然没查出是新阳公主。看来这甄三眼力见不怎么样啊。
陈嬷嬷又低低道,“奴婢已经派了青山和青松守在今雨轩门口,一定会查到对方是何人的。”
江舒涵点了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了。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她看向嬷嬷,“明儿咱们把我的陪嫁查一查吧。”
陈嬷嬷一怔,脸色奇差,下意识看向江舒涵,拔高声音,“夫人?”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夫人真的有意跟侯爷和离?凭什么呀?夫人这些年为甄家兢兢业业,打理家业,还为甄家生下嫡长子,凭什么她要为个不知身份的女人退位让贤呢?夫人糊涂了呀。
她这样做,置江家于何地?置老太爷和老夫人于何地?
江舒涵抬了抬手,“嬷嬷,你有没有想过,侯爷为何待我如此决绝?他就算对我不满意,可我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他依然要和离。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
陈嬷嬷被她问住了。是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侯爷一心想将甄家重新挤进一流世家。可是他也没必要非得跟夫人和离吧?除非他续娶的夫人权势滔天,能让他得到更多。
陈嬷嬷下意识看向夫人,难不成夫人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江舒涵淡淡一笑,坐到化妆台前,看着这些首饰,眼底一片默然。
就在这时,丫鬟进来回禀,“夫人,青山,青松回来了。”
江舒涵不好见两个小厮,陈嬷嬷行了礼,出去问话。
没过多久,陈嬷嬷就失魂落魄回来了,杵在门口,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江舒涵收拢好自己的头面,又盘点了下自己的手镯,“进来吧。别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陈嬷嬷掀帘进来,但依旧是之前那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江舒涵斜睨了她一眼,陈嬷嬷战战兢兢回道,“夫人,青山青松说,那人是……”
江舒涵挑了挑眉,“是谁?”
这古代的皇权可真大啊,瞧瞧陈嬷嬷这样的反应,当真表现得淋漓尽致。
“是……是新阳公主。”
江舒涵故作惊讶,蹙眉道,“她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听说月前她夫君得了一场急症没了。”陈嬷嬷想来打探得很清楚。可惜原身对这些八卦不敢兴趣。想到这里,江舒涵暗想,今后她可一定要让嬷嬷发挥她最大的用途。在这古代可着劲儿吃瓜,才不枉费她来这一场。
江舒涵胡乱点了下头,“哦,那就好好盘点嫁妆吧。”
陈嬷嬷欲言又止,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想来她也知道此时她说再多也是无用。
皇权至上,只要皇上一句话,休妻不是没可能。
昔年东晋著名的书法家王献之不就是奉旨休妻吗?
江舒涵带着嬷嬷丫鬟盘点嫁妆,荥阳侯很快知晓了。
妻子这么识相,荥阳侯很满意。皇上为了面子,私底下让他休妻,他若是不将此事办妥,必定会失了圣心。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失了大好前程。
想他荥阳侯府在祖父那一辈可是国公府。因爵位是降等袭爵。到他父亲这辈从荥阳公降为荥阳侯。他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也只是得了一点圣恩,没有再降。只是他们甄家也从一流世家轮落到二流。如果他再不努力,他的儿子继承爵位就是荥阳伯了。
他担任户部侍郎之位已经五载,皇上一直未有将他提拔之意。他只能另谋他法。
现在朝中有两位王爷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威王是皇上第三子,性情阴柔,猜忌心极重,为淑妃所生,淑妃受宠多年,地位稳固。私底下拉拢不少朝臣。
而献王乃是当今第五子,端重沉静,生母早亡。皇后无子,他自小便抱养在皇后名下。朝堂立来就有立嫡之风,从身份上,他就比别的皇子要高贵。再加上当今皇后娘家势大,比淑妃不分伯仲。
两厢选择,当然是选择仁善的献王当主子。
新阳公主看上荥阳侯。要知道新阳公主乃皇上最宠的女儿。娶了她,就等于在皇上身边安插一个人手。荥阳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他有此决定,除了诱惑太大,还因为江家势小,不敢轻易得罪他。
荥阳侯想到自己就要得偿所愿,心情变得格外好。
第二日,蓝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缕淡淡的云,像被人撕过的棉花糖,又像仕女配带的薄纱。
荥阳侯吃完早饭,便带着随从赴新阳公主的约---一起到郊外骑马。
去的时候,他是活蹦乱跳去的,回来却是被随从抬着回来的。
整个侯府乱成一锅。
江舒涵原本带着下人收拾东西,荥阳侯房里的丫鬟从外面跑了进来,“夫人,侯爷坠马了,您快去看看啊。”
江舒涵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她当即吩咐两个小厮去请太医,而后她带着嬷嬷匆匆赶到荥阳侯的院子。
让江舒涵诧异的是,她陪嫁药铺的坐堂大夫居然也在。也不知是谁叫他过来的。
江舒涵也没有拦着对方诊脉,而是不动声色坐在旁边。
诊完脉后,方大夫过来回话,“夫人,侯爷这是受惊,再加上额头撞到石块。需要内服加外敷,只要按时吃药,换药,没什么大碍。”
江舒涵点了下头,“那你先开药吧,随后让药铺送过来。”
方大夫到旁边桌上写药方,而后递给陈嬷嬷。对方转手就交给江舒涵。
江舒涵接过药方,随意瞅了几眼。原身懂药,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方大夫在里面用了假药。
她继承原身的记忆,虽不会开方子,但是看药方子还是没问题的。这药方没什么问题。
方大夫走后,没一会儿太医也来了。同样给开了药。
江舒涵接过药方,相比方大夫,太医开的药方要温和一点,要论成效,恐怕还是方大夫这个更快一些。
侯府可以到太医院请太医,但是不能去太医院抓药。
江舒涵示意荥阳侯的随从去另一个药堂抓药。
随从拿着方子微微有些惊讶,但想到侯爷一直谨慎小心,便也听从吩咐,去抓了药回来。
两个药方都没有问题。唯一区别的是,从方大夫那个药馆抓来的药里面掺了一味假药,寻常人看不出来。
江舒涵示意陈嬷嬷将药扔进灶膛底下烧了。
这药铺是她的陪嫁,里面的坐堂大夫都是娘家陪嫁过来的。如果不是她下的手,难不成是江家?
原身不是没有查过,可是前世,原身在夫君死后,方大夫失踪了。原身根本不知是谁害死了她夫君。
后来方大夫需要一笔银两,求到甄元综面前,才趁此抖出荥阳侯死亡真相。
如果真是江家,就更不可能了。江家为什么要害荥阳侯?
江家可就指着荥阳侯这门高亲呢。怎么会将他害死呢。
所以她这次一定要看看方大夫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有一个敌人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是不揪出来,恐怕也会影响她吃瓜的心情。
江舒涵使人盯着方大夫,“最好找那武艺高强的游侠盯着。出了事,其他人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用府里的小厮到底不保险。
陈嬷嬷深以为然,点头出去了。她男人认识许多江湖人,找个游侠盯着,一点也不难。
喝了药的荥阳侯在第三日醒来了。
得知自己脑袋受了伤,他让随从去吏部给他请假。
大丫鬟递上刚刚煮好的汤,有些不满,“侯爷,夫人在您受伤之后,只来过一次,此后再也没来过。”
枕边人不在乎自己,荥阳侯心里有些不舒坦,但随即想到自己就要与她和离了,便将不满压下去,只淡淡道,“随她去吧。”
大丫鬟便住了嘴。
得知荥阳侯醒来了,新阳公主央求献王前来探望。
两个大人物来了,江舒涵这个女主人自然要亲自前来迎接。
新阳公主故意迟迟不叫江舒涵起身。
献王许是对江舒涵有所亏欠,心里过意不去,示意妹妹收敛一点,随即又叫江舒涵起来。
江舒涵装作没看到新阳公主的敌意,邀请两人进去。
荥阳侯让她先出去,江舒涵依言退下。
也不知三人在里面聊了什么,两人走后没多久,荥阳侯就让下人来请江舒涵。
江舒涵示意陈嬷嬷在外面守着,独自一人进去。
荥阳侯躺在床榻之上,声音冷硬,“你之前说思考三日,我允许你三日。你现在该给本侯答复了吧?”
江舒涵着实不习惯原身称自己为妾身,左右她和他也要和离了,也不介意提前翻脸,“侯爷想要和离,那便和离吧。只是我与侯爷和离,为免回乡给祖宗蒙羞,只能在外别居。侯爷既是对不起我,能否多赠些银两让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她不像原身那么大方,居然成全对方。就这么放过渣男太不甘心了,借此敲他一笔也好啊。
荥阳侯蹙眉,有些不愿,他们侯府仆从甚多,花销极大,日子过得本就不怎么宽裕,他当然不愿意将银子给和离的妻子,他打量她一眼,“你嫁妆不是足够吗?”
“我要重新买下人好看家护院。开支远比侯府要大。”江舒涵定定看着他,“侯爷手中不宽裕,但新阳公主乃是一国公主,她的嫁妆必定很多。”
荥阳侯眼睛眯了眯,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自己的背叛,冷意从眸间剌到江舒涵身上,待看到她丝毫不惧,又淡淡收回视线,“依你。多额外多赔你一万两银子。”
“三万两。三和散同音。想必你很喜欢。”江舒涵讨价还价。
原身不想让相公和儿子沾她半点光,那她一定要帮她完成她的心愿,将她的钱全部带走。多要点钱,她到时候也能多带些宝贝回去。
荥阳侯又多看了她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原来书香门第家的小姐也会如那市井愚妇讨价还价。当真有辱家门。”
江舒涵冷冷打量他一眼,反讽他,“人们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这点微不可提的小缺点哪及得上侯爷。”
荥阳侯面露不悦,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讽刺他?
荥阳侯冷冷扫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你若是休了我?置综儿于何地?”江舒涵挑了挑眉,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待你迎娶新阳公主之日,就是他丢脸之时。我是无所谓,就看你心里有没有他这个儿子了。”
休妻一定是犯了七出之条。哪怕甄元综再没良心,在面对自己切身利益时,他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荥阳侯的嫡子只有甄元综一个。
他都这把年纪了,新阳公主能不能怀上都难说,他敢赌吗?
荥阳侯最终还是答应给江舒涵三万两作为补偿。
拿到和离书和银票的江舒涵也很爽快,当天就去官府登记和离一事,下午就搬出了甄府。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当吃瓜群众。几乎不掺和半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