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庄遥半分不敢马虎。

走上前，双手搭在欧阳霞肩上：“欧阳小姐，你今天找我来，还愿意跟我说这些心里话，这证明你已经完全信任我了，是不是？”

“嗯。从你走后，我就派人调查了你的过去。知道你和白书恩的交情，知道你对欧阳瑞的付出，也知道你深夜前来的目的不纯。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不，应该说是，我潜意识里相信你。我并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这次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我愿意顺从一次。”哪怕你是老爷子派来的。

庄遥听懂了欧阳霞的弦外之音，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她对欧阳碧玉的生父有感情，对老爷子也有感情。

自己最敬爱的父亲杀了自己最爱的男人，这搁在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她既想替父亲辩解，又想替爱人报仇。她陷入两难折磨里，不能自拔。

这种爱恨交织，容易将人逼疯。

“谢谢你，欧阳小姐，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庄遥由衷感激。

欧阳霞摇头：“庄医生，你是医生，能读懂人心。有些事，我再隐藏就显得矫情了。父亲年纪大了，听说他身体很不好。半年前又失去最疼爱的孙子，后来又频频被逼着退位让贤。身为女儿知道这些，我心里又何尝好受？父亲为了我们操劳了半生，如今却连安度晚年都成了奢望，何其悲哀？我和他三十年没见面了，纵然担忧，现在让我拉下面子去找他，我也战胜不了自己的骄傲。这次你的前来，是我的台阶。”

欧阳霞十分坦然，也敞亮。

庄遥突然有些欣赏她了，她喜欢她这样的个性。

“欧阳小姐，如果你想见老爷子，我可以替你安排。有些事，眼见未必是真。你觉得老爷子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吗？”庄遥反问。

欧阳霞敛眉沉思，她确实不信。

她和爸爸从小的感情很好，父亲虽严厉，但他心肠并不坏。他确实做不出这种事，可那是她亲眼所见的啊，难不成还有假？

“依照我对父亲的了解，他不会。”这次欧阳霞回答得十分肯定。

“欧阳小姐，有时候记忆是会骗人的。亲眼所见，也有可能是幻觉。”庄遥循循善诱。

欧阳霞是个十分通透的人，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清楚：“你是说，有人在我的记忆里做了手脚？”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份上了，庄遥索性将一切说了出来：“不瞒你说，我上次给你催眠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好像有人封印了你的记忆。”

“什么封印？”欧阳霞满脸匪夷所思。

庄遥郑重点头：“是。这种封印的方法，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所以，我一度陷入疑惑。如果欧阳小姐同意的话，我想再试一次。”

欧阳霞满脸凝重：“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刻意篡改了我的记忆？”

“有这个可能。我想，你恨老爷子的那一幕，有可能就是对方制造出来的幻象。”庄遥大胆做出推测。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挑拨离间我和父亲的关系？”欧阳霞震惊得合不拢嘴。

“我对你们的过去不太了解，不能做出太多判断。”庄遥十分谨慎。

她好不容易才获得欧阳霞的信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一弄砸了，想要再取得她的信任就难上加难了。

“庄医生，你带来的消息，实在太匪夷所思，令人太震惊了，能不能让我好好想一想？”欧阳霞问。

“当然可以。欧阳小姐可以慢慢考虑，不出意外的话，我这阵子都会在容瑞堡，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对了，老爷子身体很差了，你有空的话，不妨去看看他。欧阳小姐，说句不好听的话，请你别见怪。人生在世，有些事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极致的悲哀。”庄遥苦口婆心。

长长吁了一口气，欧阳霞转身面向窗外：“你说的道理，我懂。我会仔细考虑的，这时间不会太长。三十几年了，我一时间真的迈不出这一步。”

庄遥点头：“我明白。”

“那欧阳小姐，我先走一步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庄遥转身就要离开。

欧阳霞唤住了她：“庄医生……”

庄遥转身，用目光询问。

“能不能……”欧阳霞欲言又止，目光却落在欧阳碧玉身上。庄遥了然，点点头：“你去陪她聊聊吧，我在外面等。”

“谢谢你，庄医生。”欧阳霞由衷感激。

庄遥只是笑笑，接受了她的谢意。大步经过欧阳碧玉身边时，庄遥顿住了脚步，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她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跟她好好谈一谈。有些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欧阳碧玉怔忡间，欧阳霞匆匆朝她走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哪怕她有极佳的修养，仍难以自抑。

相较于欧阳霞的激动，欧阳碧玉淡然得多，甚至主动打招呼：“姑姑。”

一个陌生的称呼，如针深深扎入欧阳霞最疼痛的心扉，一颗心莫名揪痛了起来。

“碧玉……”欧阳霞轻唤着，声音发紧，听得出的哽咽。

“来，我们到那边去坐吧。”欧阳霞欲去拉欧阳碧玉的手，后者轻轻避开了，欧阳霞的手尴尬僵在半空，凝成悲伤的姿势。

不过，这样的凝重没有延续太久，她很快回过神来。

和欧阳碧玉一起坐在沙发，欧阳霞忙唤来女佣准备各式各样的糕点。

“不用麻烦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对这些甜食不感兴趣。”欧阳碧玉的话刺伤了欧阳霞。

微微垂下长睫，她在怪她。

怪她没有好好照顾她。

是啊，她从生下她开始，就没有照顾过她一天。

她真是一个失职的母亲，糟糕透顶。

不知道大哥大嫂有没有好好善待她？

她记得当时沐艳艳并不是很乐意，还是老爷子许了她不少好处，她才勉为其难。

依照她对沐艳艳的了解，她不可能将她视为己出。

这么看来，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欧阳霞满脸愧疚，欲言又止。

欧阳碧玉唇角上扬，浮现一抹嘲弄的笑：“有些事，我们都已经心知肚明，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对不起，碧玉，我受伤了，忘了很多事。但这不能成为我失职的理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欧阳霞说得十分真诚。

只是，欧阳碧玉并不领情：“你当初就不应该执意生下我。我真的搞不懂你们的想法，明明没有那样的能力，却要逞能。你执意把我带到这个人世间，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不知道我在欧阳家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们虐待你了？”欧阳霞满脸震惊。

欧阳碧玉站了起来，唇边讽刺的笑更深了几分：“那倒不至于。欧阳家毕竟是e国的第一名门贵族，我还挂着大小姐的头衔，虐待我？传出去他们得身败名裂。不过，这世上多得是比虐待更折磨人的方法。”

欧阳霞震惊万分：“是谁？谁折磨了你？”

“是谁重要吗？你会替我复仇吗？”欧阳碧玉满脸讥诮，笑得欧阳霞一颗心揪扯了起来。

“碧玉，你告诉我，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你报仇。”欧阳霞也是个烈性子，敢爱敢恨。

她不会随便欺负别人，当然，亦不会随便被人欺负。

欧阳碧玉是她的女儿，她这一生最亏欠的女儿。

谁欺负了她，她一定会替她报仇。

“呵呵……说得比唱的好听。欺负我的人就是沐艳艳，欧阳炎承，老爷子，整个欧阳家！你能替我报仇吗？”欧阳碧玉扬起下巴，微带挑衅看着欧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