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洪全对蛊没有庄遥精通,不敢打断她的思绪,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思考时的小怪癖,有人猛抽烟,有人猛喝水,而庄遥则是不停地来回走动着。
庄遥走得季洪全眼花心乱,忍不住开口:“庄遥,你别再走了。到底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季洪全原本就对夏怡洋的事十分上心,一直在寻找破解之法。
他们之所以同意让欧阳瑞带夏怡洋去蓝苑找蓝梦馨,就是希望他们能找到解蛊之法,彻底摆脱蛊虫的控制,帮助夏怡洋解脱。
本来就深知这是一场凶险的旅程,但他们拿蛊束手无策,便只能让他们去冒险。
这些日子他们也想方设法希望能从蓝苑那边得到一些消息,可是,蓝苑的人有进无出,他们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打探不到一点点消息。
他已经和庄遥打算好了,如果到了晚上欧阳瑞和夏怡洋还没有回来。他就要进宫禀报陛下,让陛下下搜查令。无论如何,都要救出他们。
没想到在他们被一名陌生的男子送了回来,两人都受了极重的伤。
并且,夏怡洋体内的“虹”蛊已死,还有多了另一条蛊尸。
体内的蛊不是致命伤,致命的是她身上的鞭伤。深可见骨,伤及五脏六腑,若不是夏怡洋有顽强的求生欲,她就死了。
欧阳瑞的伤势也很重,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堪称体无完肤。
所幸的是,他身体底子好。总体而言,不如夏怡洋严重。
在给夏怡洋治疗的过程中,她体内的蛊尸竟开始吸走药物和她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养分。
再这么下去,夏怡洋就真的要没命了。
如今赫连昊拿来的这颗药丸是夏怡洋的最后一线生机了,然,他们却纠结于用还是不用。
“我坐不住。”庄遥越走越快,几乎要慢跑起来。
“那你想到了什么?倒是说句话啊。”在庄遥面前,季洪全放下了所有架子,再无世界名医的沉稳持重,只剩下满心焦虑。
他不仅仅是医生,他也是人。
和夏怡洋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心里对这个命运坎坷,却坚强勇敢的女孩十分心疼,早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
“你闭嘴。”人在思考的时候最恨被打断,这时候的庄遥脾气尤为暴躁。
季洪全也有些怒了:“你自己去看看怡洋的情况吧。”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药房。
庄遥又凝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拿药丸来到夏怡洋的病房。
同样换上无菌服才进入,夏怡洋现在太脆弱了,任何一点小细菌也可以要了她的命。
守着夏怡洋的楚楚站起来,一脸担忧看向庄遥,眼中是深深的无奈。
庄遥幽幽叹了一口气,取出药丸,坐在夏怡洋身边,凝望着她苍白的容颜,心中泛起丝丝疼痛的涟漪。
“庄遥,怡洋真的没……”最后一个字,楚楚及时咬住没有溜出口,唯恐一语成谶。
“这颗药服了有一半希望,同时也可能断了她最后的生路,你说,该不该用?”庄遥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楚楚满脸纠结,这样的决定太难了,她做不了。
“老季一直逼我,我该怎么办呢?”庄遥似在跟楚楚告状,又似自言自语,无奈叹息。
楚楚心剧烈颤动着,这才注意到庄遥是在跟夏怡洋说话。
然,她心还是沉沉的,一直往下坠,极度不舒服。
夏怡洋仍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自从她被送来药庄到现在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心跳,还以为她没了生命迹象。
过了好一会儿,庄遥握紧了夏怡洋的手:“怡洋,你坚强一点,我们试一下,好不好?无论如何,你千万别放弃,你要记得还有阿瑞。他也身受重伤,但他心心念念想来看你。怡洋,我知道你和阿瑞很相爱,你一定舍不得离开他的,对不对?”
“楚楚给我一杯水。”庄遥表情坚定了起来。
“好。”楚楚知道庄遥做了决定,她是最懂蛊的人。所以,她和季洪全都听她的安排。
楚楚将一杯温水给了庄遥,庄遥将药丸放了进去,待其充分融解后,喂夏怡洋喝下。
此时季洪全也进来了,三个人,六双眼睛,一直盯着夏怡洋和各种生命侦测仪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对三个人而言都是漫长的煎熬。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三个人的心渐渐漫上绝望时,楚楚大喊一声:“心脏有异常的波动。”
季洪全冲到心电图那边,紧紧盯着上面的曲线。
波动的弧度极小,若不一直仔细盯着,几乎觉察不出来。
庄遥一把抓起夏怡洋的手,搭上她的脉搏,许久后,她才缓缓转头望向季洪全,目光一片死寂,看不出悲喜。
从未见过庄遥这种眼神,季洪全心“咯噔”一下,一直往下沉。
嘴唇一直嗫嚅着,问话就在唇边,他却说不出口。
楚楚也被庄遥的状态吓到,然,关心夏怡洋的心情战胜了恐惧,沙哑着声音问:“怡洋怎么样了?”
“药丸起作用了。”庄遥目光仍是呆滞的,语调却不自觉往上扬。
庄遥的声音低低的,明明咬字很清晰,可过于关心夏怡洋的楚楚和季洪全都一时听不甚清楚。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这次是季洪全急切地问。
深吸一口气,庄遥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像个孩子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老季,药物对怡洋的伤起到作用了。这证明他的药是有效果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楚楚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夏怡洋,一遍遍诉说着喜悦。
季洪全忙抽了夏怡洋的血去化验,但夏怡洋失血过多,他不敢抽太多。
等季洪全从化验室出来,楚楚和庄遥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虽然庄遥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可中医把脉毕竟不如西医用仪器检测的数据具体,精准。
接收到他们殷切的目光,季洪全并没有像庄遥那样卖关子吓唬人,他直截了当地说:“她身体的各项数据都稳定了,蛊尸果然没有再争抢药份和营养。”
“和我把脉的结果一致,怡洋有救了。”庄遥脸上难掩喜悦,季洪全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蛊尸还在体内,一天没有排出来就还有危险。而且,赫连昊说,这药丸要连服三颗,但他只有一颗。”季洪全的话冲散了房间里的喜悦气氛,凝重再度挂上众人心头。
楚楚深吸一口气,缓和气氛:“不管怎样,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而且,再不让阿瑞见怡洋,他都要以为怡洋真的遭遇不幸了。”
“对,楚楚说得对。能拖一时就一分希望。”庄遥附和地说。
季洪全的目光若有似无瞟向庄遥,庄遥故意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
其实,这么做,她的心也很难受。
她想救夏怡洋的急迫不会比季洪全少,可是,那个人是家族秘密,更是耻辱,她不可以擅自放她出来,绝对不行。
更重要的是,被关几十年了,她变成什么样子,连她都不清楚。
万一放虎归山,她就是千古罪人。
庄遥又看了下夏怡洋的情况,见没什么异状,才对季洪全和楚楚说:“你们照顾好怡洋,我去看看阿瑞。”
看着庄遥逃避的背影,季洪全无奈叹息。
楚楚不解地问:“怎么了?”
季洪全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那是庄家的秘辛,他也当年无意间看到的。
这些年,庄家对此事讳莫如深,庄遥更是视为禁忌。
他不可能在没有得到她允许,随便透露给第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