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汲如将唐肃清扶出去消气,病房里只剩下唐风易与唐千爱二人。
亲兄妹,距离却比陌生人还遥远。
唐千爱突然坐了过来,拽了拽唐风易的衣角,长发披住了消瘦苍白的脸颊,“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的事?”
唐风易冷着脸,不动声色的掰开了她的手指。
唐千爱欲哭未哭,“我当初都跟你解释过了,千染是她自己走丢的,我要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哥,这么多年了,你不肯和我说话,不搭理我,我都忍了,可我们毕竟是亲兄妹……”
“千染才是我的妹妹。”唐风易厌恶的盯着自己被唐千爱碰过的衣角,仿佛恨不得将衣服撕裂,“你没有哥哥。”
“哥——”
“千爱,怎么了?”唐肃清突然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眉头一跳,“风易,你欺负妹妹了?”
“我没有妹妹,何来的欺负?”唐风易面不改色,指着唐千爱的头道,“她自己凑过来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太吵了,我呆不下去了,我先走了。”
他没等唐肃清与唐汲如同意,就径自走了出去,背影落拓不羁,唐汲如见了,也只能摇头。
唐肃清愠怒之下,用力杵了杵拐杖,深吸一口气后,坐了下来,摸了摸唐千爱的头,“别搭理你哥哥,他就是这个臭脾气!爷爷同你说个事。”
“你那个朋友,宋若词,她参与了蓄意伤害你的案件,和徐婧苒是同谋,爷爷已经让人把她关押了,不日开庭,只要一审成功,她的罪名基本脱不开了,伤害你的人,无论是谁,爷爷都会帮你报仇!”
唐千爱一怔,茫然了半天才道,“若词,她怎么会……”
“人不可貌相,你交友不慎,日后还得爷爷帮你把关!”唐肃清沉着脸道。
唐汲如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神色犹豫,“爸,宋若词她看上去,不像那种人,不是貌相不貌相的问题,我和她接触过……”
“你和她才接触了几次,上次她进警察局,如果不是池君寒,她能洗清嫌疑吗,不过就是靠池家罢了,现在证据确凿,看池家还能帮她多少次,以苏澜卿的性格,绝对容不下这样的儿媳!”唐肃清不满的呵斥道。
唐汲如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她走出病房,却和去而复返的唐风易撞在了一起。
“风易,你怎么回来了?”唐汲如惊讶道。
唐风易眼中的冷漠仍旧衬的他眉眼刻薄,他走回病房,淡淡冲唐肃清道,“宋若词做不了这种事。”
唐肃清刚刚湮灭的火气,一下又被唐风易轻松挑起,“你又懂什么!怎么知道宋若词做不出!”
“那个蠢女人,连自保都难。”唐风易讥诮的勾起嘴角,俊美的五官忽而有了表情,“让她伤人,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吧?”
夜已深沉,披着一身冷冽露气的池君寒,在贺进的护送下走进池家大门。
玄关处后是客厅洒出的灯光,有人还在客厅等着他。
池君寒视若无睹的踩上台阶上楼,走至一半,沙发上传来苏澜卿温和的问候,“君寒,这么晚才回来,在外面,吃过了吗?我让杨妈给你煲汤了,你不是最爱喝她煲的汤,前阵子总喝么?”
杨妈这段时间总是给宋若词煲汤,但因为她怀孕的事情没有公布,女人总喝进补的汤水引起怀疑,因而池君寒总默认这些汤是给他喝的。
他脚步一顿,徐徐抬起弧度优越的下颌,“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苏澜卿轻言细语道,“我是怕你太辛苦了。”
池君寒微微一挑眉,嘴角扬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苏澜卿忽然低咳一声,错开了目光,“其实,妈是有话想同你说,你要是有空,就坐下来,跟妈谈一谈,好不好?”
她恳切的抬起眼睛,灼灼的盯着楼梯上的池君寒,催促道,“快下来呀。”
池君寒颇有些不耐烦的扯了扯胸口的领带,领针应声跌落在他脚边,“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公司还有事务,我要去书房处理。”
“五分钟。”他冷冷敲击着腕表,“够了吗,妈?”
那一句额外加重的“妈”字,好像故意的讽刺,听的苏澜卿脸色微变,“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
“宋若词进监狱的事,你知道了吧?”苏澜卿端着清茶抿了口,神态优雅从容。
池君寒淡淡道,“唐肃清告诉你的?”
苏澜卿蹙眉,“那是唐老爷子,比你大两个辈分,你怎么能直呼他的名字?”她顿了顿,方才说道,“下午,唐老爷子已经派人来告知我这件事了,周律师也是你找的吧,你和宋若词,平时吵吵闹闹的,患难了,倒是见真情了?”
她淡然的眸中浮现出戏谑,可池君寒充耳不闻,“说完了?我上楼了。”
“等等!”苏澜卿站起身,叫住他,“你真打算把她救出来?”
池君寒矫健沉稳的步伐并未停下。
苏澜卿猛的将茶杯放下,声音压着薄怒,“平日怎么瞧不出,你对她有这份心?她是我们池家的耻辱,更是得罪了唐家,以唐肃清的性格,不除掉她,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池家吗!”
轻嗤一声,池君寒懒洋洋撩起眼帘,“问唐家放不放的过我,为什么不问,我会不会放过池家?”
“今非昔比,爸爸已经死了,池家不再会被唐肃清处处掣肘。你以为唐肃清现在算什么,卖他几分薄面,不过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罢了。”
苏澜卿一噎,指尖的佛珠不住转动着,“无论我们如今与唐家如何,宋若词的罪却是真的,她烫伤了唐千爱……”
“还没开庭,凭着几个单薄的证据就想定罪,不可能。”池君寒薄唇如刃,将每个字都劈的冷然,“宋若词和唐千爱关系不同,烫伤?她没有任何动机。唐肃清此举,兴许目的并不在于她,而是在于池家,我若不保宋若词,丢脸的,可是池家,妈,你想好了吗?”
他抛下一记高深莫测的眼神,漆黑的瞳仁形同极夜,看的人呼吸停滞。
苏澜卿心尖有了动摇。
可一想到今日唐肃清派人来说的那些话,动摇便不复存在了,“唐肃清不至于做这种事,他是聪明人,针对宋若词必然有他的理由,若要因为宋若词与唐家为敌,才是真正的不值当!”
她从茶几上拈起一张薄薄的纸,“这是离婚协议书,我都准备好了,你签字以后,让宋若词签字,宋若词与池家再无干系,也省的再为她周旋!”
苏澜卿说一不二,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池君寒眉头轻轻一皱,走进书房,沉沉的带上了门,轰隆一声,气的苏澜卿胸口起伏。
桂嫂小心翼翼走上前,给苏澜卿捏着背,“老夫人,大少可真是没良心,当年他没了妈,还不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可从未亏待过他半分,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就敢对你不敬了……”
这番话显然说到苏澜卿心坎上去了,苏澜卿揉了揉作痛的额角,“这些话,下次不要说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孩子了,现在万事小心,以防被他发现。”
池君寒的报复心,可从未弱过唐肃清。
桂嫂点了点头,半晌问道,“那少奶奶那儿……”
“什么少奶奶?我池家从未有过那么败坏家风的少奶奶!”苏澜卿凤目一厉,眯眼道,“找找关系,去监狱看看她,这份离婚协议书,君寒不签,她也必须签!”
桂嫂忙应声道,“知道了,老夫人放心,一定办妥!”
次日一早,宋若词是被饿醒的,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宝宝,极其易饿,昨天几乎一天没吃,现在人已经虚弱的四肢无力了。
馒头清粥咸菜的早饭,已经摆放在了送饭口。
冷冰冰的,上面漂浮着灰尘,味道可想而知,有所难以入口。
可再不吃,孩子怎么办?
宋若词撑着站起来,纤细的双手轻轻取过粥碗,吹去上面的灰尘,啜了一口。
刚要拿起馒头,铁门忽然“砰砰”的响了起来,“宋若词,有人探监,出来吧。”
有过昨天周征的经历,宋若词对探监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她轻轻咬了口馒头,想先填饱肚子,却还是被狱警粗暴的扯了出去,丢进探监室中。
这儿与昨天周征见面的房间有所不同,这儿中间居然没有防弹玻璃隔着,宋若词抬眼看去,见杨妈焦灼不安的站在床头眺望,桌上摆放着一个大保温盒。
“杨妈……”见到熟悉的人,无论亲疏,宋若词都禁不住湿润了眼睛。
杨妈回头一看,心疼的不得了,“少奶奶,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这儿的人也太欺人太甚了,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宋若词不想让老人家担心,笑着摇头,拉着杨妈的手坐了下来,“我没事,这是我不小心碰的……”她抓紧杨妈的手,想汲取来自囚牢之外的温度,“你怎么来了,是池君寒他让你来的吗?”
杨妈不知为何,目光闪了闪,“不是大少爷,是我自己要来的。”
“对了,我给你带了饭菜,在这儿一定没好东西吃,你快吃点,饿狠了吧?”杨妈急着从宋若词身旁起身,将保温盒打开,浓郁的饭菜香气立刻扑面而出。
宋若词强忍着口水走到桌前,看见几个素小炒、红烧肉与骨头汤,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现在瞧着却像珍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