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房中,皇上便将书案之上立着的一堆奏折扫在地下,显然,这些全是有关弹劾萧绝此般恶行的事情。
萧绝不去看皇上冰冷的脸色,只是朝着他又行了一礼,才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
整理好之后,他才逐个翻看。
只是,越看下去,萧绝的脸色便越发难看,皇上虽然坐在上首,却也始终都在看着萧绝的动作,见此情形,当下便是冷笑出声:“怎么?被人抓到了把柄,如今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绝自然不会如此认罪,顾不得膝盖之上针刺一般的疼痛,又一次跪下,朝着皇上行了一礼,才道:“这些事情,不过都是对方断章取义,颠倒是非黑白之流,微臣在朝中这么多年,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一向都是明哲保身,更何况,微臣此前多在沙场之上,为何要平白无故接下这几人的贿赂,却又不是来者不拒,如此行事,难不成,是为了特意给他人留下微臣受贿的把柄吗?”
皇上沉默了片刻,却不看底下跪着的萧绝,反倒又是拿起了一旁的茶盏。
萧绝为人臣子这么多年,对皇上某些动作也算得上有些了解,自然知道,皇上这是在权衡,自己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可却没想到,片刻之后,皇上放下茶盏来,看向萧绝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
萧绝心中一沉,只觉得似乎对方还有什么后招,是自己遗漏了的,否则,皇上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他到这个地步。
果然,下一刻,皇上便扬声叫了在外候着的小夏子进来:“将证人带上来。”
外头有人应声离开。
萧绝没想到,对方不仅找到了所谓的物证,竟是连人证都有。
如此一来,他倒是越发好奇,究竟是谁这般费尽心思,要致自己于死地。
当下也没了先前的急躁,反倒越发冷静下来。
皇上也察觉到了萧绝情绪的变化,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料到,在有人证的情况之下,萧绝还能如此淡定。
过了片刻,小夏子已经带着人上来。
竟然是个女子?
萧绝觉得有些奇怪,转头向着她看去,却在看清那人的脸色时,就有些愣住。
“蜻蜓?”
那女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其上的皇上却是已经讥讽出声:“看来,老四对此人十分熟悉,倒也不必朕再多此一举,替你们介绍了。”
萧绝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大约就是对方给他所设下的一个圈套。
只是方才自己太过震惊,竟然没有掩饰半分,当下向着皇上解释道:“皇上明察,此人是先前木舒霜的贴身婢女,木舒霜身怀六甲时,在宅院之中养胎,微臣曾见过她身边的两个婢女。”
皇上转头看去,这层关系,之前他倒是的确没有听说过。
那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看到皇上,也有些止不住的害怕,朝着皇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倒也没有反驳萧绝的言论。
“回皇上,奴婢的确曾是木小姐的婢女,也就是在那时,才同王爷认识,发现了那些腌臜事情,最后,竟然险些要被灭口。”
萧绝已经皱起了眉。他先前明明将蜻蜓同孩子一起送到了宫外,担心蜻蜓没了主子难以过活,甚至还特意给了她一包银两,却没想到,如今竟然会是她来指控自己?
想起先前自己特地给她的银两,萧绝心口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果然,那头蜻蜓已经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像是遭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般。
“自从木小姐有孕,奴婢同木小姐一起在宅子之中生活,萧王爷多次借着来看望小姐的借口,几次都将银两给了奴婢,让奴婢去了不同的地方埋下,而后,将其中存着的纸条取出,因为宅院过于隐蔽,御王妃也并不知道,因此,这么多回以来,丝毫没有人发觉。”
顿了顿,她又道:“直到最后,木小姐身死,萧王爷将木小姐的遗孤送给了京城之中的富人,还额外另给了奴婢一包银两,吩咐奴婢管好了嘴,即刻便离开京城。”
皇上看着蜻蜓。虽然仍是疑问,却仿佛已经宣判了萧绝的死刑一般,“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仍然留在京城之中?”
蜻蜓抬头,似乎满是怨恨的看了一眼萧绝,然后才道:“奴婢才要离开京城,却突然遭人追杀,原本奴婢以为是对方看上了奴婢的财物,却没想到,竟是萧王爷特意递出去的消息,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奴婢死在京城之中,将他先前所做的那些事也一起埋葬。好在大人发现了奴婢,及时救下奴婢的性命,这才让奴婢幸免于难。如今能够得见天颜,将这些事情告知皇上,奴婢已经心满意足,还请皇上赐奴婢一死。”
萧绝看着蜻蜓,似乎很是坚定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这才反应过来——
木舒霜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之中,蜻蜓并不是家生子,老子娘也都在京城之中,是个普通人家。
大约对方就是以她老子娘的性命威胁于她。
如此说来,大约蜻蜓也知道,出去之后不会有什么活路,索性在皇帝面前博一个死,也好让皇上对她有些印象。
果然,原本还有些阴沉不定的皇上,听到蜻蜓这样的说辞,也是有些诧异,细细端详过了蜻蜓的脸,似乎是想以此确定她是否真的一心求死。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家人?”
蜻蜓微微抽噎了一下,然后语气带着些许的哽咽回道:“回皇上,奴婢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才刚学会走路的弟弟。”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向朕求死?”
“奴婢知道此次在萧王爷面前露了脸,等到萧王爷将风波解决之后,第一个便不会饶过奴婢,与其拖累家人,不如早早了结了性命,好歹也算报答了父母一场养育之恩。”
到此,萧绝已经不再希望,今夜就能为自己翻盘。
蜻蜓的话很是巧妙,字字句句都戳在皇上最为在乎的点上。
即便只是为了这样,自己也不能急,否则,大约只会惹得皇上震怒。不若反其道而行。
果然,见萧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蜻蜓控诉他的罪名,皇上反倒有些奇怪。挥手打断了蜻蜓仍在滔滔不绝的话,示意小夏子带着蜻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