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医馆的门便突然被敲响。
好在,自从怀孕以来,谢韫欢每日里都起的很早,否则,大约也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谢韫欢开了门,定睛一看,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门口石阶上正躺着一个人,浑身血肉模糊,呼吸已经十分微弱,若不是谢韫欢眼睛尖,几乎要以为这已经是个死人了。
谢韫欢左右看了看,江南之人行事都带着独有的调子——是独特的缓慢,与京城之人截然相反。
她在此处住了几个月,也已经逐渐习惯起来,譬如此刻,医馆的门外,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情,街道之上,便是不会有一个人的。
可若是如此,方才那样着急的敲门声,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闹出来的动静?
饶是谢韫欢心中疑惑再多,身为医生的天性也已经不允许她再拖延时间。
连忙招呼了长风等人将那人抬进了医馆,谢韫欢替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即使她自认已经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伤势,如今也是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有许多地方都是新伤旧疤交缠在一起,看起来越发的骇人,有的伤口甚至已经隐隐渗出了瘀血——竟是还被人下了毒。
谢韫欢替他上药时,细细观察过他的脸,确认并没有人皮面具,也十分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故而,谢韫欢才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无亲无故的,青石镇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并没有落魄到只有她一家医馆的地步。
自己是个女子,又是初来乍到,他若是常在这青石镇走动,又怎么会偏偏选中了自己的医馆?
可倘若不是青石镇的人,萧绝当初选宅子时,安静便是第一,因此,虽说是医馆,平心而论,位置却并不怎么好找。
那么,这个看起来当初离鬼门关也不过只有一步之遥的人,又是怎么恰好敲响了自家医馆的大门?
只是,纵然有再多的疑问,谢韫欢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为她解答——这人实在伤的太重,谢韫欢给他用了最上乘的药,也不过才让他的脉象稍稍有力了些,已经过了三日,谢韫欢每日都吩咐长风熬了参汤,替他吊着命,却始终都不见,他有醒过来的迹象。
便是长风见过谢韫欢出神入化的医术,这下也有些担心起来。
只不过,话才说到一半,被萧绝斜斜扫了一眼,长风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第五日早晨,谢韫欢还没起身,门口突然传来了夏荷的声音:“王妃,人不见了。”
谢韫欢才起身,还有些不甚清醒,闻言下意识地反问道:“谁?”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顾不得萧绝在身后的叮嘱,直直推开了医馆的侧门。
医馆内有一间耳室,原本的用处并不大,还是直到这个神秘人来了以后,谢韫欢才让这个耳室发挥了作用。
然而如今,耳室之中已经空无一人,昨日还躺在床上,任由长风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的那具“尸体”,如今却突然不翼而飞了。
若不是耳室之中,还残留着这几日所用的药材的清香,以及床头那个显然被人喝过了的水杯,谢韫欢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人竟是连床榻之上都整理的干干净净,哪怕是他盖过的被子,也都一一叠好。
由外人看来,这里显然是从未有什么人睡过的样子。
随后赶来的萧绝,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耳室,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几人都站在原处,不大的耳室中,一时间却是显得有些逼仄起来。
然而,这其中,却是当属长风和夏荷最不能接受。
毕竟,谢韫欢怀了身孕,受了伤了的又是个男子,萧绝便是再怎么不在意,也不可能让谢韫欢亲力亲为地替他上药。
这项每日里都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就理所当然的,都落在了长风头上。
至于夏荷,则是因为谢韫欢担心长风一个男子,下手太过粗鲁,才让夏荷去看着他。
因此,两个每日都要替那神秘人上药的人,自然十分清楚,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两人身为暗卫,只是想一想,那人拖着一身大大小小、才刚刚有所好转的伤痕,将耳室之中收拾的这样一尘不染,甚至,这期间丝毫没有惊动宅中的任何一个人。
长风与夏荷对视一眼,俱是看清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谢韫欢转身回了房,与萧绝商议之后,当前便将医馆的门关上,一概不接受前来的病人。
不过几日功夫,医馆却突然像是遭了打劫一般,一日晚间,趁着他们两人出门的功夫,被砸了个彻底。
谢韫欢与萧绝进门时,便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毕竟,比起平日里总是一尘不染的医馆来说,这未免也太过凌乱了。
两人照着先前商议好的一般,故意放出了医馆中遭了小偷,偷走了许多东西,又被他们抓了个正着的消息。
这消息显然十分有用,第二日晚间,医馆之中就来了两批“客人”。
第一波人显然是先前搞破坏的,而另一人,却是熟人。
谢韫欢披着外衣,与萧绝看着眼前被长风压制住着的人,眼中显出一些惊讶来。
“你是那天的伤者?”
那人身子动弹不得,却硬是要抬着脖子看她:“是我,你们抓到的那个人,对我有大用处,左右他也不过是偷了些钱财,你们若是心中不忿,只管开价,我将钱尽数赔给你们就是了,只要你们将那个人交给我。”
萧绝与谢韫欢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那人梗着脖子,模样,看起来十足嚣张,萧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商人罢了,偏要做出这副高洁的模样来,满身的铜臭味。”那人一眼都不看萧绝,似乎对他很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