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活着难

龙少挂上电话，心情却无法平静了。

这些年，她就是他的逆鳞，任何人不得在他面前提起。

所以这些年有关她的一切，他知之甚少。

唯一知道的一点讯息大概都是从闵玉琪嘴里得知的。

她得了厌食症，被段浩杰带着在国外治疗，近期回到了a市。

这就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有关她的一点讯息了。

但这点信息足够扰乱了他的心绪。

龙少在床边坐了下来。

静谧柔和的床头灯下，婉婷睡得正酣。

龙少伸出手，指腹划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唇……

睡梦中的婉婷不适地抽抽鼻子，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你，这就足够了，婉婷！”龙少对着她的背影，低喃着。

翌日，等婉婷醒过来，得知龙少已经出门了。

婉婷昨晚睡得很好，她去后院陪爷爷吃早餐，段浩杰就打来电话。

“左大夫，你今天能过来看看吗，她吃了就吐，食物和药我都喂不进去，这样的话，可怎么办才好？”

婉婷昨天就被龙少警告了，千万不能随便出门，这该怎么办呢？

“我不方便出门，你等等，我打给你。”婉婷挂上电话，却心不在焉，怎么也吃不下了。

“怎么？丫头，有心思？”老太爷贴心地问道。

婉婷点点头，“爷爷，我最近接了个国外回来求医的女患者，她病得特别严重，她还有孩子，还有一个疼爱她，不离不弃守着她的男人，那个男人求我务必帮帮她，刚刚就是那个男人的电话，说她吃了就吐，食物和药都喂不进去，让我过去看看……可是耀庭不让我出门，怕危险。”

老太爷知道婉婷的善良，也知道不让她治病救人，她该有多难过。

“那你去吧，我让阿乐护着你。”老太爷不忍心看着孙媳因为无法救治病人，如坐针毡。

婉婷听了，如临大赦，“真的吗？爷爷，您老同意我出去？”

老太爷点点头，“我还可以在耀庭那里给你打掩护。”

婉婷好感动，“爷爷，您老最好，最疼婉婷了！”

“但是，爷爷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哦，因为爷爷也不想你有任何危险，所以你得听爷爷的，让阿乐不离你左右，而且你只能去看了病人，然后立马折返回来，哪儿也不能逗留，明白吗？”

“爷爷，我明白，我看完她，马上就回来！”

老太爷叫来阿乐，又吩咐了半天，这才放心放婉婷出去。

婉婷把段浩杰发过来的地址给了阿乐，阿乐导航往那边去了。

一路上，阿乐依旧小心翼翼的，生怕后边有尾巴跟着。

好在，一路还算正常。

足足一个多小时，阿乐才带着婉婷到达了目的地。

那也是一片有些年头的哥特式别墅区，当年在战争年代，属于租界区，住在里面的非富即贵。

阿乐带着婉婷找到了地址，同样是一幢三层的别墅，掩映在绿树当中。

“这儿风景倒是不错。”婉婷下了车，不免感慨。

早早就在门口迎接的段浩杰接过话茬儿，“这是我爷爷的别墅，我们一家子出国之后，这儿就一直荒置着，最近要回国，才让亲戚过来打理了一下，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

婉婷跟着他进了门，阿乐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了，这才跟进去。

院子里有草坪，有刚刚修剪过的痕迹，只是草坪还杂乱着。

段浩杰无奈道，“时间太过仓促，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好，慢慢来吧。”

婉婷跟着他进了别墅。

别墅的装修风格也都是复古的，沉重的，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唐妈妈，给左大夫倒杯茶。”段浩杰喊了句。

“来了，来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夫人应声从楼上下来，“浩杰少爷，你快看看晴小姐吧，碗筷摔了一地，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我来吧，真是有劳你了，唐妈妈，”

“哎！造孽呦！”唐妈妈感慨着，去倒茶了。

“这个姑妈家的保姆唐妈妈，临时派来这边帮忙打理家务，刚刚她在楼上伺候晴，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段浩杰不好意思地说了句。

“不必让唐妈妈这么忙前忙后了，我的时间也有限，带我上楼去看她吧。”

“好！”段浩杰应了声，然后对唐妈喊道，“唐妈妈，一会儿泡了茶，端来楼上。”

“好的啦！”楼下传来唐妈的应允声。

“左大夫，她脾气有些不好，可能会摔东西，还可能会说尖酸的话语，还请您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儿上，多多见谅。”段浩杰一脸的忧伤和担心。

“你放心，我会的。”婉婷安慰他。

段浩杰带着婉婷上了楼，在一处房门前停下来，他站在门口明显顿了顿，很快调整出一张笑脸，抹去悲伤紧张的情绪之后，这才进去。

婉婷看着对他的敬佩不免再次加深，在出现在他所爱的女人面前的时候，无论先前有多少情绪，在进门的那一刻，他都带了一张笑脸。

段浩杰推开门，带着婉婷进去了。

婉婷这才发现，房间很大，光线也挺好。

只是一地的凌乱，摔坏的碗，溢在地上的汤汤水水，显示出这儿刚刚经历了什么。

看来她的脾气真的很坏。

女人坐着轮椅，坐在落地窗前。

窗外的光让她的背影轮廓更加的单薄。

段浩杰看看地上的狼藉，很是抱歉地对婉婷说道，“对不起，左大夫，您先坐这儿等等，我去劝劝她。”

婉婷点点头，走了进去。

段浩杰走到窗口。

他刚过去，女人就开口了，“浩杰，求求你别再做无用功了，真的，没用的！

段浩杰再次放低身段，虔诚地蹲在女人的轮椅前，直视着女人的眼睛，“晴，你别这样，左大夫过来看你来了，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程过来，就是为了治好你的病，你听她的话，好好配合一下，好吗？”

“我说过了，治不好，治不好！”女人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

这边的婉婷吓了一跳，这是她认识这个女人之后，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她无法想象到，一个久病的毫无力气的，连说话都气若游丝的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婉婷甚至怀疑，她这一声吼，会耗尽她身上仅有的一点气力。

果然，她吼完之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了，这可吓坏了段浩杰，“左大夫，左大夫，你快来看看……晴她又呼吸困难了。”

婉婷慌忙起身，正好唐妈妈倒了茶端上来。

她看到这样的情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收拾残局了。

婉婷走过去，女人正抚着胸口，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拖了水的鱼儿一般。

她看到婉婷走过来，抬起脸，大而无神的双目充满排斥地盯着她。

这是婉婷第一次见她摘下口罩的脸，双颊因为瘦削陷下去了，唇也泛着白，但可以看出她没有瘦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而且看着她的双眼，婉婷总觉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时间不容许婉婷多想，她走过去，也很段浩杰一样蹲下身子，她拿出一粒药丸，让她吃。

她拒绝了。

段浩杰一看她不吃药丸，很是紧张，“晴，求求你吃了，好不好？”

晴伸出手，打落了婉婷手里的药丸，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一味地拿着空洞的眼神望向婉婷。

那双眼睛里除了敌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婉婷无暇解读。

她看到她被打落在地的药丸，冷声道，“还好，还有力气打掉药丸，那就没事！”

“怎么会没事，她都无法正常呼吸了。”段浩杰担心得厉害。

“段先生，你先出去！”婉婷让段浩杰先出去。

段浩杰无奈地说道，“好，那我先出去，这个杯子里是温水，一会儿还劳烦左大夫让她服药。”

“我知道怎么做，你出去吧。”婉婷再次命令段浩杰出去。

男人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末了还微微叹息。

等他和唐妈妈都离开了。

婉婷质问起眼前这个固执的女人，“晴小姐，昨天我和你说的话，难道你一点都没听进去吗？你看看你眼前这个小心翼翼的男人，难道你不觉着他可怜吗？就在刚刚，在楼下，他还无比担心你的病，一脸悲伤地求着我，好好给你治疗，可就在站在你门口的瞬间，他就逼迫自己换上一张笑脸来面对你，他的内心有多煎熬，他有多担心你，有多想让你好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吗？”

女人听了眼眶就红了，然后唇角牵扯出一抹无奈的冷笑，“我不想他再管我了，可他偏不听！”

“不想他再管你？你的意思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女人的目光缓慢地移到婉婷的脸上，“我告诉过他的，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我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非得要一心求死，换句话说，一个死都无所谓的人，为什么要怕活下去呢？”

女人艰难地摇摇头，“你不懂，有时候活着比死更艰难！”

婉婷语塞，她就这样把天给聊死了。

她不是她，无法了解在她身上的经历，她只得赶紧搬出她的孩子说事儿，“那孩子呢，你打算让他几岁就没有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