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侍立的丫鬟见温缈一直盯着楼下戏台的方向看,巧笑倩兮的和温缈搭话,“公子,楼下开唱的是我们清平乐的头牌——九姑娘,公子若是喜欢听,不妨多待会儿,下一场还是九姑娘唱的曲目!”
温缈敛了敛眸,视线从戏台移开落在了方才说话的丫头身上,她换了一个男性化的声音问,“可否劳烦姐姐将你们管事的请出来?就说在下有笔大生意要谈。”
跟在温缈身后的菡萏不由吃了一惊,姑娘的声音……怎么变了?
丫鬟眼眸里闪过片刻狐疑,但还是顺从的应了下来,她退出雅座,沿着蜿蜒的长梯,上了三楼。
丫鬟轻轻扣了扣门,在外恭声禀道:“丹娘、东家,二楼雅座有位带黑纱幂篱的公子要见管事的,说是有大生意同我们做!”
“东家,这?”屋内,紫衣斜髻,媚眼如丝的女子以手撑头,望向了坐在对面的青衣公子。
青衣公子翻看着手中的画本子,并没有抬头,“无妨,你下去看看这生意是否做得。”
“诺!”得了指示,丹朱盈盈一笑,掐起桌上的团扇,步履婀娜的随着丫鬟去了楼下雅座。
“不知小公子要做什么买卖?”丹朱用团扇挑起轻纱帘子,观摩温缈身形瘦小,遂以“小公子”称之。
温缈正掀起幂篱往嘴里送了一口茶,听见身后调笑妩媚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起身回头,顺手将茶盏放回了桌上。
来人是位娇柔妖娆的女子,她将一袭紫衣穿的灵气逼人,头上发髻倾斜,多了几分世俗烟尘气,这是极具攻击性的美。
可是,她听说,清平乐的东家是个男子啊!
那这是?
温缈掩在黑纱下的唇角勾起精致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这桩买卖姑娘怕是做不了主,还是放我去见你们东家,也好不再耽误彼此时间。”
丹朱眼尾挑起秾艳的姿态,红唇抵扇,一双眼堆满万千风情,“那丹娘倒要听听是多大的买卖了,你且说出来,看丹娘是否做得了主!”
“我说了,不愿浪费时间,今日我只与清平乐的东家谈生意!”温缈此时的声音是比较浑厚的男声,此时她陡然拔高了音量,便又带上了几分破音的嘶哑,让丹朱愣了片刻神。
这小公子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眼看丹娘还想再说些什么,温缈挑了挑秀气的长眉,故意刻薄道:“怎么?你们东家见不得光?还是你们东家又老又丑,羞于见人?亦或是重病在身,不便见人?”
原先坐在三楼悠闲自在的青衣公子哪里能忍,他翩翩如玉、根正苗红的二八青年怎么能忍这种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的话?
“丹娘,放他上来!”沉闷带着愠怒的声音在楼上响起,温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丹娘亦是放下了团扇,屈身,“公子请!”
菡萏想要跟上去,却被丹娘伸手拦住,“不可以上去哦!”
菡萏看了一眼温缈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拦在身前的手,那只手并不是娇嫩的,带着细细的茧子,这个人练过武?
这个认知让菡萏一惊,她没敢再近一步,而是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小,公子!”
温缈在长梯上回身,斗篷旋出花儿来,她身材匀称纤细,周身气质淡雅沉稳,拔萃出类,让人不禁想一探掩在黑纱下的脸是否也是惊为天人。
“不必跟来,我自有分寸!”温缈摆了摆手示意菡萏不用跟上来,明明是自小陪着一起长大的姑娘,菡萏却在这一刻觉得,她好像不认识姑娘了!
方才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上位者的威压,仿佛她一挥手间,天下都可倾覆,那是从前的姑娘所没有的霸气和威严。
菡萏还来不及从惊诧中反应过来,温缈已经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菡萏一撇嘴,蹬蹬的跑到桌前坐下了。
温缈推开三楼的门,刚进去便嗅到一股清香,当是上好的沉香,屋内陈设精致,样样不是凡品,可见主人是会享受的。
绕过紫檀木水墨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位面容姣好的少年郎,他着青色对襟锦衣,三指宽的腰带上斜插着一柄折扇,此时正面色不善看着温缈。
还不待柳西洲开口问罪温缈先前在楼下说的那些侮辱性极强的话,温缈就抢先一步开了腔。
“这清平乐的东家生的可真是龙章凤姿、端秀俊美,这身子骨一看也是极康健的,果然谣言是信不得的!”
一句话便将方才所言推到“谣言”二字上,柳西洲只觉得好笑,这人怎么还有两副嘴脸啊?
“公子,说买卖吧!我这个又老又丑、命不久矣的人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柳西洲睨了温缈一眼,没好气的哼哼两声。
温缈也不在乎柳西洲的记仇和言语中的讽意,直接开门见山,“我需要清平乐帮我救一个人!”
温缈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分因求人办事而放低姿态,让柳西洲差点以为这清平乐是他家开的了!
“凭什么帮你?”柳西洲傲娇的偏了偏头,这世上还没有谁敢用如此态度求他办事呢……除了陆帷!
“凭什么?”温缈也不客气,径直寻了把椅子坐下,黑纱下是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她漫不经心的威胁,“你说若是让昭仁帝知晓,燕京城中,天子脚下,清平乐竟然做着百晓生的勾当,不,不止这些!”温缈语气越发深邃,带着显而易见的要挟之意,“白日里是戏楼,夜晚是说书台,难怪清平乐要赚的盆满钵满了,而且我听说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可是精彩极了……像那些久久不能侦破的奇案,到说书先生嘴里那真相、杀人手法可都是信手拈来,跟亲眼目睹过一般真切……”
温缈知道清平乐说的那些书,都是由楼中暗卫亲自杀过的人编撰成的故事。
“公子知道的有点多啊!不过光凭这些就想威胁人?”听完温缈的话,柳西洲面色沉了几分,知道清平乐这些秘密的人可不多,不过为了不让对方看出他的紧张,仍是吊儿郎当的语调。
“非也,”温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都说了,我今日是来谈生意的……”
柳西洲只想快点打发这个知知甚多的人,抱胸闷闷,一副深受打击的挫败样子,“救什么人?”
温缈见对方松口,一直紧绷的弦的才松下,随后又急急说,“抚远大将军嫡女,温家三姑娘——”
话未说完,被柳西洲急促打断,他扶着把手才没从椅子上滑溜下来,一脸不可思议,“沃特,你让我去救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