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薛凡向着程孟春离去的方向追去,不知道先生有什么话要交代自己。
想到先生就要离开,薛凡心中难免有些感伤,毕竟先生虽说对学生严厉,但也是真心待自己的。而且不知为何,先生一直都是脾气火爆,经常骂人,却是从来都没对自己红过脸。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成绩好?可薛凡并不觉得程孟春是那种看成绩来对待学生的人啊!
跟着先生离开的方向追去,转过一道弯,便看到站在院后桃树下的程孟春。
南宫山庄的学院虽说除了孩子上学之外就没什么别的用处,却也是建得极为阔绰,分成了前院和后院,想来南宫世家也的确是希望自己能在文之一途也有所突破吧!
薛凡平时上课的的地方便是前院,而后院是用来让先生休息的地方。
此时,程孟春所站的地方便是学院的后院,院中种了一棵桃树,现在刚刚打春,桃树上面还没有结出桃花,只是刚抽出几丝嫩芽,倒也另有一番生机勃勃的感觉。
而想来程孟春是极爱桃花,因为薛凡曾不止一次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看到程孟春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就是现在桃花还未上枝头,程孟春都看的出了神,似是想到什么陈年往事,满目怀念,又有些落寞以及埋在眼眸深处不为人知的一丝愤恨。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程孟春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知道是薛凡来了,回头看着这个自己极为在意的弟子,不知为何一时又有些恍惚。
发现程孟春的神色有异,薛凡不知缘由,躬身施礼,“先生。”
被薛凡一声唤醒,程孟春想到自己将他叫来的目的,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说道:“小凡,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南安城,却不知你有何打算?”
薛凡一愣,不知程孟春为何有此一问,心中突发疑问。忽然又突发奇想,难不成他想离开的时候带自己一起走?
而看到薛凡的神态,程孟春以为薛凡不明白自己问题的意思,便又接着说道:“我想问的是,你今后想怎么办?是想要继续抱着自己练武的梦而昏庸一生,或者另选他途,成就伟业?”
“原来先生也是想劝自己放弃练武?”
听到这里,薛凡又怎会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但自己又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呢?薛凡不禁陷入沉默。
而看着陷入沉默的薛凡,程孟春说道:“你在南宫山庄的状况,我大致上也了解,虽然想学武功,可是南宫傲却是禁止任何人传授你,我说的可对?”
没想到,这程孟春并非是南宫山庄的人,却是连这种事也知道,薛凡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薛凡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异议,程孟春便接着说道:“南宫傲曾经跟我说过,不希望你被仇恨捆绑一辈子,所以不想你学武功,要你远离江湖。”
“当初他也曾跟我商量,希望我可以开导你,可他又怎么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是支持你的。身为人子,父亲被害,如果不想着怎么报仇,又怎么称得上是个人呢?”
“所以,我很欣赏你为父报仇的决心!”
本来程孟春前面说着,薛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自己这四年听这类话已经够多了。然而没想到后面,程孟春竟是话风一转,说出一番从没有人跟自己说过的话。薛凡本来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
四年来,身边的每个人都对自己说,让自己放下仇恨,不要被仇恨蒙蔽。可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又怎么会理解自己呢?
即使是李妙彤,虽然是真心待自己,可其实薛凡知道,她心中也是不希望自己时时刻刻记着仇恨。
现在,有人肯定自己报仇这件事,薛凡又怎能不激动。而看到薛凡一听到报仇就如此激动,程孟春也是没想到在他心中,这件事竟是如此重要。
“虽然我赞同你报仇,可是我却是对你的选择很失望!”
短短的时间内,程孟春所表达的意思来回改变,从反对到赞同,再从赞同到反对,反差太大,令薛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自从来到南宫山庄,便一心想要学武功,结果呢,有什么成果吗?只是白白浪费了四年的时光,既然一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去想另外一条路,这四年间,倘若你去思考另外的办法,恐怕早就有了新的方法。”
“什……什么办法?”薛凡的大脑一时跟不上,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如果你能用心读书,这四年的时光早就让你小有所成,不出几年,你就一定能够金榜题名,走上仕途。”
看到薛凡眼神中的迷惑,程孟春没有在意,接着说道。
“你很聪明,我说的聪明不是说你的学习优秀,而是你有着超越一般人的智慧。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下去,将来在仕途之上定能有所成就。”
“你别看我虽然在官场受尽排挤,最后落得个挂冠离去的下场,那是因为我脾气暴躁,不愿意与人结党,只想磊落为人,否则你现在也没有机会见到如今平民身份的我了。”
“你不一样,你想为父报仇,有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有所牺牲。倘若你能专心官场,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不出二十年,定然能在官场中占得一席之地。”
“六部之中,刑部掌管世间刑法,如果你将来能入主刑部,到时候,天下刑罚尽在你手,不管是调查你父亲被害真相还是缉捕凶犯,都是易如反掌。”
“而现在,你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又有什么用,别说你学不到武功,就算南宫傲开始传授你最高深的武功,等你练成要多久。等你练成出师,想要调查凶手又要花多久?”
一连串的问题被程孟春问出来,本来就有些呆滞的薛凡更加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啊,以前自己一直都在考虑从何处练武的问题,从未想过接下来的事情,而且就算程孟春不说,其实薛凡也是知道未来的路更加难走。
自己曾经问过青儿姑姑,关于父亲的境界,当时姑姑告诉自己她也不太清楚,但至少也是八重天,甚至是八重天巅峰。
而薛凡知道,因为父亲的功法精妙,甚至可以越境对战。这也就是说,想要打败父亲,那对方便只能是九重天的高手。而想要杀死父亲,甚至是几个九重天联手。
想到这里,薛凡不禁在心中暗自思虑,自己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九重天,三十岁?还是四十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父亲报仇啊!
而且南宫大伯和陈烈伯伯还有青儿姑姑他们一直都在江湖上奔波,查找凶手,结果多年来却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想到这里,薛凡感到自己的心很沉,也很失落。
看到薛凡陷入沉思,程孟春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也不急着让他做出决定,就这么在树下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薛凡自己想清楚。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薛凡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迷惘,沉痛,渐渐恢复到原来的坚毅,看来是在心中有了决计。
“谢谢您,先生,没想到,您竟为我考虑到这种地步。”薛凡轻声道。
听到薛凡似是同意自己的提议,程孟春不禁喜上眉头,然而薛凡接下来的转折却是又将他的心情打回原形。
“可我还是不想按照您的想法去做。”薛凡的声音不大,却是透着一股坚韧不移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