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筠不想让傅征久等。www.mengyuanshucheng.com
她迅速换好衣服, 匆匆扫了一下镜子, 见镜中的自己两颊晕红, 目光流转, 也不知是因为刚沐浴过后,还是因为方才心神微漾。除此之外, 并无任何不妥。
定一定神,苏筠筠打开了门,她也不敢看他,只低着头:“我好了……”
她刚打开门,出现在傅征面前, 他就视线微凝,心跳也不受控制漏跳了一拍。
她早就洗去了脸上的装饰, 露出了自己原本的相貌。两颊晕红, 宛若涂抹了一层上好的胭脂。一双杏眸波光粼粼, 眼波宛转。她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只松松绾了个髻,还有一绺湿发调皮地垂下来, 落在她秀美的锁骨上。
发梢处凝结了一滴水, 将坠未坠。
傅征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 迅速蔓延至全身, 集中在身体的某一处。
他竟不敢再看下去, 干脆视线越过了她,遥遥落到她身后的浴桶上,眼睛只盯着那木制的浴桶。
“你先把头发擦干, 我把浴桶搬出去,再去洗漱一下。”
“哦,好的。”苏筠筠侧身,让他大步进了房间。她忽然想起一事,“可是这浴桶很重的,要不要我帮……”
她转过身,在看清傅征的动作后,默默咽下了快要说出口的话。
方才两个小二合力才勉强能抱起的大浴桶,傅二公子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提了起来。
苏筠筠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力气好大啊……”
她眼中的惊讶与崇敬几乎是毫不遮掩,傅征自然而然看在眼里。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因为她的由衷赞叹,他心里竟生出些许得意来,似是有意炫技一般,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一些。
苏筠筠一句“谢谢你啊”还没说完,他已经和浴桶一起走出了房间。
拎着浴桶走出房间后,凉风吹来,傅征才猛然意识到不对了。
他堂堂圣教主,就算换了个世界,也依然是南平侯府的二公子,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姑娘称赞了一句,就做这样不成熟的事情?
傅征紧抿了唇线,大步下楼,也不让店小二帮忙,倒掉了残水。他自己又洗漱过后,整理了心情,才重新回到房间。
在这段时间里,苏筠筠早擦干了头发。
她没有随身携带梳子,就坐在梳妆台边,拿起一把桃木梳,缓缓将一头长发梳顺。
随后她走至床边,将叠好的被子给铺展开来。
正自叠被,傅征的询问伴随着敲门声响起:“能进来吗?”
“门没栓,你直接进来吧。”苏筠筠正低头摆放绣枕,头也不抬。
傅征闻言,推门而入。
刚一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她叠被铺床的背影。
这画面陌生之余又充满了温馨,傅征微微一愣,竟有种普通人家过日子的错觉。
苏筠筠将床褥收拾好,这才回头看向他:“洗漱过了?”
“嗯。”傅征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他在桌边坐下,“金大已经找好了马车,明天你就可以坐马车了。”
“嗯。”苏筠筠点头,“知道了。”
傅征也跟着点了点头。
她回答了以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偶尔会有桌上烛台里的蜡烛爆一个烛花,空气似乎在安静中变得黏稠而又暧昧起来。
傅征有些没话找话,“头发擦干了?”
“差不多快干了啊。”苏筠筠拈起一绺示意他看,她想了又想,尽量神情如常,“既然你也洗漱过了,那我们休息吧?”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两根手指胡乱绞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再看他,轻轻吐气,试图缓解不知何时生出的热意。
她声音嫩得几乎要掐出水来,傅征却觉得心头一紧。
重重咳嗽了一声,他温声道:“嗯,你先睡吧,我坐着就好。”
苏筠筠有点懵:“坐着?”
“嗯。”傅征神情淡淡,“你睡吧。”
苏筠筠一噎,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能让他坐着而自己躺在床上大睡?她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要带着她一起,且跟她共宿一室,是为了就近保护她。知道其中缘由的她,更不可能心安理得按照他说的做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缓:“那怎么行?今天累了一天,明天还要赶路。”
她悄悄看了一眼傅征,继续说道:“反正这床宽敞,我觉得可以一起睡的。”
这话她说的时候倒也顺畅,可说出来之后却免不了脸颊发烫。
傅征眉心突突直跳,紧张感顿生,一时之间手足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笑一笑:“真不用,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
“那我也是习武之人,我也不睡了,我也就这么坐一晚。”苏筠筠腾的起身,在他对面坐下,理直气壮,“反正我跟着你习武,也算是习武之人没错吧?”
傅征有点哭笑不得:“听话,回去睡觉。”
平时他一说“听说”,苏筠筠肯定听话照办。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偏生就不想照办了:“就不听话,你不去我也不去。”
她这快半年来,身量抽长,稚气退去。虽然还未及笄,但已是傅家的少夫人。她在人前有时也刻意贞静老成,此时倒很难得的又露出了孩子气。
傅征按了按眉心:“筠筠……”
苏筠筠转向他,红着脸,犹带着不解:“我就不明白了,跟我一起睡是辱没你了还是怎样?我们好歹也是夫妻啊。都同宿一室了,还在意是不是同一张床?我们去江南,要好些天吧?难道这一路上跟我同宿一室,你都要坐着吗?”
如果是旁的男子,别说一张床了,同宿一室她都未必肯的。可这是傅征啊,是她丈夫,虽说她年纪小一点,但他们的夫妻关系是他也承认了的。她自己并没有改嫁的打算,而傅征又没法跟她做真夫妻。那么一起躺一躺有什么大不了的?
“筠筠,我不是说辱没。”傅征按了按眉心,“你想多了……”
听他解释的重点是这一句,苏筠筠眼珠转了转,低了头,以手掩面,呜咽出声:“我知道了,你果然还是瞧不起我,一心盼着和离。所以连离我近一些,你都不肯……”
她原本只是假哭胡搅蛮缠,但不知怎么,想到他如果真的很嫌弃她,瞧不起她,她心中难过,竟还真的流下泪来。
她这一举动可吓着了傅征。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手按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将她捂着脸的手拿开。
他看到她眼眶通红,脸上也泪痕斑斑。
他只觉得心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低声轻斥:“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嫌弃你?我若真嫌弃你,又何必教你武功?”
他要与她和离,是因为他要习武,不与她做真正的夫妻,跟嫌弃没有任何关系。
苏筠筠泪汪汪看着他,扁了扁嘴:“你是没说,可你是这么做的……”
今晚接连看她露出这般小女孩痴态,傅征颇觉无奈。他见不得她落泪,耐着性子:“我真没这么做。”
可是甫一瞥见她泪光盈盈的双眸,他心里那些解释的话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你有。”小姑娘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安,还分明带着些倔强。很显然,她大概不可能妥协了。
她今天经历了这么多,心里难免脆弱一些。现在不早了,明天他们还要赶路,他也不想再耽搁。
傅征略一沉吟:“既然你坚持,那就一起吧。”
“真的?”苏筠筠立刻转雨为晴,明明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一双眼睛已经透出了点喜意。
“嗯。”傅征轻轻颔首。
他对自己说,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只是躺一起而已,他自己心无杂念,规规矩矩就行了。何必因为这点事,让她伤心难过呢?
倒是他自己先前魔怔了。
这么一想,傅征心里轻松了一些,甚至还伸手轻点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为这点小事就哭成这样?还真是小孩子。”
苏筠筠笑嘻嘻的就去捉他的手,可惜他早一步抽走,给她捉了个空。
她语笑嫣然:“睡觉睡觉。”
傅征轻轻点了点头。
刚答应下来的时候,傅征觉得,只是一起躺一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后来他发现,还真不是这样。
苏筠筠方才理直气壮,可真到了这会儿又感到紧张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除了外衫,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她脱了鞋袜,露出一双白嫩的玉足。
也不敢去看傅征,她自己先轻手轻脚上了床,躺在里侧,紧挨着墙壁,将大半张床都空了出来。
她脸颊发烫,身体却不知为何觉得冷。她下意识蜷缩了身体,将身子以及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以上部位。
在这期间,傅征刻意移开了视线,只低头研究袖子上的花纹。
听她那边没了动静,他才转头看了过去。
苏筠筠也不敢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瞅着他。她放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捧住了脸颊。
她四肢冰凉,这么一来,脸颊的热度倒是退却了一些。
她默默地想,紧张什么啊,只是躺一躺而已。
傅征眼皮跳了跳。
他已经答应下来,这会儿自然也不能再反口。细想起来,同宿一室和同床而眠似乎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
反正暗室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清楚就好。
只要行得正,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此这般细想了一会儿,傅征定了定神,慢慢踱至床边,除去外衫鞋子,缓缓躺下。
“啊……”床里侧的苏筠筠忽然出声。
“怎么了?”傅征立刻坐起来。
“还……没有熄灯。”苏筠筠声音小小细细。
“嗯。”听到这句话,傅征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眉梢轻挑,缓缓走到桌边,吹熄了蜡烛,又在黑暗中回到了床边。
他掀开被子,沿着床边躺下。
明明床不窄,但两人一个靠着床边,一个靠着墙壁,都不太舒服,反倒是中间空出了很大一片位置。
夜色沉沉,眼睛看得不甚清楚,但其他感官却在黑暗里变得更加灵敏起来。
苏筠筠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她自己也奇怪,明明没什么的啊,这么紧张干嘛啊。
以前在陇原,她也曾跟继母叶氏同床过,那会儿可一切都很正常啊。
想不通,她就尽量不去想,默默念着烂熟于心的诗词,有意放平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思绪越来越混沌,终是沉沉睡去。
傅征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儿去,或许还更坏一些。
他重新习武近半年,内力渐渐恢复了一些,五感灵敏。她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回响,身上的馨香也在鼻端萦绕。
他虽然说要习武,不近女色,但并不是近不了。
与一个姑娘同床而眠,他当然不可能没一点感觉。
他默默想着内功心法,调整内息。任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后,他的心才渐渐静了下来。
耳畔的呼吸声匀细绵长,傅征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此时他手心微湿,才多大一会儿时间,他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她是睡着了,可他又过了许久,仍没有睡意。
他觉得,答应与她同床而眠可能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苏筠筠依着墙壁而睡,可墙壁毕竟凉。她睡着了以后,身体不自觉地就往中间移动,原本蜷缩着的身子也渐渐舒展开来。
傅征刚有些睡意,胸口就多了一只手。
他额角跳了跳,动作极轻,小心翼翼把她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来,缓缓吐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