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不答反问:“敢问这位娘子可是从汴都来的?”
“……是。www.xiashucom.com”
“娘子可是姓秦?”
秦无双大吃一惊:“你是怎么知道我姓秦?”
“我是受人所托, 要热情款待汴都而来的秦娘子。”
“受何人所托?”她追问。
掌柜露出为难的假笑, 道:“这个就恕小的无可奉告, 不过秦娘子放心,所托之人说他是你的朋友, 叫你不必担心。”
若说就一家客栈如此那她或许还以为是那个掌柜的认错人了,可是他们往邵棠赶的一路上, 几乎他们住过的所有客栈,吃的所有的酒楼,只要他们一出现, 那些掌柜的仿佛早已得到他们要到来的消息,随时恭候着他们的到来似的。
这就奇了——
好几次秦无双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故意随机选择入住的客栈,结果都一样, 无论她选择哪家, 等到她的都是周到的服务,上等的待遇。
如果只有一家两家,那叫财力,但能调动整个吴越所有的酒楼客栈惟命是从, 那可不单单是财力那么简单了。
到底是谁?
玉堂春掌柜恭恭敬敬地带着他们上三楼的上房, 先是让小儿将随行的四个护卫分别带去另外两间上房,自己则是亲自带领着秦无双与牧婷婷去了天字一号房。
自从进入吴越接受到这样的待遇之后, 秦无双和牧婷婷都习以为常了,秦无双知道,既然一路上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么那个帮她的人迟早会现身的, 她就耐心等待就是。
果然,被她等到了。
房门打开的时候,掌柜的立即垂头恭恭敬敬地退到门外有请秦无双进去,秦无双意外地瞥了那掌柜一眼,总觉得这个掌柜的脸上除了恭敬之色,还有几分对权贵的畏惧。
带着疑惑她转过门框,举步迈进门内,屋内灯火辉煌,铺陈华丽至极,根本不像一个客栈,倒像是那家富贵小娘子的闺房。
牧婷婷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这大概是他们一路来住的最好的客栈,好的简直比她的闺房还华贵。
秦无双带着疑问向里走进了几步,忽然间觉察到屋内有生人气息,扭头一瞧,西面的珠帘绣幕下,一坐一站着两个人。
坐着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云纹锦袍,头上带着银凤嵌宝石束髪,坐姿如松,精瘦挺直,八字冲天眉,高鼻俊目,薄唇长脸,天生冷峻,唯有眼尾留情,那一丝情意在看见秦无双时,瞬间如墨染清池,生了一池的似水柔情。
他身后站着一个劲装打扮的小子,眉目冷冽,腰悬佩剑,正警惕地盯着秦无双。
“白……二哥?”
钱白放下茶杯,笑着起身朝秦无双走过来,“好久不见,无双。”
眼看着钱白走了过来,牧婷婷突然从秦无双身后闪到二人中间,面朝着钱白绷着小脸,很不客气地问道:“你又是谁?”
秦无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伸手将牧婷婷拉了回来,嗔怪地瞅了她一眼,“婷婷,别闹,他是我的朋友。”
牧婷婷撇着嘴低头小声嘟囔着:“嫂嫂怎么会有这么多男性朋友,还一个比一个英俊。”幸亏她跟着嫂嫂来了,不然这些蜂蜂蝶蝶的还不得把她嫂嫂给盯走了呀。
秦无双不以为意,笑着问钱白:“白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秦无双再次打量了钱白一眼,此时的钱白眉眼未变,但是通身气派已非往日,矜贵而内敛,发散着一种打磨过沉淀后的威仪。
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你,这一路上帮我的人是你?”
“是我,自打你进入吴越后,我便命人沿途照顾你。”
难怪她甫一进入吴越就觉得暗中有眼睛盯着她,原来是钱白的人,至于钱白为何会知道她离开汴都,想必汴都那边有他的人罢,至于他如今的身份她隐隐已经猜出个十之八九了。
“白二哥可是吴越的世子?”钱姓在吴越可是国姓。
钱白道:“你猜的对,我是吴越的世子,不过确切来说是吴越的少主。”
身旁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秦无双淡淡瞥了捂住嘴巴的牧婷婷一眼,垂眸思忖道:原来白二哥是吴越的少主,那也就是说两年前白二哥出现在汴都根本不是为了刺杀吴越主,而是为了救吴越主,只可惜实力有限,在汴都策划蛰伏了几个月依旧没能成功。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来,其实她这次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来吴越,是因为她知道几个月后吴越将会有一场大战,吴越都城邵棠更是有一场屠城的灭顶之灾。新帝登基后,野心勃勃,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实力,他将战争之剑第一个指向的便是一向乖乖臣服的吴越,他做祁宋史上一统大业的明君,就必须彻底收服吴越。
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祁宋三十万大军进攻吴越,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到吴越都城邵棠城,吴越少主誓死不降,拼命顽抗,祁宋大军便将邵棠围起来,将其周边所有援军切断,逼吴越少主投降。吴越少主亲自上城墙宣战,邵棠城内军民齐心,依旧誓死不降。
最后祁宋用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才将邵棠攻下,祁宋为了泄军愤,下令屠城三日,偏居一隅的繁华邵棠,短短三日,尸骨如山,血流成河,所以她想趁着邵棠灭顶之前,抢救吴越的丝绸技术,算是为其延续罢。
如今得知钱白竟是吴越的少主,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的。
她不知道前世钱白的结局是什么样的,但是钱白带领军民誓死不降,破城后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钱白,那下场已经不言而喻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得揪起了几分。
她实在不想钱白再次重蹈前世覆辙,但这是吴越内政,她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干涉什么,只得讲心中隐忧暂且压了下来。
二人许久未见,再次相见不免叙了一番契阔,问了一回温寒,钱白这才问上正题,“对了,你这次亲自来吴越所为何事?”
秦无双将她想开丝绸庄的想法如实相告,钱白听了,欣然赞同,并表示亲自带他们去看养蚕户和那些织户们。但秦无双不好意思再接受钱白的好意,拒绝其好意,钱白却道他早有心将吴越的丝绸之路打开,只是近年被朝贡所累,一直不得精力,既然秦无双愿意将丝绸技术引进到汴都再好不过了。
秦无双听了,这才接受钱白的帮助。
接下来的日子里,钱白先是带着秦无双深入到蚕户家里了解养蚕技术,接着又去织户家里学习纺织技术,只是养蚕好学,纺织却难学,秦无双学了好几日都没能学会,终是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现实。
钱白看出秦无双所虑,说道:“这里的织户都是世代遗传下来的,其手法非几日速成,你的确学不来,不过你是个商人,凡事也无需自己亲自动手,只需要聘请这些织户替你纺织即刻。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既然想在汴都开丝绸庄,不如我们二人合作,我出人出力,你出铺子管理等,所得利钱你八我二如何?”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钱白只要两成的利钱摆明了是想把好处让给她。
她道:“的确是个好法子,不过分成不对,怎么也得五五分成,不然免谈。”
钱白无奈地抬手点了点她,道:“你真是……,就依你。”
二人计定,蚕户,织户由钱白雇佣,秦无双只消回去准备铺子,伙计,宣传等事即可。
此间大事落定,秦无双准备着回汴都,临走前,钱白在贵宾楼设宴为秦无双践行。
苍穹上一轮明月高挂,星斗满天,与人间烟火交相辉映,谱写了一片繁华太平之景。
贵宾楼上,钱白与秦无双二人相对而座,清风徐徐,纱帐轻动,送了一室的桂花香进来,好一副美人公子对饮图,要不是二人中间坐着一个满脸提防地瞪着钱白的牧婷婷,气氛就当真融洽了。
侍女提起执壶,欲替二人斟酒,钱白接过执壶示意其退下,侍女领命垂首退下。钱白亲自执壶先替秦无双倒了一杯,“这是吴越名酒,叫做胭脂醉,来吴越这么久,还没有正式请您品尝过。”
秦无双端起酒杯嗅了一下,面露沉醉道:“酒香清冽,一定是好酒。”
钱白笑着撤回手,撤到一半发现两道刀子似的目光钉着自己,扭头一看,牧婷婷正用愤怒的眼神瞄了瞄他手里的执壶,又垂眼瞅了一眼自己的空酒杯。
“……牧小娘子要不也来一杯?”
话刚一落,秦无双忙阻止道:“婷婷她还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牧婷婷立即不干了,“嫂嫂,我可只比你小一岁半。”
秦无双瞥了她一眼,温柔地警告道:“未及笄就是小孩子,不许喝酒。”
牧婷婷那张小嘴立马揪的老高,眉心间的川字纹极力表达着她的不满。
钱白笑着道:“这胭脂醉号称最温和的清酒,喝一杯也无妨。”
牧婷婷一听,忙端起自己的酒杯递到钱白的执壶嘴下,秦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由着她去了。
牧婷婷从小到大估计没怎么喝过酒,十分贪嘴,钱白刚将她的酒杯倒满,她就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舌尖一回味,好家伙,淡的跟水似的,她砸吧了两下嘴,似乎觉得不过瘾,仰头竟然一口将酒杯里的就全喝下去了,吓了秦无双一条,伸手想去阻止杯子已经见底了。
“哈——”牧婷婷重重放下酒杯,不满地皱着眉头道,“就这酒竟然还号称你们吴越最好的酒,的确是够温柔的,淡的……”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珠子向上一溜,翻了个朝天白,随后,“嘭!”地一声,额头撞在桌面上闭着眼睛不动了。
秦无双:“……”
钱白:“……”